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如仙子所料,方才雨師瑤來找過我,質問了當初冒認救命恩人之事?!?/br> 慕凰將方才發生的事跟濯纓簡單說了一遍。 自以為站在道德高地的雨師瑤氣勢洶洶地來向慕凰討個說法,然而剛起了個頭,就被慕凰反過來質問。 ——“龍女問我為何要冒認您,這個問題不該問您自己嗎?” ——“若非當日您想將我嫁給烏鴉妖,您以為我想和厲星瀾那個邪魔扯上關系?” ——“而且,我不信厲星瀾真的認不出當日救他的人是誰,哪怕眼睛看不見,聲音、氣息這些真的一個都分辨不出來嗎? ——“說不定他就是裝的,故意冷落龍女,只是為了讓龍女對他更加執著,更容易cao控您,您好好想想吧!” 雨師瑤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那現在厲星瀾和雨師瑤人呢?” “不見了,”慕凰有些尷尬,“對不起,仙子明明傳訊讓我提醒昆侖山提高警戒,可還是讓他們……” 謝策玄擺擺手: “他們倆一個西海龍女,一個魔頭轉世,昆侖山弟子雖然修行術法,但終歸是凡人,攔不住也是正常的?!?/br> 濯纓也并未糾結這點:“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厲星瀾,他從昆侖山消失之后,會去何處藏身?” 慕凰很是機靈,聽了濯纓的話風,便立刻小跑去請來了善堪輿測繪之術的師兄。 那弟子很快便抱著一張巨大的大雍國地圖而來。 大幅地圖如地毯般在內室攤開,謝策玄以指為筆,隔空圈出了漆鏡河的位置。 “來之前師父同我提過,厲星瀾作為玄瀾魔君的轉世,他體內魔君魂魄一旦覺醒,就會爆發出極強的魔息,但上清天宮卻一直未曾察覺。 “師父猜測,他是為了隱藏自己,才將魔息轉換成魔胎,這樣既可以制造更多魔族來保護他,也可以在不被仙人察覺的情況下尋找他的rou身。 “魔君魂魄的魔息強大,他孕育魔胎的地方很可能不止一處?!?/br> 濯纓很快明白了狀況: “所以,昭燁神君他們負責消滅魔胎,而我們則負責追蹤厲星瀾的下落,并找到所有的魔胎位置?” 謝策玄頷首:“沒錯?!?/br> 看了一眼緊貼著濯纓身旁的天犬,謝策玄蹲下摸了摸這只威風凜凜的天犬。 “喲,這就是督察府養的天犬呀,也不知道是天犬的鼻子靈,還是我們天王殿的草木皆兵的追蹤術更厲害……嘶痛痛痛!你咬我做什么!松口!” 天犬緊咬著謝策玄的手不松口,儼然一副看他不順眼的樣子。 他知道這個叫謝策玄的少武神。 清源神君經常提起他,說他時常違反天規,屢犯屢罰,死不悔改——這種視天規為無物的刺頭,他身為督察府天犬絕不會輕饒! “好了,別鬧了?!?/br> 濯纓摸了摸天犬的腦袋,方才還兇巴巴的天犬頓時安分許多,只是仍然用不善的目光緊盯著謝策玄。 見天犬乖巧地用腦袋蹭著那只白皙柔軟的手,謝策玄的眼睛不悅地瞇了起來。 這狗見人下菜碟是吧? “時間緊迫,拖延不得?!卞t道,“既然他們已不在昆侖山,我們也該出發了?!?/br> “等等——” 謝策玄拉住她。 “出發之前,有件事得先商議好?!?/br> 自從雨師瑤被西海龍母送給濯纓當仆人之后,這兩人朝夕相處,雖然雨師瑤有時候是挺蠢笨的,但謝策玄也知道,她蠢歸蠢,倒也不至于該死。 “我知道你解除主仆契放雨師瑤離開,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但如果雨師瑤在關鍵時刻昏了頭非得護著厲星瀾,到底是殺還是不殺,你總得跟我通個氣吧?!?/br> 到了生死一線的關頭,真不一定能顧得上救她。 濯纓定定看著他,她發現謝策玄雖然有時候看上去腦子像是根本不轉,但有的時候,又還在某些地方挺敏銳的。 她忽而一笑: “若連邪魔都護,與同黨何異?自然是該殺就殺?!?/br> 而且—— 雨師瑤護著厲星瀾就對了。 濯纓還怕她太怕死,不敢護他,這才是枉費她將她放走的用意。 “不過我有個請求,如果真到了要殺雨師瑤的地步,我希望是由我來動手?!?/br> 謝策玄眉梢微挑,眸色中似有幾分疑惑。 要真殺了,他身為少武神奉命誅殺邪魔,是秉公處置,自然無事,但她來動手的話,要如何同西海龍母交代? 這個念頭在腦海里過了一圈,最終沒有問出口。 她既然這么說,自然有她的理由。 “行?!?/br> 聽到謝策玄這干脆利落的回答,濯纓那雙烏黑眼瞳愈發深沉。 “你不問我要做什么?” “你想說就說,不想說那就是有不能說的理由?!?/br> 謝策玄直視前方,回眸朝她看了一眼。 “不過,我勸你也別想太多,那么小一個腦袋,整日琢磨來琢磨去,累不累啊,都跟你說了天塌下來有上面的上神頂著呢,用不著你cao心?!?/br> 明明只是尋常幾句話,卻讓濯纓莫名覺得心頭一輕。 像是一陣風吹開了她心底某處的塵埃,將她那些藏匿在陰暗處的情緒用力抖開。 濯纓默然片刻,再開口時,連語調也比平日輕快幾分。 “人不動腦還叫人嗎?” 她俯身摸了摸天犬的腦袋。 “就連小狗也分聰明小狗和笨蛋小狗呢,對吧?” 謝策玄很贊同這點: “確實,清源神君的這只不知好歹的天犬就是笨的那種,實在是太笨了,實在不會教不如送來我們天王殿,我替他教算了……” 正在仔細追蹤的天犬豎起耳朵,沖謝策玄兇狠齜牙。 他剛想用腳把這只天犬從他腳邊扒拉開,垂眸便見云端上的雪衣少女唇邊噙笑,雙眸似乎在看那只天犬,又好像在看別的東西。 那雙眼似有晚星搖曳,如易碎琉璃,漂亮得令人忍不住屏息。 謝策玄挪開視線。 ……嘖,就那么喜歡這只破狗嗎? 與此同時,荒海鮫宮內張燈結彩,紅綢在海水中飄飄蕩蕩,四處彌漫著婚宴的喜慶氛圍。 這是這個月來的,荒海的第二樁喜事。 昭粹站在自己的寢宮門外,看著迎親的蝦兵蟹將吹奏著海底仙樂,帶著即將入住少君府的錦鯉族郡主浩浩蕩蕩而來。 饒是海水再冷,也冷不過她此刻的心情。 一個月前,她與沉鄴完婚,因為荒海君上如今病重,兩人大婚并未大cao大辦。 昭粹雖有些小小的不滿,但到了新婚那一日,兩人終于成為了真正的夫妻,這一點小小的不滿也煙消云散。 形式有什么要緊的呢?要緊的是他們終于能在一起了。 那時的昭粹覺得,自己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這樣的幸福只持續了半個月。 “少君,事態緊迫,沒有時間再給我們來調查影響荒海水質的原因了,必須想辦法凈化海域,否則荒海滅族之禍近在咫尺!” 那一日偶然聽見沉鄴與臣下議事,昭粹這才得知,荒海最近出了大事。 ——有不知來源的魔息流入了荒海。 起先,只是令荒海的一些水生植物枯萎凋敝,到后來就連仙族自己也開始有了異狀。 呼吸艱難,皮膚生瘡,鮫人褪鱗,蚌精張殼。 荒海仙族皆人心惶惶,已經有許多部族開始商議要不要搬遷至其他海域生存。 但其他東西南北四海聽聞此事后,竟設下了海水結界,阻斷了與荒海的來往,只送來了一些食物聊表心意,便撒手不管了。 荒海派出無數仙族調查,用盡了法寶,最后只得出一個結論—— 必須借得南海的楊枝凈水瓶,才能解除荒海此次危機。 并且,由于他們至今還沒查到污染的源頭,這就意味著借走楊枝凈水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在查明真相前,這南海寶物都要一直留在荒海。 無緣無故,南海憑什么把這么重要的寶物一直借給荒海? 沉鄴思索許久,對昭粹道: “楊枝凈水瓶是南海錦鯉族掌管的寶物,錦鯉族族長之女對我鐘情多年,昭粹,為了荒海,我恐怕不得不娶她?!?/br> 于是,就有了今日這一場婚禮。 外面仙樂裊裊,紅綢掛滿整個鮫宮,聲勢之大,可比她這個少君夫人大婚一日還要熱鬧。 昭粹想,這是能挽救荒海的一場婚宴,再如何盛大,都是應該的。 ……那么她呢? 當初的她,也是帶著上千宮觀的信仰之力來到荒海,荒海朝中每一個排得上號的仙人,身上的仙力都有她一份功勞。 可現在,他們都圍在少君府的前廳,恭賀著另一個人成為少君沉鄴的如夫人。 “夫人,外面海水凄寒,還請公主小心貴體,回寢殿取暖吧?!?/br> “不?!?/br> 昭粹霍然起身,有一滴淚從她眼里落下,她擦掉眼淚,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