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在那間光線不明的房子內,晏寒聲臉頰上的皮rou控制不住地顫抖,他呼吸不上來,導致呼吸聲一聲連著一聲,無意識地張了張口:“我準備了嬰兒房,還有搖籃,衣服……” “你還會有孩子的?!庇舡傊φ驹趯γ?,安靜地和他對視,卻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安慰,只讓他覺得如墜深淵,“和你以后的愛人?!?/br> 郁瓊枝好像不明白,不會再有以后的愛人了,晏寒聲又想,郁瓊枝對此或許十分清楚,所以才如此豁達地說出這句話。 他似乎失去了很多東西,但這些東西從沒有一刻被他擁有過。 視線難以清晰,他的感知開始失靈,面前的一切都褪色成灰白,在記憶里無數回溯的畫面,十幾歲的他又站在了郁瓊枝的門前,仰著頭伸手敲房門。 但沒有任何回應,房門在他面前關得緊緊的,從門縫之間透出的一線細細光線,像細刀,劈開他的身體,劈開他的眼睛,劈開他的心臟。 程心打開光腦,給醫院發去信息,在發送信息的時間里,她時不時抬頭確認晏寒聲的狀態。 晏寒聲緩慢地低下了頭,他雙手掩面趴在護欄邊,身子一寸一寸地下滑,嬰兒床失去了平衡,搖籃斜斜地朝著他的方向傾斜。 “大公,您能振作一點嗎?”程心遲疑了片刻,走到他的身邊,“您明確站定派系后,那群人都把您當做叛徒,在這時候出事多危險您是知道的?!?/br> 晏寒聲喉嚨含糊地滾動了一下,程心聽不出他說了什么,凝神思考了許久,才意識到那可能只是他單純的痛苦的呻吟。 嬰兒床發出巨大的“吱吱”聲,傾斜的角度到達極限,一瞬間滑脫,因為慣性幅度巨大地左右搖晃。 晏寒聲狼狽地跌落在地毯上,所幸地毯十分厚,沒有讓他受到任何的傷害。 他的手松垮地扶在嬰兒床上,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蜷縮緊了身體,像犯了哮喘一般發出劇烈的呼吸聲,程心懷疑他要被自己弄得窒息,忙扣緊他的胳膊,用了很大的力氣讓他重新舒展開身體。 晏寒聲仰面躺在地毯上,冷汗讓他的臉頰漉濕,深色的眼瞳死死盯著天花板,胸膛劇烈起伏,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程心死死壓住他半邊身子,用自己的全身重量往下壓,還是難以壓制住他。 “藥……藥……藥!” “藥在哪里?”程心趴伏下身子,晏寒聲說話聲音太細弱了,她不得不冒著隨時可能被攻擊的危險,貼近他的唇側。 晏寒聲失去了說話的能力,程心站起身,直接拉開了抽屜,里面放滿了疊好的小衣服,看得出整理的人很用心,還按照顏色分門別類放好了。 程心感到了驚訝,她回頭看向躺在地上發病的晏寒聲,驀然為他感到了一股悲涼。 “藥……沒有……” 晏寒聲喉嚨嘶啞,額頭上的青筋連根凸起,“藥對我,對我沒用?!?/br> 他掙扎著站起來,歪歪扭扭走了幾步站在她面前,程心疑慮地抬頭看著他,身子保持著隨時后退的姿勢,手背在身后摸索著摁下了光腦上的緊急按鈕。 晏寒聲站不太穩,單手扶在柜子上,“我沒有對你說實話?!?/br> “我對你說我被騙了,實際上沒有?!标毯暣瓜骂^,透濕的額發遮住了大半眼睛,喃喃自語,“蛋糕里下的藥,對我沒有用?!?/br> “為什么,為什么我……我是這樣的人?” 程心緩緩放下手,在情感上,晏寒聲和她只是雇傭和被雇傭的關系,她無意摻和進客戶的感情,但她能夠給客戶制定相應的治療方案,并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予安慰。 她卻沉默了下來,她知道對一個絕望到崩潰的人提供安慰是毫無用處的行為。 “大公,其他的不說,如果您現在真的不幸出了什么意外,失去了行動能力,郁先生毫無背景,您讓他怎么辦?”程心抬起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脖子,見他沒有過激抵抗行為,松了口氣。 程心靜心數了他的脈搏,神情變得緊張了些,門恰好在這時被人從外打開。 七八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涌進嬰兒房,房內高濃度的費洛蒙撲面而來,饒是戴著隔離面罩,幾個人還是不可避免地變了臉色。 程心對他們做了指示,兩個人上來用束縛帶束縛住了晏寒聲,期間晏寒聲都低垂著頭,像一具失去生命的玩偶一樣任人擺弄。 “針劑?!背绦南蛞贿吷斐鍪?,“他的費洛蒙現在極度不穩定,再這樣下去他腦子真的保不住了,不是瘋就是變癡呆?!?/br> 一枚冰涼的藥劑被送到她的手上,程心手很穩地將藥水吸入針管內,看了一眼晏寒聲的臉,對著旁邊的人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爾后利落地把針扎進了晏寒聲的胳膊。 “送進醫院直接上儀器?!背绦难劬Σ徽R幌?,把針拔了出來,“動作快?!?/br> 晏寒聲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失去了意識,消毒水的氣味和不斷晃動的白熾燈光漸漸離他遠去。 他和郁瓊枝之間單純的快樂的記憶實在是太少了,以至于他無法夢見其中一點。 他實際上很喜歡郁瓊枝擁抱他時候手臂間的溫度,喜歡被手心觸碰的感覺,喜歡他身上發白發舊的衣服,喜歡郁瓊枝剝開栗子的殼,把栗子放進他的手心。 他一直在回避,一直不肯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