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311 章
出聲說話的時候,才對自己正經歷著的所有一切,勉強有那么一些薄弱無形的感知。 “不,不嫌棄,不嫌棄……” 薛嵐因低低說著,溫暖的手掌仍在晏欺臉上輕輕摩挲。等有所意識的時候,眼眶已漸有些熱了,他不愿叫晏欺瞧見自己掉眼淚的模樣,便低頭想著要躲開。 殊不料,這點小動作是瞞不過自家師父的,待得薛嵐因稍有挪動,晏欺偏是支出十指抵在他眼下,靠近臥蠶的地方,將那快涌出來的淚水往里推了推,硬生生又給頂了回去。 “我都沒哭,你哭什么?”晏欺道,“我死不成了,你不高興?” “沒哭?!毖挂蛘A苏Q?,繼續瞅他,“看你還站我面前,同我說話……我快開心瘋了?!?/br> 晏欺卻道:“……你不過是多了個廢物師父,拖油瓶罷了?!?/br> 薛嵐因緩聲道:“你是我媳fu,將來我養著你,好吃的好喝的,供著你?!?/br> 晏欺這次沒有急著否認,只是淡淡問道:“你拿什么供我養我?” 薛嵐因在他耳邊道:“……都聽你的,你要拿什么,我就給什么?!?/br> 晏欺不說話了,不知又在一人想些什么。 及至薛嵐因再抬頜時,恰能對上那一雙認真里又含點笑意的鳳眼,那么溫柔,好似要將他們近來一度承受的苦與痛都沖得散了,改化為嘗不盡的汩汩甘甜。 那時候,薛嵐因也一并跟著沉默了起來。隨后,伸手將晏欺穩穩圈在懷里,閉上眼睛,深深埋頭在他柔軟的襟口。 自此之后,他的師父,一定不會再離開他了…… 一定。 時值冬月十三,飛雪漫天如潮,長行居內外片片白影積蓄不斷,自成一道亮麗奇景。 晏欺出關次日,午時的桌前,破例擺上了廚房那一壇新埋的桂花釀。當然,那壇酒不是給他喝的,有易上閑在場的時候,晏欺手邊擱放已久的小瓷杯里,只能斟滿無色無味的清水。 自二十年前豐埃劍主秦還自裁身殞之后,晏欺易上閑這對昔日同門的師兄弟二人,便再沒出現在同一張桌上心平氣和地吃過一次飯。 甚至連最基本的jiāo流也不曾有。 不管實情究竟如何,至少兩人在明面上,是一種徹底決裂的仇敵關系。 然而時隔多年至今,他們卻難得將過往牽扯的仇與恨盡數放下,彼時面對面坐在長行居熱氣蒸騰的小圓桌邊,再無平日那般劍拔弩張之勢。 薛嵐因其實一直認為,他們二人但凡開口說一句話,便很容易因意見分歧而產生口角——但出乎意料的是,今日這頓飯吃得尤為和諧。 程避不曾見過眼前這位“聲名遠揚”的美人師叔,因而僵坐在他們中間,連筷子也動得戰戰兢兢。 晏欺倒是個若無其事的,病后的飯量簡直大到不可比擬。薛嵐因素日里吃相一貫猛如虎,眼下反像是節食不動了,就這么撐著一節胳膊,傻傻偏頭瞧著人家。 瞧來瞧去也不知瞧了有多久,反正總覺得是不夠看的。他的師父,前段時間幾乎是吊著命在閻王殿外擦著過的,如今就緊緊挨著坐在他跟前,縱只是端碗握筷這些再尋常不過的簡單動作,也足以叫薛嵐因看得心生甜膩,同時又徒增憂慮。 仿佛害怕自己一眨眼睛,身邊活生生這么一個人兒……便又消失不見了。 晏欺當然不知道自家徒弟此刻患得患失的復雜心情,只讓那一雙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于是出聲問他:“看什么?我臉上粘了米嗎?” “???……沒、沒有!” 薛嵐因適才回神,慌忙將傻笑止住了。晏欺伸手過去,往他碗里夾了一根排骨:“好好吃飯,別想些有的沒的?!?/br> 薛嵐因忙道:“好,聽你的,都聽你的!” 晏欺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道:“……傻子似的?!?/br> 傻子只作沒聽見,也向晏欺碗中夾過一塊瘦rou,小心翼翼將表層的蔥花剔了個干凈。兩人無言對視片刻,均是笑了。 對面坐著一個易上閑,先時沒怎么吭聲。到后來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將碗筷狠狠一敲,冷聲斥道:“吃飯就該有個吃飯的樣子,哪兒來那么多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