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哥哥?”他心中一緊,從床上彈了起來。 即便知道虞禮書不會不顧林競思的性命逃跑,在看不到人的每一秒他都感到無助和窒息,戒不掉,舍不了。 他下了床,沒有開燈,而是借著月色穿過走廊,尋覓著虞禮書的蹤跡。 直到書房里傳來輕微的響動,宴時晝停下腳步,透過被廊風吹開的門縫窺探著虞禮書的一舉一動。 昏暗的夜燈打在他半邊側臉上,漆黑的眼眸中靜靜流淌著金色的光,朦朧之中,宴時晝看到他低垂著眼眸,目光落在手中的銀飾上。 紅蘋果吊墜。 宴時晝剎那間被無形的十字架釘在原地,渾身冰冷,嫉妒和怒火第一秒席卷他的大腦,但下一秒,他看清了虞禮書眉眼間的追憶和掙扎。 他驟然愣住。 虞禮書不知道這枚吊墜是林競思的。 一個猜想在宴時晝心間炸開,迸射出歡欣若狂與恐懼不安交融一體的生化殘渣,他如同野獸一般死死盯著虞禮書的神情,不放過一絲一毫細微的神情。 他看到虞禮書抓著那枚吊墜,松松緊緊反復張開掌心,浸透著痛苦情緒的思緒揉皺了他的眉眼,半晌,也沒能在一團糟的人生中求得一個正確答案。 最終,那枚吊墜又回到了盒子里,如他的主人一般被放到落了灰的書柜邊角。 虞禮書轉過身,看到被風吹開的木門,外面黑漆漆的,一個人影站在黑暗中。 “宴時晝?!?/br> 話音剛落,宴時晝似乎想要抬腳走進書房,卻又有幾分膽怯般停留在那條線外。 “宴時晝?!?/br> 虞禮書又叫了一聲,他敏銳地察覺到宴時晝的退縮,向前走去,但這樣的猶豫并未持續多久,宴時晝推開了門,將他抱在懷里。 他的力度有些大,指尖撫過虞禮書的肩背時,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哥哥?!?/br> 沒有回應,虞禮書一言不發地推開他,向臥室方向走回去。 宴時晝從身后叫住了他。 “你想起來了,是不是?” 虞禮書的腳步停住了,他聽到宴時晝的聲音,帶著些許哭腔,即便不回頭,也能猜測出那張漂亮的臉蛋哭泣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你記起來了,那個吊墜,我救過哥哥,哥哥說要守護我一輩子,你都記起來了,是不是?” 宴時晝跑到他身邊,用力拽住了虞禮書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深紅色的疤痕,取代了原本的手鐲,深深地烙印在虞禮書身上,他借著月光看著他,急迫地追問著。 死寂的夜色里,回應宴時晝的是短暫的沉默。 直到宴時晝失去耐心,將人轉過來面向自己,捧起他的臉,意圖從那冷俊的眉眼間瞧出些許端倪時。 他看到了一雙覆雪般冰冷的眼眸。 “我記不起來了?!?/br> 虞禮書的唇瓣一張一合,說出的話總是那樣平淡又涼薄,“都忘了?!?/br> 宴時晝愣怔地看著他,在那輕顫的眼睫中,似乎流露出幾分似有若無的悲涼。 他說:“你也忘了吧?!?/br> 虞禮書甩開渾身僵硬的宴時晝,回到床邊,看到了床頭那個放著草莓糖的玻璃罐,他幾乎沒有猶豫,再次丟到了垃圾桶里。 宴時晝終于被激怒了。 他瘋了一般撲上去,用尖銳的犬齒撕咬著虞禮書的皮膚,盡管那里早已覆滿了大大小小的印記,可這一次,鮮血順著皮膚留下,在潔白如玉的身軀上滑落,留下驚魂動魄的長痕。 虞禮書看到宴時晝用陰狠的眼神盯著自己,眼淚卻不斷在流,像是永無止境的水龍頭。 宴時晝就是這樣的人。 他的淚水很美,也很虛偽,正如他這個人一般。 宴時晝一邊哭,一邊問:“哥哥想讓林競思不好過嗎?” 升溫的空氣再度降至冰點,虞禮書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 他忽然感覺很累。 這種疲倦與他前半生所遭受的家庭期許與事業裹挾不同,并不沉重,而是一種近乎縹緲的無望,看不見盡頭。 虞禮書居然有些慶幸自己在乎林競思,才不至于和宴時晝無話可說:“你放了他吧,宴時晝,我們的事情,和他沒有關系?!?/br> 宴時晝從他眼中看出了不同于這些日子以來恐懼和厭惡的情緒。 失望。 他的心臟一點點下沉,虞禮書淡淡的聲音平仄冰冷,一字一句將他所做的一切釘在十字架上,讓他被烈火焚燒:“林競思什么也沒有做錯,他被換走了身份,澆滅了夢想,替你面臨禽獸不如的養父母,替你受那些勞累和白眼,你但凡還有一絲一毫的良知,就應該放了他!” 說到最后,他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宴時晝總算明白,他都想起來了,在回到這間公寓的那一刻起。 他沉默不語,不敢承認,只因羞愧。 他愧對林競思,更無法接受自己曾愛上宴時晝,傷害著林競思的宴時晝。 他對林競思有多憐惜,就對宴時晝有多失望。 宴時晝都明白了。 猜測虞禮書想起從前的那一刻,他是多么欣喜又忐忑,欣喜哥哥記起了他們的十七年,忐忑哥哥還在因為三年前的事埋怨自己。 可到頭來,哥哥恢復記憶后在乎的,只有林競思。 宴時晝的淚流干了,漆黑的眼睛怔怔地看著虞禮書:“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