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她就是單純的想把面前的人都殺了。 沒過兩日,濯纓便聽說了青溟真王被須彌仙境贖回去的消息。 濯纓有些意外: “……這還能贖回去的?” “拷滿不承,取保放之,是清源神君定下來的天規之一?!?/br> 金冠白衣的伏曜雙手環臂,看上去臉色不佳。 “真想不通鐵面無私的清源神君為什么會定下這么一個規矩,這事兒所有人都知道就是青溟真王派朱厭來殺你的,還用證據?他說不小心才讓朱厭跑出去的,我還說我不小心把他砍了呢!” 伏曜滿臉寫著“遲早要把須彌仙境全殺了”。 濯纓倒是能理解清源神君的用心。 這條規矩可以說是專為須彌仙境所設,天規不可違背,但能花錢取保,也算一種緩和兩方關系的手段。 畢竟須彌仙境是不懂什么叫遵紀守法的,他們一怒就是開殺,上清仙人不會被他們殺死,會死的只有被仙人一怒波及的百姓。 “不過你也別太難過,清源神君說了,須彌仙境花了大價錢贖人,這筆錢天宮沒要,又添了點給你專門建了個小膳房,請廚神來給你做一日三餐,正好給你補身體,到時候你拿著玉牌就能進?!?/br> 旁邊梳著耳朵偷聽的葉時韞眼前一亮。 她沖著濯纓張了張口型。 想吃! 其余幾個人與葉時韞交頭接耳一番,轉頭也沖濯纓無聲張嘴。 帶飯!帶飯!我也要! 濯纓:“……替我謝謝清源神君?!?/br> 另一頭,重傷的沉鄴也終于被送回了荒海海底。 消息早在他回來之前便已經被荒海的某些人得知,那些本就不服沉鄴的力量擰成了一股繩,誓要抓住這次機會來個釜底抽薪,讓沉鄴永世不得翻身。 昭粹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回過神來時,沉鄴所在的少君府已經被團團圍住。 她被沉鄴的一位兄長抓了起來,準備在必要時拿來脅迫沉鄴。 停泊在流水城外仙船內的沉鄴傷勢未愈。 聽說這件事后,他蒼白著一張臉,只淡淡道: “無用功而已?!?/br> 不知道是說這些人圍剿他的行為,還是說昭粹被抓這件事。 他將派出去追殺謝策玄的隊伍調了回來,由小柳兒帶著鱗甲衛突襲,只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便將叛黨除盡。 他的三皇兄站在少君府的府門前,雙手顫抖地將刀架在昭粹的脖子上,對闖進來的沉鄴喊: “別動!沉鄴,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殺了——” 咻——! 弓弩比他的話語更快,昭粹幾乎都沒來得及害怕,便見沉鄴身后一道碧色靈光回轉,一支冰箭倏然而至三皇子的眉心。 噗嗤一聲。 溫熱的鮮血和腦漿炸了昭粹一臉。 從決定起兵到包圍少君府再到被沉鄴誅殺,三皇子一干人等蹦跶了不過三日,便被連根拔起,挫骨揚灰。 侍女替昭粹擦干臉上污漬,又給她換了一身干凈衣服。 她呆愣愣坐在床榻邊,整個人似乎還靜止在沉鄴那支冰箭擦過她鬢發時的那一瞬間。 那支箭,冷得嚇人,寒意能鉆進人的骨子里。 “……少君已經多少年沒受過這么重的傷了,到底是何人能將少君傷到如此地步?能讓少君毫無防備直刺心臟,若非心腹,便是仙力強大的大能……” “需養幾日?” “畢竟傷及心脈,小心將養百日不為過?!?/br> “百日?三皇子的殘部還未徹底清掃,將少君受傷的消息傳回的內jian也還沒擒獲,諸多要事需要少君定奪,你這醫師到底能不能行?” “不得無禮……誰在外面?” 門外的昭粹嚇了一跳,見內室所有人齊齊回頭看她,只得硬著頭皮走了出來。 有眼色的臣下見是沉鄴的未婚妻,知道她今日遭到挾持,必定萬分驚惶,便識趣地帶著其余眾人告辭。 待內室只余她和沉鄴二人時,不知怎么,昭粹渾身都有些僵硬,好一會兒都站在原地未動,倒是沉鄴先眉心微蹙,低低吸了口氣。 “少君沒事吧?” 昭粹這才上前,撲在他的床榻邊,想要伸手看看他的傷口,卻又怕弄疼他,半路收住了手。 沉鄴卻忽而握住她的手。 “今日可嚇到了你?” 昭粹略有些慌亂地眨了眨眼:“我毫發無損,沒事的,倒是少君你受了傷……是誰傷的你?” 一雙幽深如海的眸子靜靜望著她。 他用目光描摹著她的眉眼,明明應該是繾綣溫柔的眼神,但昭粹不知為何覺得像被一只冷冰冰的蛇纏繞,內心深處的直覺顫栗著,提醒著她要逃跑。 直到一個微涼的吻落在她唇上之前,她都仍有種自己要被眼前這個人掐死的不祥之感。 “不必擔心我?!?/br> 他的眼底浮著一層很淺的笑意。 “今日讓你受到驚嚇,是我之過,傷害你的那些人,我會將他們千刀萬剮?!?/br> 昭粹被這一吻吻得暈頭轉向。 他果然還是在意她的,否則怎么會對她被挾持這件事如此震怒? 那一箭,應該也是太過擔心她的安危而已,畢竟沉鄴的仙力很強,哪怕他受了傷,距離又遠,應該也有□□成把握,才會如此果決。 昭粹嗯了一聲,柔順地枕在他的膝上。 “少君此去可有見到jiejie?jiejie沒出什么事吧?” 烏發如綢緞般在他腿上鋪開,沉鄴垂眸看著落在他指尖的長發,與記憶里浸在水中悠悠蕩開的長發重合。 “她沒事,已經回到上清了?!?/br> 昭粹理所當然地認定是沉鄴出現,替濯纓解了圍,她才能平安返回上清。 于是感慨道: “雖然知道上清天宮一貫嚴苛無情,但沒想到竟然會逼迫jiejie立下心魔誓……還好有少君你在我身邊,這世上就沒有少君你做不到的事,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也不怕了?!?/br> 嚴苛無情? 沉鄴又回想起了謝策玄那副與濯纓交情匪淺的模樣。 記憶的最后,是謝策玄拉著她的手離開的背影,那兩道背影烙印在他眼底,燙得他心口灼痛難忍。 “只不過……”昭粹試探著開口,“少君打算何時吞并西海?” 昭粹隱約記得沉鄴曾跟她提起過,前世的荒海最初吞并的就是西海。 拿下西海,荒海才正式開始入了其余三海的眼。 沉鄴眸色沉沉:“為什么這么問?” 她狀似天真道: “我聽說海域中央的不知火山有一部分就在西海境內,要是少君能早日吞并西海的話,冬日就可以去不知火山附近過冬了?!?/br> 沉鄴笑了笑:“有這么冷嗎?你jiejie體虛畏寒,從前政務太忙也都是留在撫仙宮……” 空氣凝滯了幾息。 昭粹和沉鄴同時神色大變。 沉鄴有些意外。 他為何會說濯纓留在撫仙宮? 撫仙宮是荒海君后的住所,濯纓即便是來荒海做客,也不會住在那里。 而一旁的昭粹則是被驚得心跳都為之一顫。 因為前世的濯纓正是住在撫仙宮! 荒海吞并西海之后,沉鄴帶著荒海朝臣西遷,而濯纓要留在舊都推行新政,沉鄴便在眾多宮室之中選擇了撫仙宮賞賜于她。 但那已經是前世的事了,沉鄴怎么會突然這么說? 昭粹下意識摸了摸腕間的手鐲。 一定是它的緣故。 沉鄴與她待在一起的時間越多,接觸這個手鐲的時間也就越多,所以會接觸到手鐲里封存的前世。 “……這傷竟然如此嚴重,都開始說胡話了?!?/br> 沉鄴自嘲地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 “吞并西海的時機我另有部署,如今對西海,以結交為主,若有機會,你可多與西海走動?!?/br> 聽了沉鄴的話,昭粹放心幾分。 這一世許多事情都有了變故,牽一發而動全身,自然不會事事都如前世那樣。 但沒關系,光是看今日沉鄴平定叛亂的果決,她便知道,她的心上人是這世間難得一見的英明君主。 荒海成為天下海域之主,不過早晚的事而已。 “……文昌星君,你們這查驗功德值的術法,真的沒有出錯的時候嗎?” 文昌星君將濯纓這個月的俸祿交給她,笑瞇瞇道: “本君執掌司祿府千載,還從未有過出錯之時,當然,本君這里只負責查驗數額,若濯纓公主是對功德值的判定有異議,可以寫申訴文書,經過司祿府、紫微殿以及天后天帝的印鑒確認,遞交九曜星宮,由青溟真王負責將您的訴求告知天道……” 文昌星君一邊說著,一邊慢悠悠地飲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