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哪怕玄霜弓不如落日弓強大,但沉鄴本就是個絕佳的弓手,他的經驗更是遠在濯纓之上。 “那就不用弓?!?/br> 落日弓還未來得及抗議,就被濯纓收了起來。 沉鄴只見過她挽弓而射的模樣,卻不知濯纓還能近身作戰。 一時的怔愣,濯纓的拳風已然盡在咫尺,下一刻,便帶著在天王殿校場里練出的力道,將沉鄴一拳擊飛十數丈! 朱墻轟然坍塌,就連旁邊抱著腿大喊的大司命都呆住了。 那個體弱得一場風寒就能十多日下不了床的少司命……竟然一拳就將少君擊翻在地! 眾人看著少女藏于寬袍之下的身軀。 與記憶中那副瘦削孱弱的模樣似乎有了些許不同,盡管仍然清瘦修長,但眾人再看她是,已記不得她迎風咳血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今日的這一拳,這一掌! “你……” 就連沉鄴都沒有想到濯纓會使用這么野蠻又原始的打法。 他剛從廢墟中站起,接二連三的攻擊頃刻便又殺至他眼前。 寬大的袍袖在翻騰之間如風卷流云,烏發隨風裹挾,擦過他面頰時是冰冷的,但她近在咫尺的眼眸更冷,落下的每一掌都浸著令他心尖震顫的力道。 “你錯了,沉鄴,這世間,就是有不摻雜任何算計與利用的感情?!?/br> 四目相對,近得足矣讓沉鄴看清她眼中清冽篤定的光。 “有人真心待我,將我求而不得的東西捧到我的面前,不求回報,只要我為自己而活?!?/br> “有人心懷蒼生,愿意散盡家財,割rou換嬰,只為了救與自己無親無故的百姓?!?/br> “也有人,明明心悅于我,卻全然不在意我是否會壓過他一頭,只想著助我完成我心頭所愿?!?/br> 呼吸重歸平穩,濯纓眸光緊盯著眼前之人,一瞬也不曾錯開。 “沉鄴,如果我對你真的全然只是利用,全然沒有半點真心信任,你覺得以我的聰明,我真的不知道替你做那些事會有什么后果,會將我自己置身于怎樣的險境嗎!” “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方才那些話,到底是你真心如此以為的,還是你在為你的多疑,你的自卑所找的借口!” 沉鄴瞳孔微縮。 怒視著他的那雙眼目光灼灼,不復平日的清冷平靜。 若從沒深信過,又怎會因他的背叛而憎恨至此? 若從沒傾注心血付出過,又怎會兩世都意難平? 她對他,從沒動過男女之情,但卻交付過遠超于男女之情的生死信賴——他真的不知嗎? 他…… 在他失神的片刻之間,濯纓欺身而上,從后方纏住他的腰身,隨后一手抓住他的長發,用盡全身氣力猛然朝地面重重砸去! 轟——??! 所有人都看呆了。 沒人見過仙人這樣打架,更何況這還是兩個弓手,兩個本來遠距離斗法斗得絢爛撩目的弓手。 被按著頭連砸了數下的沉鄴也從沒跟人這樣打過架。 簡直粗魯、野蠻,絲毫不講章法,簡直就像—— 他的腦海中驀然浮現出一個身影。 謝策玄。 這些都是那個人教她的。 腦海中順勢便聯想到了兩人站在一起的模樣。 無論是前世今生,他都從沒見過濯纓如此信任過誰,又在誰的面前那樣放松過。 ……他憑什么? 謝策玄與濯纓相識的時間加起來,連他的零頭都沒有,為何濯纓偏偏對他另眼相待,甚至言語之間,處處皆是他不如謝策玄真心—— 他不信這世上真有男子能容忍自己的心上人勝過自己。 他不信謝策玄對她就真的沒有半點忌憚與妒意。 人心是最不可久視之物。 他謝策玄又憑什么例外? 周圍空氣微微震蕩,濯纓眸色微變,在沉鄴周身靈流朝四周沖開的同時朝后退避數丈—— 額頭鮮血染紅了眼瞼,形容狼狽的沉鄴緩緩起身,并指掐訣: “牽機,萬法全開,殺——” 另一頭。 正與謝策玄僵持不下的小柳兒驀然一僵。 單膝跪地,氣喘不止的謝策玄也似乎察覺到什么不對,握緊劍柄隨時準備迎戰的同時,只見小柳兒掌中短劍翻飛—— 劍尖指向的卻不是謝策玄,而是她自己。 血rou刺穿的瞬間,仿佛能燃盡生命的仙力驟然暴漲。 謝策玄瞳孔驀然一縮。 作者有話說: 快餓暈了,吃個飯回來再給阿纓開掛!第二更大概八九點的樣子! 第85章 85 ◎血戰(二更)◎ 謝、策、玄。 殺……謝策玄。 朦朦朧朧之間, 牽機蠱發出的命令從阻攔改為了殺令。 【謝策玄……是那個,時常跟在濯纓公主身邊的人嗎?】 沒錯。 【為何要……殺他?】 因為只要有他在, 阿纓的心就不會偏向我們, 她會留在上清,會遺忘我們,她會有新的同伴, 再也記不得小柳兒是誰。 【……不行!】 是啊,這怎么行呢? 所以,去殺了他吧, 小柳兒。 小柳兒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 她好像被困在了一個黑漆漆的小屋子里,有人在對她說話,似乎是少君的聲音,但她卻看不到對方的身影。 少君說……濯纓公主要被搶走了。 她心中發急,想要阻攔。 為什么要走呢?就留在荒海不好嗎?就像從前那樣, 像她第一次見到濯纓公主和少君時那樣—— “你就是柳引璋?” 荒海十年一次的試瀾會上, 她偷偷吃下隱藏女子身份的丹藥, 上臺斗法, 力壓無數荒海男子,卻在最后一刻丹藥失效,暴露了女子身份, 被撤銷了試瀾會魁首之名。 下臺時,她卻被一個雪衣少女叫住。 那少女身披狐裘,如芍藥般的容貌血色極淡, 對她輕笑道: “這名字不好, 你本就是如玉如璋之才, 又何須再引?柳姑娘, 若有一日我能改了這荒海女子不得從軍的規矩, 你可愿來我麾下,為我和我的師兄效力?” 少女說這話時,似有一層朦朧神光穿過幽深海底,籠罩在她的身上。 少女沒有食言,她牽著她,走出了從沒將她放在眼中的柳氏家族。 從此,她成了荒?;首拥挠H衛,后來,皇子成了少君,她也成了鱗甲衛的統領。 曾經踩在她頭上的哥哥弟弟,都需仰她鼻息,恭維著她辦事。 她的年紀遠遠比當時只有十六歲的濯纓要大,然而在濯纓面前,她卻是那個被包容,被寵溺的那一個。 每當她的修為又有進階時,她總會第一個告訴濯纓,練一遍給她看。 這時候,少女總是會用專注又柔軟的目光凝望著她,就好像在看一個自己永遠無法實現的美夢。 要是時間能永遠停在那一年就好了。 為什么要改變呢? 為什么……要丟下她和荒海呢? 小柳兒握緊手中短劍,毫不猶豫地刺向了自己。 作為荒海最善戰的家族之一,柳氏家族有自己的獨門心法。 以心血為祭,血不止,戰不止。 不死不休,出鞘不回。 謝策玄擰眉看著心血如無數血紅色的蛛網而出,緊緊纏繞著小柳兒持劍的雙手。 他已恢復了仙身,然而眼前情況卻并沒有因此好轉。 殺不得,傷不得。 這還是個實力與他在伯仲之間的修煉奇才,光是與他交手的幾個回合之間,謝策玄就感覺這少女不僅沒有挫敗,還在不斷進步。 嘖,難怪能被赤水濯纓瞧上呢。 “你叫什么來著……小柳?算了,就叫小柳吧,我們商量商量,你能不能自己克服一下那個牽機蠱,上次你捅我那一劍到現在都還沒好,你們家濯纓公主可心疼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