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笑容也很大，好像是生平最痛快最滿足的一天。好像這不是殺人現場，是和戀人瞞著全世界春游的夜晚。

    事已至此，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喻慕琛也笑了也哭了，低著頭，肩膀在遠山的背景里抖個不停。

    兩人都已筋疲力盡。周玉霞問：“校長，你腿上的傷嚴重嗎？”

    “我沒事?！庇髂借∨肋^去查看她的傷口，羽絨服被砍開一個口子，棉絮被血浸濕，捂在傷口上，要脫下來才行。先脫右邊的衣袖，再輕輕脫掉左邊的，里面就一件打底的針織衫。怕她會冷，又連忙把羽絨服披在肩上。

    她瘦，里面的針織衫也舊到變形，袖口很大，直接拉到胳膊上，半個手臂的血都已凝結，傷口上鮮紅色的rou觸目可見。

    喻慕琛雙眼發燙，把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終是老了，把人勒死后雙臂無力，費了好大勁才扯開，一小半幫她包扎，另一半嘗試著把她的手吊在胸前。

    可學富五車的喻校長沒上過急救課，吊上去后不是覺得吊得太緊就是太松，只好不停地解開再打結。

    周玉霞莞爾一笑：“校長沒想過還要親自做這些事吧?！痹鹿庀滤纳裆跏菧厝?，好像剛才拿著刀追著人砍的不是她。

    喻慕琛坐在她身側，看著眼前緩緩流淌的溪水，他緩緩地說當年車禍的前因后果，上方的樹木間突然掃過一道光線，有人來了，周玉霞猛地推他一把：“你快走?！?/br>
    喻慕琛去扶她：“還能躲到哪兒去！”抬頭看，月光下到處都是莽莽山林。

    周玉霞又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個肩膀拼命地撞他：“你快走，我要給我女兒留條活路?！?/br>
    喻慕琛要是在這里和她一起被抓了，他們之間的jiān/情，還有許開泰的死，都瞞不住了。周玉霞不在意女兒如何看自己，她只怕女兒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喻慕琛不肯走。小路上的腳步聲來得很快，還有呼喊聲?！靶ｉL，校長?！?/br>
    “是廣群?！奔m纏的兩個人都松口氣，喻慕琛無力地坐在石頭上。

    李廣群奔過來，看到這血淋淋的現場，目瞪口呆。跟在他后面拿了根鐵棍的胡偉也停住步子，訥訥問道：“他死了？”

    喻慕琛點頭：“死了?！?/br>
    “媽呀?！焙鷤ペs緊向喻文卿報告。

    喻慕琛離開海園半個小時后，魏凱芳心神不寧，打電話問李廣群：“校長是去哪兒了?！?/br>
    李廣群扯了個謊，再打電話去喻文卿那兒：“校長跑去找玉霞了，怎么辦？”

    “霞姨在哪兒？”

    李廣群把定位的地址發過來。喻文卿一看，又是群山，他心里發毛，再定位校長的手機，果然是奔著那邊去了。打電話，也沒人接。他抓起車鑰匙要走，周文菲已經敏感地捕捉到他的情緒變化，害怕他有危險，從樓梯上追下來：“你去哪兒？”

    喻文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喻校長去找周玉霞，也許是坦白也許是愧疚，總要去找一次的。他也不可能為了那一頭就把這一邊給丟了。于是讓胡偉和李廣群開車過去。

    胡偉年輕，開車技術也好，全程轟著油門追趕，仍是晚到半個小時。來遲了。

    胡偉打著電話，周玉霞沖李廣群說：“趕緊帶校長走?！?/br>
    “你當警察都是傻子嗎！”喻慕琛吼道。

    周玉霞笑了，她眉宇間沒有一絲殺死人的驚慌害怕：“山里根本就沒人來，屋子的主人死了半個月才被發現。等你們走了，我就拿拖把，把所有的痕跡都給抹掉的?！?/br>
    李廣群覺得可行：“校長，要走趕緊走?！?/br>
    胡偉把電話遞過來：“校長，喻總讓你接聽?！?/br>
    喻慕琛接過去，直截了當地說：“我殺了吳觀榮?！?/br>
    “趕緊離開那里?！庇魑那涞目谖遣蝗萆塘?。

    “玉霞怎么辦？”

    “她有精神病，也有充足的理由殺吳觀榮，只有她一個人在那，事情才容易解釋，也容易辯護?！庇魑那涞穆曇袈犉饋懋惓５乇?，“你不走，你們兩個都逃不掉?！?/br>
    喻慕琛不說話，電話那端的喻文卿急了：“喻慕琛，吳觀榮死不足惜，你別把自己和霞姨都搭進去?！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