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7年的倒數第二天，所有人類帝國主要貴族齊聚帝都大議會，共同聆聽皇帝發表本年度講話。

    作為新晉的帝國公爵，蘭特入場時跟在巨龍王國的杜森·白梟國王之后，排位在其余帝國直屬領地公爵之前。

    這是蘭特第一次走進召開大議會的禮堂，相比幾個月前去過的質詢庭，蘭特感覺這里更像是家鄉電視劇里的“天庭”，而非一棟具體的建筑。

    在大議會內，神皇本尊以山一般的形態坐在最核心的位置，他的前方則是皇帝、帝國首相等人。

    帝國主要部門的首腦位于神皇以左，他們大多是傳奇，只有殿前司首席，看起來比他們身體小了一號。

    各個王國國王、帝國公爵，以及自治領、直屬領的侯爵以上實地領主們，坐在議會右側，還有神殿盟、各個魔法學院、龍族、精靈族、六肢種族的傳奇以上代表，列在這兩排貴族的后面，頗有一種仙班開會的感覺。

    “諸卿，帝國全體人民，即將過去的997年，是帝國自697年以來最值得紀念的一年，整個帝國上下一心，將失散300年的奔馬平原徹底收回，讓夜麒城重新恢復往日的榮光！”

    皇帝的新年演講，一上來就提奔馬平原，作為神皇這幾百年來的最大遺憾，以及他隱退不再做皇帝的直接原因，奔馬平原的丟失猶如一道套在皇室之上的枷鎖，讓包括純凈之塔在內的神皇一系接近300年抬不起頭來。

    如今不僅夜麒城光復、魔網女王晉升，邊境逐漸安定，這一切都在昭示著帝國依舊如日中天，神皇依舊無比圣明。

    “鑒于今日奔馬平原之上，蠻族已皈依陛下信仰，夜麒城以西以北，仍有強敵環伺，朕決意準夜麒城公爵所奏，設立奔馬汗國、奔馬王國分管蠻族與人族……”

    在皇帝說完的一瞬間，蘭特能感覺到對面，也就是帝國各個機構的各位傳奇們一下子把目光盯在了自己身上。

    正如蘭特猜測的那樣，只要成立奔馬汗國，帝國就必須承認奔馬王國，否則夜麒城公爵就會成為汗國的下屬。反之兩個國號并存，不管是一套人馬還是兩套，都能給帝國留下足夠的cao作空間。

    “蘭特，你可想好了，”一旁站著的杜森·白梟小聲念叨一句，“不管奔馬平原上有幾個國家，但你的領民和領地大小都不可能有變化?！?/br>
    “當然，陛下?！碧m特點頭回答道。

    皇帝沒有管下面的切切私語，而是繼續大聲宣讀：“諸卿，在維莉陛下的授權之下，屬于人類帝國的新一批魔爐正在鹽鐵司內澆筑成型，這是自地精帝國滅亡之后，世界上第一批新的魔爐！”

    “帝國萬歲！”

    皇帝講話的下半部分剛提起魔爐，就引來了全場的山呼萬歲，倘若說夜麒城光復僅僅是收回故土，那現在新建魔爐就卻是說明帝國進入了全新的時代。

    “朕已決定成立專門的機構，專責新魔爐興建，帝國將保證區域之間的魔力流通處于合理的范圍內，整個帝國的貴族與子民，將同享新魔爐帶來的便利與能量?！?/br>
    “陛下萬歲！帝國萬歲！”

    饒是有財政廳和部分購買了魔爐券的貴族有些發懵，然而更多的貴族和傳奇們還是發出了歡呼聲，這是皇帝的年終講話，不管之前有多少道聽途說和雜音，今天皇帝本尊承諾，新的魔爐將以更公平的狀態在帝國境內安裝，而非根據購買魔爐券的力度。

    杜森環顧周圍滿臉期盼的大貴族們，又扭頭看了看身邊一臉淡定的蘭特，他發現皇帝講話與魔爐有關的所有內容，都避開了蘭特的名字。

    杜森明白這是蘭特刻意為之，保持低調，他有些不解的問：“你真的確定，要為了兩個所謂國王的頭銜，舍去這么一個宣傳自己魔網眷者的機會嗎？”

    蘭特很淡定地說道：“當然了陛下，我只是一個造爐子的，至于爐子在哪安裝，最好還看帝國的安排?！?/br>
    思考了一會，杜森才說：“聽起來可以明哲保身，但魔爐這么關鍵的東西，可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了的?！?/br>
    “在東海之濱，我們的沿海城市依舊繁榮，帝國與周邊的精靈氏族保持了良好的關系，帝國境內最偉大的兩個魔法機構……”

    皇帝講話的后半部分跟蘭特關系很少，就是評述一些新發現、稱贊有功臣、表達對來年的期待。

    隨著皇帝完成了新年講話，貴族們開始退場，蘭特身邊的人也逐漸多起來。

    “蘭特陛下，祝賀您！”

    “陛下，前不久您結婚的時候可沒有邀請我們，希望能有幸參加您的登基典禮！”

    從大議會離開的一路，都能聽到各地貴族報以友好的問候，蘭特自然也是頻頻回應，終于當蘭特走到了大議會門外的時候，被一位傳奇擋住了去路。

    “蘭特陛下，在下昂藏·卓琴，很高興認識您！”那位傳奇身寬體胖、人高馬大，目光如同刀子一樣銳利。

    “昂藏？”蘭特小聲念叨一句，感覺在哪聽到過這個名字，卻又怎么也回想不起來。

    然而當他再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身邊的貴族們早已躲的遠遠的，眼前只剩下這位昂藏。

    面對其他貴族明顯的惡意，昂藏沒有受到絲毫影響，而是微笑著說道：“蘭特國王陛下，如今您不僅光復夜麒城，還建造出了新的魔爐，真是可喜可賀?！?/br>
    “敢問，您是在哪個部門任職？”蘭特試探問了一句。

    “我最近剛剛從邊境回來，還沒能來得及就職，所以只能在這議會大門口等著見您一面?！卑翰厣斐隽俗约旱挠沂?，等待著蘭特的回應。

    蘭特卻沒有著急伸出手，而是追問：“您未來要在哪個部門就職？”

    “殿前司?！?/br>
    “所以，我能認為這是未來的殿前司首席，正在向財政廳爭取更多的經費？”蘭特把手徹底放到了后背，意義不言自明。

    昂藏卻搖頭說道：“經費的事情不著急，我想問一句，您在獸人地盤里興建的那些魔爐，是否獲得了帝國的授權？”

    蘭特很坦然地回道：“沒有，您什么意思？”

    “我聽說財政廳一位叫雅各布·舒賓的因為勾結了獸人就被流放了，我很想知道如果一位助理財政官也勾結獸人的話……”

    面對傳奇的質疑，蘭特直接反駁道：“您聽的恐怕不太準確吧，我怎么聽說他是置喙魔網的諸事，企圖插手魔爐的建造，才被財政廳流放?！?/br>
    聽到這里，傳奇仿佛得逞一般說道：“啊，原來如此，看來您在帝國貴族與魔網眷者這兩個身份之間，選擇了后者?！?/br>
    如今蘭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面對這般說辭，他只是面無表情地回答了一句：“您的話，我會轉達給帝都的三位妖精女王的，也不知道同樣擁有帝國貴族頭銜的她們，會如何評價您的說法?！?/br>
    第908章 帝國往事

    “蘭特，你怎么還在這里呢？”

    就在大議會外，就在蘭特和昂藏·卓琴針鋒相對的時候，本·考爾走了過來。

    本一看到昂藏，就客氣地打招呼：“呦，這不是昂藏閣下嗎？聽說您剛從南方趕回來?！?/br>
    “啊，您就是本·考爾閣下吧？”昂藏打量了一下本·考爾，“幾百年沒回帝都了，好多人都不認識，您跟考爾老師長得真像呀，難怪您的家族會讓您成為傳奇?！?/br>
    “感謝您，”本冷著臉說道，“克萊恩老師找蘭特有點事情，我們先走了?！?/br>
    本說完就帶著蘭特離開，只留下那位昂藏留在原地。

    蘭特跟著本來到大議會門外的傳送大廳，一邊走一邊問：“這個昂藏，聽著好耳熟呀，但是我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聽到過他的名字了?！?/br>
    本面無表情地說道：“帝國曾經有一個專門調查貴族的部門：審判庭，也就是殿前司的前身，他就是審判庭最后一位審判長?！?/br>
    本的提醒讓蘭特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以前亞伯特和你都提到過他，他好像得罪了一大票貴族是吧？?！?/br>
    “是的，神皇699年的時候，昂藏發現當時的南岸邦國出現了通魔謀逆案，涉及了一大批貴族，甚至導致了議會內部的傳奇相互對峙，”本·考爾對于當年的事情沒有什么隱瞞，

    “后來克萊恩老師親自帶了一批傳奇前往南岸邦國調查，認為時任審判庭大審判長的科佩爾·颶風和偵查官昂藏·卓琴證據不足，甚至發現了昂藏本人與魔族勾連的內幕，于是罷免了科佩爾·颶風，并關押了昂藏·卓琴。

    “不僅如此，他們當年的斗爭還導致了貴族與平民法師之間廣泛的對立，以至于當707年，魔族在幾個殖民地空間掀起叛亂的時候，幾乎沒有傳奇前去平叛?！?/br>
    講到這里蘭特好奇的問了一句：“那這么說，昂藏這是逃出來了？”

    本搖了搖頭：“沒有，后來709年至714年魔潮到來，墮落魔族大量入侵帝國境內，大批傳奇和高階隕落，帝國幾乎命懸一線，然而當年科佩爾和昂藏所謂誣告的很多貴族，紛紛與魔族媾和?！?/br>
    “這是反轉了？”蘭特有些吃驚。

    “其實不能算反轉，在神皇600年之前，與六肢族裔通婚，本來就被各大家族視作改善血脈的手段。神皇600年發生過一次墮落魔族叛亂，卓琴閣下因此在異星隕落，自此與魔族通婚成了帝國禁忌，但仍然不少家族與其悄悄聯姻。

    科佩爾和昂藏當年偵查的時候，就是盯著那些與魔族勾結最緊密的家族去的，他們當時可能沒打算背叛帝國，然而一旦帝國陷入危機，就不一定了?！?/br>
    隨著本的敘述，蘭特想起了當年在鹽礦里發現的那封數百年前的信，還想起了在帕德米拉王宮密室內找到的與魔族聯姻的婚約，大概理解了本的意思。

    “所以，真正魔族發動叛亂之后，反而證明當年他們說的是對的?！?/br>
    “是的，”本繼續說道，“傳奇法師科佩爾在與魔族的交戰中隕落，昂藏則跟卓琴家族時任傳奇一起，斬殺了一名魔族半神領主，隨后突破了傳奇?！?/br>
    “聽著也算是非常勵志了，從眾叛親離到一舉成為傳奇，”蘭特笑著說道，“那之后呢？我記得審判庭改成了殿前司之后，殿前司首席都是高階吧？”

    “是的，在戰勝魔族之后，很多大貴族害怕昂藏卷土重來，紛紛上奏神皇要求驅逐他，當時帝國核心的力量受損大半，而基里斯拉夫、巨龍王國則幾乎毫發無傷，神皇迫于壓力，只能將昂藏留在了南方，跟北方的大貴族們隔離開?！?/br>
    “那就是把他流放到海邊了是吧？”蘭特小聲說道，在蘭特制造出新的魔爐之前，帝國的魔爐集中分布在北方的幾座大城市內，而東南因為臨近沿海，雖然物產極為豐沛，但魔爐的數量極低。

    對于帝國的一些大貴族來說，東南沿海和西北的奔馬平原并沒有本質的不同，都是帝國的邊緣地帶。

    “我可以理解他跟貴族們不待見，但他干嘛一回來就針對我呀？”蘭特有些莫名其妙，“我沒做什么對不起陛下的事情呀?！?/br>
    隨著兩個人一起到了星空社的魔法塔內，本·考爾笑著說道，“那是你認為你對的起陛下，他可不一定這么想，在他看來貴族應該無條件的效忠神皇?！?/br>
    “是么……”蘭特點點頭，沒有說話，在他看來昂藏的想法幾乎跟白日做夢差不多，“不過，他也是你們純凈之塔的傳奇吧？你不應該支持他的觀點嗎？”

    本很耐心地說道：“我支持我老師克萊恩的觀點，我們都認為應該平衡平民與貴族、帝都與地方之間的力量，既不能讓貴族們不斷做大，徹底斷絕了平民的出路，也不能徹底壓制貴族，讓帝國回到黑暗時代?！?/br>
    好家伙，沒有了貴族，人類都要變成猴子了？蘭特在心里默默吐槽，“沒有貴族的話，也不至于回到黑暗時代吧？”

    “你也去過地精遺跡，地精帝國的教訓不就是作為大貴族的半神和正神一夜間消失了嗎？”本反問道，

    “根據地精的記錄，一旦半神和高階大批隕落，魔獸、魔族、蜥族就會大肆擄掠、吞噬中低階地精，這個世界大部分的地區都不處于魔法紊流之中，一旦族內的高階以上強者被壓制，整個種群都會遭到異族的覬覦?！?/br>
    蘭特冷笑著說道：“貴族們掌握了魔法工坊、血脈傳承、魔爐、魔法妖精，動了貴族的利益就是撼動了整個帝國，那平民的擁魔者們只怕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我的老師克萊恩曾經跟我說過，他的童年一直是當時音樂之都的底層少年，那時候他總想著要取代那些麻木不仁的大貴族，

    然而當他成為傳奇之后，才發現貴族有一套嚴格的規則和行事邏輯，他曾經的那些想當然，都是非?？尚Φ??！?/br>
    本看著蘭特，笑著說：“你現在也是貴族了，而且是頂尖的貴族了，希望你當了100年國王之后，仍然能說出剛才那些話?！?/br>
    蘭特長嘆一口氣，“這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我會盡力的?！?/br>
    第909章 克萊恩的疑惑

    帝都星空魔法社，發現之塔最高層的冥想室，這里是屬于神皇的大弟子傳奇法師克萊恩的辦公和休息的地方。

    傳奇的冥想室與其說是一間屋子，倒不如說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蘭特一進入，就想起了云霄宮和純凈之塔的最高層，頭頂能看到一片星宇，腳下則是深邃的水面，遠處能看到一片山巒，山巒上則是層層疊疊的建筑。

    “這是……怎么做到的？”蘭特一進入就有些懵了。

    本笑著說：“這里可以被認為是我老師的‘神國’，他一直把探索空間魔法當作自己的責任，所以才讓自己的神國變成這樣?！?/br>
    “頭頂的星空我能理解，腳下為什么會是水潭呢？”蘭特俯下身子，把手伸進水中，冰冷的觸覺告訴他這并非幻覺，他和本·考爾就是憑空站在了水面上。

    提到了水，本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據說曾經的文明中，巫師們深信有一位司掌知識的守秘者導師，祂就是水和智慧的化身，有水的地方就有這位神祇的廟宇，早在地精帝國時代，這位偉大者的信仰就逐漸沒落了?！?/br>
    蘭特皺著眉頭：“還有這樣的神祇？”

    “是的，據說守秘者導師的神國之內，能夠隨心所欲的查找到存在過的一切文字與知識，老師近幾百年來一直在搜尋有關那座神國的信息?！?/br>
    “是么?！碧m特心里想著，既然有文獻檢索，想必還有文獻查重和按行收費，估計克萊恩即便進去一次，花費也絕對不少。

    正在胡思亂想，腳下的水面突然波動起來，蘭特和本·考爾同時落入水面，再度睜眼時已經進入了一間巨大的房間里，房間的四周懸浮著十幾枚雙拳大小的玲瓏球，地板上則畫著復雜的法陣。

    法陣之外，傳奇法師克萊恩坐在一張藤椅上，手里拿著一塊金屬板子，就是蘭特送給皇帝的那塊。

    “歡迎來到我的冥想室，”傳奇晃了晃手中的魔紋板，“我正在欣賞您的這塊文獻，講實話，在探索了這么多遺跡之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細致的文獻，您這是在哪個遺跡內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