他們今晚上沒打算回家，都喝了點酒。

    老教授酒勁兒上來了話變得有些多，拉著兩個兒子恍惚間以為他們還小，要考校他倆文學功課。

    傅mama在一旁皺眉：“得了得了你，喝多了就去睡覺，唧唧歪歪的煩不煩？”

    傅教授酒后一點小脾氣上來，指著媳fu兒跟兒子說：“你們mama就是嘴硬，其實特別愛哭。還撒嬌。還耍賴。別人說不得她一點，不然她都和你翻臉?！?/br>
    果不其然傅mama當下翻臉：“我怎么了嘛我！”

    傅教授立時說：“我寵的，不是你的錯?！?/br>
    傅mama發笑，還佯怒道：“你知道就好?！?/br>
    小孫女笑得嘎嘎叫，傅教授抓了小兒子的手拍拍：“所以別和你媽生氣，她就是做錯了，你也原諒她吧?！?/br>
    傅知非喉嚨里艱澀地滾出一個“嗯”字來。

    傅mama沒料到她家老頭這么突然地借著酒勁兒說話，有些慌亂，抬頭一看時間：“哎，九點十分了，我敷面膜去！”

    她逃到房間門口，又折返回來對兒子講：“你也別想得太美了，我連人都沒見過，別想我能就這么答應。要不靠譜，那我真要被氣……”

    “媽，”知禮媳fu及時打住她的話，“過年呢?！?/br>
    傅mama連忙往旁邊小聲“呸呸”，臉色不太好看地看著兒子。

    電視機里春晚又在播，播到現在其實沒什么好看的，就圖個情懷。

    明星、嘉賓、主持人一個接一個地說著“過年好”，電視里的嘈雜都褪了色。

    傅mama站在門口半天，突然低頭抹了把眼淚水，把家里人嚇一跳，老爺子酒都醒了，問她怎么回事。

    傅mama靠著大兒子的手臂哭了一會兒，邊上家人圍著，小孫女像鍋上的小螞蟻團團轉，傅知非走兩步靠近她，又不敢太靠近，隱隱之間就好像一個圈，他害怕走進去，又害怕當一個“圈外人”。

    傅mama抹了抹眼淚看向小兒子，難過地搖搖頭說：“我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傅知非被釘在地上，又聽見他mama講：“我也難過我接受不了，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吧?！?/br>
    他好像沒法回答這話，也能明白這是目前傅mama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只稍微點了下頭，又“嗯”了聲。

    傅mama吸吸鼻子：“你就會‘嗯’啊，能不能說句好聽的？”

    傅知禮拽了弟弟一把，拉到跟前，傅知非伸手抱了抱他mama：“媽，新年快樂?！?/br>
    傅mama擂他一下：“這算個什么好聽的?！眳s明顯是拽了兒子的衣服不愿撒手。

    她個子比傅知非小得多。

    孩子長大是一件挺殘酷的事情，現代社會里所有人都說我們是獨立的，不是父母親的附屬品，但這樣獨立的過程，對于當父母的來講，的確殘酷。

    那是身上一年一年、一刀一刀割開來的血rou，剝離組織，切斷共感，血膠扯開經絡，一點一點分離。

    直到連神經都從細弱成長為可以扛下風雪的堅硬，也漸漸在年歲里失去了對于原始家庭的依賴。

    直到你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另一個血rou相貼的人，直到……或許某一天你身上的血rou也要和你分離，你才會意識到這樣的疼痛，這樣的空dàngdàng。才突然明白了這種殘忍，才能回頭去看一眼早已被這樣的殘忍漂白了頭發的爸媽。

    而后再或許，你就能明白一句話，叫“樹yu靜而風不止，子yu養而親不待”。

    傅知非一低頭就能看見他mama的頭發，傅mama為了過年把頭發染了一染。

    傅mama乎知道兒子在看哪，她也不能在一家子面前就這么抱著他不撒手，于是拍拍傅知非起身，挺驕傲地說：“我頭發是不是特別黑？”

    傅知非點了點頭：“是?！?/br>
    “你爸爸給我染的，”她挺開心，又拍拍大兒子，“都學著點兒?！?/br>
    她撫平小兒子身前的衣服，傅知非那塊玉墜露在了毛衣外邊，傅mama看著那上淺下深的翠玉沒忍住上手一摸，捏著嘆了口氣，把它放進傅知非衣領里去。

    傅知非忽然地抓住mama的手，發覺再怎么保養，她的手也終究是老了，沒有小時候牽著那樣白嫩滑膩，松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