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駛被愛的權利
“記憶是選擇性記錄的,個人記憶長時間不融入集體記憶被遺忘也是正常的。我們對你的頭部經過檢查后發現,的確和您想得一樣,在經歷過重大意外后某些讓你感到疼痛的碎片化物象發生了細微的偏差?!?/br> “比如舊記憶覆蓋了部分新記憶,就像您說的能記得一些事但想不起來具體是誰,在不影響正常生活的前提下,我們覺得沒有刻意治療的必要。而且你心里其實也有答案,知道那部分的針對目標是誰,沒必要對自己的情感空間太過嚴苛啦?!?/br> “就像《秋園》寫的那樣,我建議您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把你想到了零星散亂的回憶都提筆寫下來,方便很多故事相互串聯起來,用筆趕路,把你想走的那段路重新走一遍就行了?!?/br> 醫生想了想,繼續說道:“據你所說,那段回憶與您愛人有關是嗎?打個不恰當的比方,或許在經歷爆炸事故時您就像惡龍保護自己的寶石那樣,第一時間就想把你最喜歡的東西藏起來,然而適得其反,越小心翼翼越容易出問題?!?/br> “這比喻確實不太恰當?!?/br> 醫生聽完林付星的話也靦腆地笑了下,“總不能真對腦部進行電擊治療什么的吧,因小失大,得不償失啊?!?/br> “聽您安排了醫生?!?/br> “都是小問題,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記憶缺失,而是你以前經歷過非常極端的厭惡療法,這種治療的后遺癥相信你也切身感受到了,就像你說的……在與伴侶發生性行為時會觸發心理抵觸甚至身體會有抽搐、干嘔、耳鳴等情況,我對你經歷的事感到心疼,希望在之后的治療里您能積極配合,也能按時吃藥?!?/br> “放心吧醫生,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绷指缎怯行┖眯Φ叵?,記憶缺失也比什么厭惡治療讓她頭疼多了。 早年她還慶幸林德功給她找的那醫生被逼她喝符水,因為自己“同性戀”的身份被馴化了叁天叁夜,出來后手上密密麻麻的針孔,出國后也不是沒有治療過,但吃什么藥都反胃,還因為藥物胖了幾斤。 大概因為那段時間她太應激,急于出效果,反而總是出問題,現在丟了工作,沒以前忙了,閱歷也上來了,反而比以前好治療了。 這次能徹徹底底出院了吧。林付星想。 “你聊到‘不影響正常生活’,我想到了一個問題?!绷指缎鞘种附徊嬷?,像是接下的話有些難以啟齒似的,和醫生聊性生活都能面不改色,聊到這個卻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為了自己活著有緊迫感,我曾為自己制定了‘23歲是世界末日’的計劃。這個想法其實挺幼稚的,但我為了這個目標,期間學了很多技能本領,樂此不疲,也在18歲之前已經能老練地很成年人打交道了,用現在流行的詞……說話很油膩?那時候很多同齡人都說我比較早熟,或許是因為我太早和錢打交道了吧?!?/br> 醫生聽了她的用詞笑了下,不置可否。 “然后?” “我雖然在治療腿傷期間想過一了百了,但腦海里一直有個聲音在催我‘快來站起來啦,你得回國啦’‘回國很重要啦,還有很重要的事在等你解決啦’什么的,我之前怎么沒發現自己這么愛國,又或許是我的事業粉給我托夢吧?!绷指缎谴蛉さ?。 她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這才開始說重點。 “回國后,我發現有人在我背后一直在搞小動作,雖然做了很多破事,但也經常幫我收拾爛攤子,我突然有一種擺爛的想法,如果我搞砸了,事情會怎么樣?我做事不再瞻前顧后,甚至可以稱得上為非作歹,經常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簡直跟18歲完美主義的自己判若兩人?!?/br> “所以無論是是失去記憶還是經歷的傷痛,讓我缺少了些成年人該有的行為處事,又或許和我的工作環境有關吧,搞得我現在像個巨嬰一樣?!绷指缎亲猿暗?。 醫生聽完心中嘆了口氣,還是決定再給她加點劑量,不過最后她還是貼心地補充道:“據我所知,您在事業上已經比同行好太多啦,起碼在賺錢上,您的腦子是絕對沒問題的,行為處事也是因人而異……而您剛剛說的那個問題,或許是因為有人給了你某種信號,你接受到了這個信號,讓你產生了自身很反感但又作死地還想繼續的行為?!?/br> “通俗來講,你是在行駛被愛的權利?!?/br> 林付星倏然抬起頭,醫生當著她的面,好心地幫她點破了她不明白的問題所在。 “那我們可以正式進行治療了?” “......可以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