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440 章
……原本也是有過故鄉的!” 從枕目露悲哀,不知是傷口裂痛,亦或是本身不可避免的痛苦與壓抑——他嗓音低啞,喉嚨里流淌著無限灼熱的滾滾活血,卻仍是堅持抓握著薛嵐因的手腕,字字沉重地道: “流傳至今的子母蠱,從來不是江湖上人皆覬覦的兇猛利器……那本應該是活劍部族重獲新生的凝聚之物??!” “可是薛嵐因,你把什么都忘了,薛嵐因……薛爾矜!你把什么都忘了??!” “區區一介遣魂禁術,竟是讓你瘋魔至此,連這滅族仇恨都忘得一干二凈嗎??!” “我沒忘!” 猝然一聲厲喝在耳畔zhà響。晏欺驀地抬頭,便見薛嵐因雙目赤紅,連帶聲音都在不可遏制地發出顫抖:“那些不該遺忘的事情,我從未試圖將它拋諸腦后!” 從枕目眥盡裂,仿若不顧一切地揮出一掌,將yu拍向薛嵐因的一瞬之間,被他迅捷躲過,轉而抱緊晏欺翻身一旋,堪堪在那不遠處的棺木上方落定站穩。 薛嵐因從始至終,都與從枕相隔有一段不言而喻的疏冷距離。 好似他們之間,不僅僅是數尺間距之差,而是一道彼此雙方都無法跨越的深深鴻溝。 “從枕,活劍族早就不存在了?!毖挂蛏焓志o攬著晏欺,眼神卻是從枕讀不懂的冰冷與陌生,“我不是無家可歸,也并沒有絕望到……需要通過同族廝殺,去改變當初滅族的落魄命運?!?/br> “我有我師父?!彼徬侣曇?,注視著懷里尚還茫然無措的男人,忽然覺得滿足,覺得慰藉,覺得溫暖到不可思議。 于是他加重了聲音,再一次對從枕說道:“我有我師父,這……就夠了?!?/br> 薛嵐因還是記得的——當初在北域白烏族,他們一眾人提著紙燈下到地道里的時候,從枕滿懷期待地對他說,也許根據劫龍印所指示的活劍真跡,就能尋得活劍族人最初擁有的故鄉。 在那里,人人相鄰而居,遠離一切紛爭煩擾,不再為任何廝殺感到倉皇痛苦。 ——但一切的一切,又怎可能是這樣完美而無缺憾的呢? 活劍一族的存在,對中土內外任何一大勢力而言,都無疑是一項不可忽視的巨大威脅。 人數分散而稀少,才是最終導致滅族的根本原因。 可當薛嵐因再次望向從枕灼熱guntang的雙目之時,適才忽然明白——原來這樣一個人,從頭至尾,都一人在經營著一場遙不可及的幻夢。 他在精打細算,在費盡周折,只為借那小小一枚微不足道的劫龍印,去喚醒整個部族故去的亡魂。 “你覺得有一個師父……那就夠了……” 從枕笑了,不知是因著發自肺腑的嘲諷,還是因著那份少到可憐的心酸:“但我要的是家……要的是原該屬于我的那些家人!你根本沒有找回這些,那與一無所有又有何分別?” 他用力將嘴唇張開,連著聲音都不可避免沾上一絲血腥的味道。而就當他開口發聲,試圖譴責薛嵐因的冷漠與無知之時,對面那隔有數尺之遠的同族中人,卻沒由來地搶先說道: “……你有家,從枕。你本來……也該是有家人的?!?/br> 從枕赫然抬眼,其間寒芒絲毫未減。 薛嵐因凝視著他,緩聲說道:“云遮歡……她一直將你當作家人看待。包括云老族長……甚至白烏族中所有人,他們對待你的感情,從未因你來歷特殊……有過半分變化?!?/br> 那一瞬間,從枕向來從容不迫的面容,終是在一段看似無謂的話語當中,徹底粉碎皸裂,再無任何挽回的余地。 隨后,他單手撐在地面,用那幾近嘶啞無力的嗓音,一字字對薛嵐因道:“我、不、需、要!” 話已說完,那渾身潮膩,沾滿活血,以至于陷入灼燒腐蝕而無法脫身的狼狽男人,一躍而起,用那堪稱暴戾恣睢的萬均之拳,無所顧忌地砸向薛嵐因淡漠如初的面龐—— 那時候,毫無疑問,他是恨的。什么都恨。 恨這上天不公,肆意奪走活劍族人生存于世的權利。 恨他同族之人冷漠薄情,將那過往殘存的辛酸恥辱,盡數忘得一絲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