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無盡_25
本書總字數為:769256個 “是!”眾人見狀,忙應承著各就各位。蘇晟也站起身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卻是微不可見的呼出一口氣,再抬眼卻恰好對上周偈意味深長的目光。出乎蘇晟意料,周偈的眼中未見任何慌亂,反而還向著蘇晟微微一笑,可這一笑,在蘇晟看來,卻有著說不出的恐怖。 而另一側,周俍和澤生也在上演著眼神交流。澤生滿眼戾氣,周俍卻是微不可見的沖著他搖了搖頭,澤生輕哼一聲,扭轉頭看向武興帝的背影,神色卻變成了不甘。 大殿內的這些眾生百態,又恰好一滴不漏的都落在周信的眼里。 作者有話要說: 【腦內小劇場】 蘇晟:……我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銳兒:怎么了? 蘇晟:我好像被大狐貍精玩了。 第74章 74. 心照不宣 “殿下?!蹦荷谥苜噬砗?,十分不安的問,“皇帝深夜宣召,會不會和寒衣節大祭的事有關?” “八成是?!?/br> “那皇帝會不會……”暮色的不安變成緊張,用手在頸間做了個“殺”的動作。 “說不好?!敝苜蕪娙讨σ?,故作嚴肅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br> 暮色果然被嚇住,一下子拉住周偈的手:“殿下還是別去了?!?/br> “你這是讓我抗旨?”周偈學著暮色的樣子也用手在自己頸間劃過,道,“抗旨也得殺頭?!?/br> “那我們……”暮色使勁咽了一下口水,下定決心道,“還是跑吧?!?/br> “???!跑什么?” “連夜逃走?!蹦荷纳袂閲烂C又認真,“去了是死,不去也是死,那我們不如逃跑,興許還能活?!?/br>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跑到哪去?”周偈湊到暮色眼前,盯著他的丹鳳眼問,“從此后亡命天涯永無寧日,你覺得這樣活著好?” “那也比殺頭好?!蹦荷奔钡膭竦?,“殿下快點拿定主意吧!等進了宮再想出來就難了?!?/br> 周偈看著暮色因為焦急而糾結到一起的囧臉,實在忍不住,終于笑了出來。 “笑什么?”暮色的囧臉更加糾結,竟嗔怪道,“殿下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我笑你傻!”周偈說著彈了暮色額頭一下,“如果前后都是死,我為什么不先去覺醒狐妖???” “對??!”暮色恍然大悟,“我忘了還有這條路?!?/br> “嘁!”周偈嫌棄道,“夠蠢!” “事不宜遲?!蹦荷f著就要駁馬頭,“我們現在就去吧?!?/br> “去你個鬼??!”周偈一把拉住他,指著馬前的宮門說,“已經到皇宮了,先進去?!?/br> “進去?”暮色哭喪著臉,“還能出來嗎?” “能!”周偈徹底無語,翻身下了馬,將馬交給值守的宿衛,自己大步向宮內走去。走了幾步回頭,見暮色不動,又走回來拉起暮色道,“走吧,沒事的?!?/br> “真沒事?”暮色還是不安,一點點的往里蹭。 “沒事,快走!” “殿下!那我得跟你交個實底?!蹦荷珳惤苜识?,壓低聲音道,“這么多宿衛,我可沒有十足的把握都能對付了。我們可說好了,一會兒萬一打起來,我殿后,殿下尋機會先跑,千萬不要管我?!?/br> “你說什么傻話呢?我能不管你嗎?”周偈見暮色還要張口,立刻又彈了他的額頭一下,嗔道,“你放心吧,肯定沒事的!” “殿下怎么那么肯定?” “要是有事,寒衣節那天父皇當場就得把我收押了,還用等到回宮?” “好像……有點道理?!?/br> “走吧?!敝苜市赜谐芍竦恼f,“我自有分寸?!?/br> 暮色聞言沒再繼續糾結,乖乖跟在周偈身后向紫微宮走去,遠遠就看到門口站著武興帝的半妖常隨絕宸。 “絕宸見過恂王?!苯^宸向著周偈躬身行禮,著重強調道,“陛下只宣召恂王一人?!?/br> 周偈明白絕宸的意思,向他點點頭,又給了暮色一個“稍安勿躁安靜等我回來”的眼色后,邁步進了紫微宮。 正如周偈所料,紫微宮里一個侍人都沒有,連長樂都在周偈走進去后退了出來,還順手關上了門。但出乎周偈意料的是,石章之竟然在。 周偈心內計較幾分,面上卻不動聲色,規規矩矩向著武興帝行禮,恭謹開口:“不知父皇深夜宣召有何旨意?” “倒不是什么要緊事?!蔽渑d帝揮手免了周偈的禮,道,“今日請御神進宮研讀經法,想起寒衣節那日你那靈劍突然暴起,甚為兇險,不知你是否牽連受傷?” “謝父皇關懷?!敝苜孰y得的向著武興帝笑了一下,“偈兒并未受傷?!?/br> “那可有受驚?”不知是不是周偈稀少的乖巧笑容讓武興帝受寵若驚,武興帝竟用從未有過的輕柔語氣和周偈商量,“若有驚擾不安,就跟御神回界靈殿讀幾日經穩穩神,你看可好?” “回去后倒是連著兩晚都沒有睡好?!敝苜仕坪鯇ξ渑d帝的提議有些心動,其實心里一直在揣測武興帝的言外之意,“今日經父皇一說,偈兒也覺得怕不是受了那日的影響?!敝苜氏蛑渑d帝斂身一拜,“若父皇準許偈兒去界靈殿讀經安魂就再好不過了?!?/br> “準,明日你就去界靈殿住上幾日吧?!?/br> “是,謝父皇?!?/br> “哎?!蔽渑d帝不知為何長嘆一聲,說了一個頗為奇怪的話題,“你本是重陽出生,乃為一年之中陽氣最盛的日子,可偏偏從小就魂魄不穩,動不動就會受驚,也真是難為你了?!?/br> 周偈聽出了話里不尋常的地方,挑著字眼應對:“偈兒是重陽夜出生的,那時日已落,許是陽氣已散盡了?!?/br> “如此說來,也有幾分道理?!蔽渑d帝竟輕輕笑了笑,原本的威壓登時少了幾分,神色更為和緩,“你出生之時帶著吉兆,吾為此大赦天下。這么多年,這個吉兆一直佑我周幽朝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可誰知卻未能護佑你?!?/br> “偈兒身為周氏子孫,惟愿周幽朝國祚穩固?!敝苜士聪蛭渑d帝,“偈兒只要有父皇的護佑就足夠了?!?/br> “難得你今日講話這么乖巧?!蔽渑d帝看著周偈,意味深長的說,“可吾也未能護你安穩啊?!敝苜什虏粶饰渑d帝的言外之意,沒有接話,依然裝出一張無害的臉,略有些直楞的回望著武興帝。武興帝輕咳一聲,接著說,“吾十分納罕,魂魄不穩究竟有何異狀???” 周偈終于等來深夜宣召的主題,在心內輕笑幾分,面上卻是一副認真思索的神色,略沉吟一番,才道:“也說不上來具體如何,就是總覺得十分不安,若有厲害的時候,還會伴著高熱?!?/br> “有何不安?” “有種魂不守舍的不安?!敝苜恃垡娭渑d帝和石章之快速對了一下眼色,又補了一句,“還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br> “什么樣的夢?”武興帝果然十分在意。 “總夢見一次次的往神見之森跑,似乎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敝苜仕坪跤行┆q豫,但仍忍不住問了出來,“父皇,這會不會是上天昭示,偈兒也許應該去做個靈師?” “胡鬧!”武興帝一下子就怒了,“我朝嚴禁皇室之人成為靈師,你難道不知嗎?” “偈兒當然知道?!敝苜什⑽幢粐樀?,仍堅持道,“可這天啟昭示也不能違背吧?” “你又來了?!蔽渑d帝頗有些無語,“你怎么這么信夢?” “夢境太過真實,不得不信?!?/br> 武興帝冷哼一聲,不屑的問:“如何真實?” “總是反復聽到殷殷呼喚?!敝苜使室饪戳艘谎凼轮?,一字一頓的說,“似乎來自轉生湖?!贝搜砸怀?,武興帝和石章之都在瞬間露出一個震驚的神色。周偈故作不見,繼續說,“似乎有人受了莫大的苦楚,正在可憐兮兮的祈求救贖,偈兒在夢中多次想問清緣由,卻總是得不到答案。御神?!敝苜士聪蚴轮?,卻發覺石章之沒有回應,于是提高聲音又叫了一次,“石御神!” “在?!笔轮@才轉向周偈。 “御神想到了什么?”周偈抓住石章之的疏漏,緊跟著問,“可是與本王的夢境有關?” “沒想什么?!笔轮蛑苜使е斒┒Y,“恂王有何吩咐?” “本王想問……”周偈故意停頓一下,“轉生湖里可是藏有什么秘密?” 石章之的臉上一閃而過的震驚神色比剛才更甚,正斟酌如何回答,就聽武興帝先開了口:“轉生湖里藏著皇室隱秘?!?/br> “什么隱秘?” “放肆!”武興帝猛拍了一下幾案,“皇室隱秘豈是你可過問的?!” “為何不可過問?”周偈理直氣壯的反問,“難道偈兒不是皇室之人嗎?” “你!”真是稍不注意就會被周偈噎到,武興帝深恨周偈乖張無常的同時更加氣惱自己的沉不住氣。忙深吸幾口氣緩和了情緒,又沉吟一瞬,才小心翼翼開了口,“轉生湖里有周幽先祖留下來的契約,可保我周氏一族立于不敗之地?!?/br> “這么厲害?那這么說來轉生湖是力量源泉啊?!敝苜屎孟裢蝗婚_竅般問向武興帝,“父皇,與半妖訂血契言靈要在轉生湖里是不是也與此有關?若是源泉不見了,是不是半妖們也就沒了言靈束縛?” 周偈的話太過超出武興帝的預想,一時間武興帝竟不知該如何接話,不由自主的看向石章之。石章之的心內也是萬分驚疑,接到武興帝的眼色后仔細思慮一番,問:“恂王以為,若半妖們沒了束縛會怎樣?” “半妖豈能無主?!”周偈的回答沒有絲毫懷疑,“那就如利劍無鞘,兇獸無枷,會天下大亂的!” “你是這么想的?”武興帝問。 “是?!敝苜适趾V定,“周氏先祖當年平九州之亂依仗的是狐妖的神力,但這份神力乃是周氏先祖用自身靈力交換得來。周幽朝開立至今,歷代先皇都勤政愛民,又有七殺軍守土保疆,即使偶有兵燹災荒,也均可安然渡過。周幽子民能有如今的國泰民安乃是得先祖庇護,我后世子孫又怎可任性毀之?” 未成想竟從周偈嘴里聽到如此大義凜然的話,武興帝意外之余卻也聽出了弦外之意,他看著周偈的眼睛,一字一頓的問:“你的意思是,先祖不可逆,契約不可毀?” 周偈毫無懼色的對上武興帝拷問的目光,斬釘截鐵的回答:“不可,偈兒乃是周氏子孫,斷不能容忍如此!” 武興帝不知從周偈的目光中讀懂了什么,也斬釘截鐵的說了三個字:“吾信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腦內小劇場】 暮色:怎樣? 周偈:嘁!兩只老狐貍。 暮色:到底怎樣? 周偈:我這個大狐貍精怎么會輸給老狐貍? 第75章 75. 天選之人 武興帝看著周偈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紫微宮外,才轉向石章之,問:“怎樣?” “啟稟陛下?!笔轮裆C穆,“章之可以確認,恂王即為命魂轉世之人?!?/br> “真的?” “章之可用性命擔保?!笔轮蛑渑d帝躬身一禮,“章之還可確認,前世記憶已經恢復,恂王什么都知道了?!?/br> 武興帝聞言冷哼一聲:“這小子,還真沉得住氣啊?!?/br> “陛下?!笔轮挼阶爝呥€是停住了,略有遲疑的看向武興帝,“章之有幾句逾越的話還請陛下恕罪?!?/br> 武興帝會意,道:“你但說無妨?!?/br> “是?!笔轮е旈_口,“命魂轉世之人從未出現在皇室,更別說這一次竟是嫡皇子。章之以為,恂王也正是知道這一點,才能如此沉著?!?/br> “吾懂你的意思?!蔽渑d帝捋著自己玉佩上的穗束,說,“這小子雖然看起來乖張無常,脾氣奇臭,似乎于人情世故一竅不通,但其實胸有丘壑,滿肚子的算計一樣不少?!蔽渑d帝長長嘆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石章之不敢驚動,依舊恭謹的站在下手。許久后,武興帝突然睜開眼,問,“吾問你,人之思想意識乃由命魂主宰,可是確定無誤的?” 石章之一下子就明白了武興帝所問的緣由,當下肯定道:“確定無誤?!?/br> “這么多世的記憶疊雜不會惑亂本心嗎?” “不會!”石章之十分確定,“看恂王的樣子定是已貫通前世,不然不可能知道全部隱秘,而知道了還敢應召而來,與陛下周旋試探,足以說明恂王心智之堅,已可主宰全部?!笔轮聪蛭渑d帝,說出了自己最后的猜測,“寒衣節上的靈力顯露,應該也是恂王故意為之?!?/br> “那就是說,無論意識還是力量,已全在他的掌控中?” “是?!?/br> 又是長久的沉默,直到大殿內的燭火突然爆了一個燭花,武興帝才又開了口,語氣卻是說不明的陰惻:“原本是我們要試探他,誰知竟變成他試探我們。老七啊老七,你藏得夠深啊?!?/br> “陛下?!笔轮畬嵲诼牪怀鑫渑d帝的言外之意,只好冒險一問,“恕章之愚鈍,該如何處置此事,還請示下?!?/br> 依然是沉默,武興帝輕輕敲著幾案,眼睛卻望著紫微宮穹頂上繁復的星宿紋飾,似乎正從那些古老又奇妙的星圖中探究出答案。許久后,武興帝長嘆一聲,神色已變回往日的威嚴肅穆,語氣也是不容置疑的篤定:“前世的真相是非究竟如何后人已無法得知,幾世輪回就有幾番恩怨,這孽緣似乎永無盡頭。不過,既然上天在這一世有如此安排,那不如就讓孽緣了卻了吧?!?/br> “陛下的意思是?” “這是先祖的意思?!蔽渑d帝輕笑一聲,“偈兒定能堪此大任?!?/br> 那一夜在紫微宮里有著怎樣的對話和結論外人無從得知,但寒衣節那日在界靈殿大殿內發生的事所有人都歷歷在目。無數的猜測和臆斷從無數的頭腦和言語中被編造出來,又被添油加醋的傳播,最后被各種莫名其妙的印證所確認。 “殿下?!睗缮畔戮票K,頗有些不滿的問,“那日為何不準我繼續質疑?我敢確定,恂王一定有異!” “不是我不準舅父質疑?!敝軅Z為澤生斟滿了酒,“是父皇不準舅父質疑?!币姖缮冻鲆粋€不解的表情,周俍接著說,“最近父皇為了打壓梁族,用周老七用得十分順手,現在他的風頭正盛,我們此時去觸霉頭,實在不明智?!?/br> “可恂王當時的異狀明明就是私會靈術,就算他風頭再盛,這也是不可赦的死罪。若是我們咬住不放,一定能置他于死地?!睗缮莺莸恼f,“若要順藤摸瓜的深究,說不好楊煊也脫不了干系?!?/br> “又與楊煊何干?” “恂王如何會靈術?總不能無師自通吧,那一定是楊煊教的?!?/br> “舅父?!敝軅Z覺得有些好笑,“楊煊明明知道皇室之人修習靈術乃是死罪為何還要教他?楊煊是跟周偈有仇嗎?” “這……”澤生一門心思陷在如何抓住周偈的把柄里,連這最簡單的道理都沒有想到,經周俍提醒,頓時發覺自己的失態,面子上頗為掛不住,只得拿起酒盞猛喝了一大口。 “舅父?!敝軅Z按住澤生還要端酒盞的手,勸道,“我知道最近父皇對梁族確有些過分了,但我們也不可cao之過急?!?/br> “殿下有何高見?” “這件事細想疑點頗多,我們不應該只盯住周偈一人?!?/br> “還有什么疑點?” “周偈當時的異狀因何而有我們暫且不提,仔細回想一下,蘇晟的反應也十分耐人尋味?!?/br> “沒錯?!睗缮硎举澩?,“我當時就覺得他很奇怪了?!?/br> “急于為周偈開脫,可以說不惜代價?!敝軅Z不解的問,“蘇晟是周偈的人嗎?還是說蘇晟是楊煊的人?” “蘇晟是總師,也是御神護法。御神護法立血誓,一脈相承,無論御神是誰,護法不變。與其說他是楊煊的人,不如說他是御神的人?!?/br> “御神是父皇的人?” “是,同樣有血誓加持?!彪m不愿承認,但自幼在界靈殿長大的澤生對血誓深信不疑,“就算是楊煊,小利上是楊黨,但在大是大非上也會持正守公,與國祚一條心?!?/br> “那就是說,蘇晟是御神的人,御神是父皇的人,那么蘇晟也等于是父皇的人?” “殿下的意思是?”澤生明白了周俍所指,“蘇晟那日的所為是皇帝授意的?” “不敢確認是父皇授意,但起碼是順了父皇的心。而且那日,可是父皇力排眾議硬說周偈不會靈術,還有……”周俍湊近澤生耳邊低語幾句。 “什么?”澤生聽聞大驚,“皇帝深夜宣召了御神和恂王?說了何事?” “無從得知,父皇屏退左右,連長樂和絕宸都不在身邊?!?/br> 一股不祥的預感毫無征兆的涌上澤生心頭,澤生在心內反復掂量著周俍的話:“皇帝、御神和會靈術的恂王,深夜密召,連有血契言靈在身的半妖常隨都不能得知,難道……” 澤生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握著酒盞的手松開又握緊,握緊又松開,反復許久后才開口:“殿下,你可知為何嚴禁民間私修靈術,一旦發現有靈力者皆斬立決嗎?” “為防愚民窺伺秘術,恐成□□?” “殿下把靈術修習想得太簡單了,如此高深秘法,又怎可能無師自通?就算真有幾個愚民得天恩修得靈術,又怎能敵過界靈殿諸多靈師和數萬的七殺軍?” “哪又是為何一定要斬立決呢?”周俍隱約覺得澤生此時的話題大有深意。 “因為……”澤生壓低聲音,“據說凡是天生帶有異狀者若是再會靈術,乃為天選之人,若此人能到得轉生湖,即可獨得狐妖神力,統領天下所有半妖?!?/br> “這是什么傳說?我從未聽說過?!敝軅Z奇道,“為何此人可獨得狐妖神力?” “真實緣由只有御神知道,但界靈殿所有靈師都得過死命,要嚴守神見之森和界靈殿,阻止任何生人擅入。而轉生湖除了舉行轉生儀式時的御神、護法和半妖管教靈師外,平日更是連一般靈師都不可靠近?!?/br> “如此印證,傳說竟有幾分是真的?!敝軅Z順著澤生的話深深思索,突然驚醒,“難不成舅父的意思是,周偈就是天選之人?” 澤生早已料到,聞言未有絲毫震驚,只點點頭,道:“恂王出生時既有異狀,此時又顯露靈力,我看十有八九就是傳說之人?!?/br> “可周偈得半妖常隨時曾到過轉生湖啊?!敝軅Z不由自主的有些慌亂,“難道他已經得了神力?” “應該還沒有?!睗缮故宙傡o,眼見周俍不安的神色,又解釋道,“殿下,靈力覺醒也不是一落地就有的?!?/br> “那就是說,現在的周偈還是周偈,但若讓他到了轉生湖就不好說了?” “是,而且……”澤生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寒衣節后皇帝深夜宣召御神和恂王,怕也是為了此事?!?/br> “舅父的意思是,父皇也知道周偈是天選之人?” 澤生肯定的點點頭,這一次,輪到周俍端起酒盞猛喝了一大口。 “呵,有意思?!敝軅Z輕笑著說,“伴吉兆而生的嫡皇子,天選之人,獨得神力,統領半妖,可真是……”周俍突然將酒盞重重放在幾案上,“真是獨一無二的繼承人??!” “殿下莫急!”澤生按住周俍的手,勸道,“剛剛那些都是我們的猜測,還做不得準?!?/br> “不!”周俍卻搖搖頭,“我比你更懂父皇,他可是眼里只有皇權的心狠之人,殺伐決斷從不手軟。當年為了清楊族勢力,他連自己的嫡長子都舍,若他不是有了傳位周偈的心,在如此明顯的異狀前,斷不會冒險多留他一日?!?/br> “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哼!”周俍冷笑,“我若都穩不住了,有些人一定比我還著急。舅父,你把這個消息散出去吧?!?/br> 澤生稍有遲疑但轉瞬就明白了周俍的用意,當下點頭稱是,未再多言。 作者有話要說: 【腦內小劇場】 周偈:三哥,出身這種東西可是天定,你氣也沒用。 周俍:我不明白你得意什么?明明就是劇本不同而已。 周偈:嘖!你這人真無趣! 周俍:呵呵。 第76章 76. 無解死局 冬節將至,北風又起。銳兒沿著慎王府的內墻轉到花園一側,看著在朔風中飛舞的長發,問:“這么冷的天兒你不在屋里烤火,坐這干什么?” “吹風?!卑倌伍]目感受著凜冽的寒風從面頰而過,也問,“那你又跑出來干什么?我記得今夜不是你值衛啊?!?/br> “我也是來吹風?!变J兒在百奈身側坐下,輕輕呵出一口寒氣,說,“你最近好像不怎么侍寢了,是不是又惹慎王不高興了?” “沒有啊,我一直都是老樣子?!卑倌屋p輕笑了笑,“也可能正因為一直都沒什么長進,所以殿下覺得厭煩了吧?!?/br> “是嗎?”銳兒將手攏進袖管里,“我怎么覺得武技大會上他對你的回護倒是很真切?!?/br> “那只是他的占有欲,他的奇貨不想讓別人窺探而已?!卑倌我埠浅鲆豢诤畾?,“男人么,都有這個心思?!?/br> “那我也有嘍?” “你?”百奈好奇的看向銳兒,“我倒是從未想過,會有什么東西是你一定要據為己有的?” “你可以猜猜看?!?/br> “嗯……”百奈上下打量著銳兒,卻毫無線索,只好盯著銳兒的眼睛,慢慢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 “別對我用妖法!”銳兒移開視線,略有些嗔怒道,“憑本事好好猜?!?/br> “用妖法就不是憑本事了?”百奈不服。 “好吧,你說的有理?!变J兒移回視線,看向百奈的墨瞳,“用了你也猜不出來?!?/br> 百奈伸手捧住銳兒的臉,湊近幾分,緊盯著如水的碧眸,許久后在其中看到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情愫。那情愫如同碧潭中的漣漪,蕩漾開無限柔情。百奈望著那份柔情,竟不由自主的沉入其中。那難以言說的情愫從銳兒的心底游到百奈的心底,竟牽連起未可知的心事。 “喂!”銳兒發現百奈的異樣,伸手拭去滑落在百奈臉頰的淚,擔憂的問,“你怎么了?” 百奈回過神,撫著自己的臉,茫然道:“我也不知道?!?/br> “你看見了什么,竟能惹哭你?”銳兒自嘲的笑了笑,“我心里就這么苦?” “不是?!卑倌握目粗J兒,突然靠進他的懷里,貼著他的胸膛道,“我只是從未想過你竟有這樣的心思?!?/br> “什么樣的心思?”銳兒舉著手,不知該放在哪。 百奈從銳兒的懷里抬起頭,問:“無論何人,曾給過你的點滴善意,你都會刻骨銘心嗎?” “什么意思?”銳兒不解,“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白影翩然,煙花璀璨?!卑倌我蛔忠活D的說。 銳兒靜靜的聽著百奈說完,突然笑了起來,嘆服道:“不虧是百媚幻生的白狐,讀心果然厲害?!?/br> “看家本領,豈能不專?”百奈也跟著笑笑,隨后卻沒頭沒腦的說,“我當年是被蘇晟逼著去的?!?/br> “我知道?!变J兒卻明白百奈所指。 “那……”百奈攏著自己的手臂,輕聲勸道,“你就別放在心上了?!?/br> 銳兒看著百奈轉過去的側臉,微不可聞的呼出一口氣,低聲應承:“嗯?!?/br> 百奈原本互相抱著的手臂微微松動幾分,道:“當年真正救了你的人是白總教?!?/br> “我知道?!变J兒徹底移開看著百奈的視線,“我沒忘?!?/br> “對了!”百奈突然拍了一下手,笑著說,“還有我們的狐妖祖宗也救了你,若不是他的命魂降生,皇帝大赦天下,就算逃出皇宮你也逃不了死罪?!?/br> “對啊?!变J兒也跟上笑笑,“那真是感謝祖宗保佑了?!?/br> 相視而笑的兩張臉突然凝固,一同感受著從慎王府外圍傳來的細微波動,銳兒先站起來,向著百奈丟下一句“有人來了,我去看看?!焙箜樦鴥葔撞脚苓h。 百奈也站起身,望著銳兒跑遠的背影,竟露出幾分苦楚,那未可知的心事又一次隨波蕩漾開。 銳兒穿過花園,貼著外墻根沒走幾步,就見到了正躲在樹后的蘇晟。銳兒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也沒有多問,只用陣法探知四周,又左右看看,確定無人后引著蘇晟往自己的房間而去。 “你怎么來了?”待進到房間后,銳兒才問。 “進城辦事?!碧K晟輕車熟路的在塌上坐下,問,“百奈呢?” “找她?”銳兒略有些意外,但還是指著屋門說,“這就來?!?/br> 果不其然,銳兒話音未落,百奈就推門走進來。一眼看見塌上歪著的蘇晟,笑著問:“蘇總師怎么有空?” “來送禮?!碧K晟說著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皮囊扔給百奈。 “這是什么?”百奈打開皮囊,竟是一柄精制的小刀,“袖中刃?” “我看看?!变J兒從百奈手里拿過小刀,仔細研究一番,奇道,“還是名匠所鍛,你哪里得來的?” “賞賜?!碧K晟揉著自己的手腕,道,“暮色的雙刀在武技大會上損毀,恂王命我不惜代價尋訪名刀,我就請名匠依著暮色的尺寸喜好鍛造了一對。前日刀成我去取,因恂王出手闊綽,匠師多送了這柄袖中刃。今日我去恂王府復命,暮色十分喜愛新刀,恂王一高興就把這柄賞了我。我用不到這玩意,想著百奈擅用輕巧兵器,就拿來了?!?/br> “既如此,那百奈就恭敬不如從命?!卑倌涡χ鴮⒌妒蘸?,向著蘇晟斂身一禮,“多謝蘇總師了?!?/br> “不必客氣?!碧K晟說著又往下溜了溜,徹底癱在了塌上。 “你又怎么了?”銳兒看著蘇晟憊懶的樣子不解的問,“怎么總是這么累?” “煩心事太多?!碧K晟說著還往里挪了挪身體,躺得更舒服一點。 “都有什么煩心事?”銳兒更加不解,“自寒衣節后過了這么久,恂王不但安然無恙,還更得圣寵,你還擔心什么?” “這才是最該擔心的?!碧K晟長嘆一聲,“不但沒有性命之憂,還有可能繼位登基,換你,你還會去獻祭嗎?” “額……”銳兒想明白了蘇晟的擔憂,也跟著長嘆一聲,“大概,不會吧……” “要不……”蘇晟望著屋頂,悠悠開口,“我們殺了他,再等下一世吧?” “喂!”銳兒立刻緊張,湊到蘇晟身前,嚴肅的問,“你不是說真的吧?” 蘇晟瞥了他一眼,翻過身,撓著錦墊上的刺繡,許久后才說:“竟會陷入這樣的死局,真是煩死了?!?/br> “這件事……”一直未說話的百奈突然開口,“我們與其在這煩惱,有沒有可能當面和恂王聊一聊呢?” “聊什么?”銳兒震驚的看向百奈,“你不是瘋了吧?” “等下!”蘇晟卻突然翻身坐起來,也看著百奈說,“也不是不可行?!?/br> “你也瘋了嗎?”銳兒震驚更甚。 “沒瘋?!碧K晟站起身,在屋中來回踱步,仿若自言自語道,“如今朝堂盛傳皇帝要立恂王為太子,雖然之前也有過如此傳聞,但卻不如此次真切。而且……”蘇晟突然站定。 “而且還傳說恂王乃為帝位的天選之人?!卑倌谓由险f,“這種傳聞不但朝堂有,坊間都有了?!?/br> “天選之人?你們等會兒!”銳兒突然打斷蘇晟和百奈,“你們千萬不要告訴我,皇帝已經知道恂王就是命魂轉世之人了!” “我猜?!卑倌伟淹嬷傻男渲腥?,“皇帝多半已經知道了?!?/br> “皇帝也瘋了嗎?”銳兒難以置信,“他既然知道怎么能留恂王至今?”銳兒看向蘇晟和百奈,竟在他二人眼中看到不約而同的確信,立刻震驚得退后半步,不死心的說,“別!別跟我說,皇帝正是因為知道恂王是命魂轉世之人才要傳位給他的!”蘇晟和百奈一同向著銳兒點點頭。銳兒的臉色登時變得如同生吞了一只蒼蠅,好半天后才擠出一句話,“皇帝是真瘋了?!?/br> “皇帝沒瘋,還十分英明?!卑倌屋p輕彈著袖中刃,輕巧的利刃發出悅耳的鳴響,“若恂王覺醒了狐妖又登基為皇,那從此后,周幽朝盜騙來的神力可就名正言順了啊?!?/br> “就是不知道恂王是否想明白了此節?!碧K晟接上說,“的確該跟他聊一聊?!?/br> “你們?!”銳兒指指蘇晟,又指指百奈,“不會真的要去找恂王吧?”眼見蘇晟和百奈都露出一個堅決的表情,銳兒無奈的又問,“誰去?” “我?!碧K晟的回答很快,“與其這樣陷入死局,不如搏一線轉機?!?/br> “不不不!你不能去!”銳兒斷然否決,“你身份太特殊了,萬一暴露了,絕對會死無葬身之地的,那你藏了這么多年可就白藏了?!?/br> “無妨?!碧K晟卻不甚在意。 “你千萬不要沖動!”銳兒還要再勸,卻突然被一陣波動頓住。銳兒反應奇快,一個旋身躍窗而出。和他身形一樣迅速的還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