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無盡_16
本書總字數為:769256個 潰骸捌灸愕那峁竟然還會受傷?br “嘁!”百奈翻了翻她高深莫測的墨瞳,沒好氣的說,“人我給你帶來了,剩下的話你自己說吧?!?/br> 銳兒完全被搞糊涂了,不解的問:“蘇總師找我有事嗎?” “我倒是覺得應該是你找我有事?!碧K晟笑著說,“你想找七弦君問什么?不妨可以問問我,我不收酬勞?!?/br> 今日的蘇晟十分反常,銳兒忽然意識到這有可能是一個圈套,忙凝神想了想,答非所問的說:“我之前不叫銳兒?!?/br> “小澈嗎?”蘇晟明白了銳兒的懷疑,話音未落突然抽劍指向旁邊的杜鵑。劍鋒帶起無數樹葉,在銳兒錯愕的間隙已經盡數落在銳兒的身側,竟是未曾觸碰銳兒絲毫。 如此精妙的萬葉落可是蘇晟的看家本領,銳兒當下再沒有懷疑,開門見山的說:“我想問七弦君有沒有可以擺脫言靈的辦法?!?/br> “我就知道你還不死心?!卑倌蜗乳_了口,恨道,“我都說沒有你怎么不信?!” “也不是沒有?!碧K晟幽幽的開口,又抬手示意百奈莫急,方對著銳兒說,“血契言靈訂在中樞魄,因中樞一魄乃為七魄中心,所以言靈才能控制半妖的行動。若想擺脫言靈也很簡單,連中樞魄一起不要就可以了?!?/br> 銳兒被這個答案驚住了,思索了許久才不確定的問:“中樞魄可以不要嗎?” “當然可以,半妖用妖魂充命魂,只有二魂七魄照樣活得好好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魄估計也不礙事,就是有些不方便?!?/br> “怎么不方便?” “《周幽訓》上講命魂借氣、力二魄和中樞魄主行,若是失了中樞魄,大概就不會動了吧?!碧K晟問向銳兒,“不會動你能不能接受?” “不能!”銳兒的憤怒顯而易見,“說了這么多原來都是在消遣我?!?/br> “沒有?!碧K晟突然正色道,“只是告訴你,想憑一己之力擺脫言靈是不可能的,我活到現在也沒有找到辦法?!?/br> “原來蘇總師也會發善心替半妖著想?!变J兒笑了一下,“我以為只有白羽恒才會干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br> “這你就說錯了,我可不是發善心?!碧K晟看向銳兒,在他如水的碧眸中找到了自己的倒影,蘇晟看著那個小小的自己慢慢變得模糊,最后竟然變出了一個白羽恒,輕輕開口說道,“我是為了自己?!?/br> “你……”銳兒難以置信的看著蘇晟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白羽恒憑空取而代之,大驚失色的問,“你到底是誰?” 白羽恒向著銳兒微躬一禮,重新做了自我介紹:“半妖蘇晟,妖法一面千顏?!?/br> 第47章 47. 花自飄零 阿拿國的夏天太短暫了,才進九月,秋色就已經所剩無幾,張牙舞爪的西北風囤聚在山隘北面,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就挾風裹雪的沖進來。草原上的牧草對此習以為常,它們在短暫的夏季里抓緊一切時間瘋狂的生長,儲備足夠的力量迎風冒雪。柳芽望著西北天越來越陰的天,多么希望惜緣也能像這草原上的牧草般有足夠的韌性??上?,惜緣不是牧草,她是一株開在帝都溫室里的小花苗,她從未見過真正的風雪,當實實在在的嚴寒襲來,她除了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外什么也不會。 “柳芽……”惜緣孱弱的開口,“我還是覺得有些冷,你再幫我攏盆炭火吧?!?/br> “炭火太多會嗆人的,翁主的咳嗽剛見好,聞不得太重的煙氣?!绷枯p輕為惜緣掖好被角,哄道,“我給翁主灌個湯婆子吧?!?/br> “嗯?!毕Ь壒郧傻狞c點頭,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睡夢中似乎有肆虐的暴風雪自天而降,將惜緣深陷其中。惜緣抬頭看不到天,低頭也看不清腳下的路,不禁又驚又慌,哭著呼喚銳兒,可是銳兒卻沒有回應她。 “銳兒你在哪?”惜緣一邊哭著一邊四處亂撞,“你在哪???你是不要我了嗎?銳兒我怕,別丟下我?!?/br> 惜緣跌跌撞撞的在暴風雪中艱難前行,忍受著刮骨般的凜冽寒風,不一會兒就覺得自己的周身竟在滴血。 “銳兒!”惜緣驚恐的大聲尖叫,“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怕!銳兒,你在哪??!” 一個人影頂風冒雪的從遠處走來,惜緣大喜,一邊喊著“銳兒”一邊奔過去,不顧一切的撲進來人懷里。 “銳兒你終于來了?!毕Ь壍脑捳Z中有說不盡的委屈,“你為什么才來啊?!?/br> “翁主……”銳兒緊緊抱著惜緣,柔聲說道,“銳兒對不起翁主,讓翁主受苦了,銳兒這就接翁主回家,好不好?” “好?!毕Ь壞ǖ粞蹨I,抬頭看向銳兒,卻對上了乎耶伊的笑臉。 惜緣的一聲慘叫將柳芽嚇得半死,撲倒惜緣床前,正看到惜緣圓睜著雙眼大口的喘著氣,冷汗都浸透了被褥。 “翁主這是怎么了?”柳芽大驚失色,握著惜緣冰冷的手不住的摩挲。 好半天后惜緣的魂魄才歸位,幾不可聞的開口:“我夢到銳兒了?!闭f完掙扎著坐起身,喚道,“小澈……”雀鳥聽話的飛過來落到惜緣肩頭,用自己的喙輕輕啄著惜緣的臉,惜緣回想著夢境里的懷抱,難得的笑了起來。 雖是一場驚夢,卻讓惜緣出透了汗,竟奇跡般的退了高熱,抓緊冬季來臨前的最后時刻恢復生機。 “銳兒,昨夜我夢到你了?!毕Ь壟豸米趲装干辖o銳兒寫著回信,只有這個時刻,柳芽才能在惜緣的臉上看見鮮活的生氣,“夢見你竟然把我丟在暴風雪里,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不過好在,最后你還是來接我了?!毕Ь壍哪樕嫌须y得一見的歡喜,“我在想,若是你不來,我一定再也不理你了,你怕不怕?”惜緣放下筆,仔細吹干了墨跡,想了想,又從幾案上的花瓶里挑出一朵暗紅色的小花,小心翼翼的疊進信里。惜緣將信囊拴在雀鷹的腿上,拿起裝滿堅果的食碟,討好著說,“鷹兒啊鷹兒,這一整年有勞你傳信真是辛苦了,惜緣謝謝你?,F在你飛了一年了,路也熟了,是不是能稍稍飛得快一點?因為我在信里放了一朵和銳兒頭發顏色一樣的小花,你要是飛得慢了,小花就會枯了。所以拜托鷹兒飛快一點,我給你吃很多很多的堅果,你飛快一點好不好?” 雀鷹并沒有理會惜緣的自言自語,麻利的吞下幾顆堅果,抖了抖自己光亮的羽毛,就從開著的窗口飛了出去,不一會兒就變成一個看不清的黑點。 “鷹兒啊?!毕Ь壺W詻_著夜空喃喃道,“拜托飛快一點?!?/br> “翁主?!绷慷诉^來一碗湯藥,“該吃藥了?!?/br> 惜緣接過來,就有一股難聞的清苦味兒直竄進鼻子里,惜緣忍不住干嘔了兩下,皺著眉毛問:“這是什么藥???真難聞?!?/br> “活血發散的藥,翁主的痰熱風寒還沒好,還要多出幾次汗?!?/br> “這種藥我之前也喝過,沒有這么難聞啊?!毕Ь壢套〔粩嗌戏膼盒?,“會不會很苦?” “這里的藥材與帝都不同,但都是良藥苦口?!绷恐钢巴?,哄道,“翁主喝了藥病才能好,才能出去騎馬?!?/br> 騎馬一事讓惜緣十分憧憬,當下捏著鼻子把藥灌了下去,緊咬著牙關忍了又忍才沒吐出來。 柳芽滿意的把碗收走,又想著一會兒到了后半夜藥效起作用惜緣一定會出汗,可要提前準備好干凈的中衣更換。柳芽心里盤算著,一個沒留神,竟和進來的人撞了個滿懷。還未看清是誰,就先挨了一腳。 “你沒長眼睛???!”乎耶伊滿臉怒火,一腳踢翻柳芽,怒道,“來人,拖下去,給我打!” 隨從得令,無視柳芽高呼的“世子恕罪”,強行將柳芽拖到一邊,拿起馬鞭就開始沒頭沒臉的抽,柳芽的高呼瞬間變成慘叫。 “別打她!”惜緣奔向柳芽,卻被半路的乎耶伊攔腰抱住。 “這個奴隸太笨了?!焙跻帘еЬ壢崧暫宓?,“我替你好好管教管教?!?/br> “不要!”惜緣看著柳芽不斷躲閃哀求的樣子,哭著說,“別打了,求你別打了!” “你求我?”乎耶伊一下子就來了興致,看著惜緣久病的臉上掛著淚珠,真是好一番弱柳嬌柔的姿容,心里的弦被急速撥動,將惜緣抱得更緊,挑逗著說,“你求我寵幸你,我就不打她了?!?/br> “我……”惜緣無措的看著乎耶伊,又看向伏在地上的柳芽,咬了一下自己的唇,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說,“我……我求你……寵……寵幸我?!?/br> “沒聽見?!焙跻琉堄信d致的變本加厲,“再大聲點?!?/br> 柳芽已經躲無可躲,抱著頭蜷縮在地,頭發和衣服也已經散亂不堪,惜緣看在眼里,狠下心拋掉所有的尊嚴閉著眼睛大聲的喊道:“我求你寵幸我,我求你,寵幸我!” “好?!焙跻料蛑S從揮揮手示意停了鞭打,眼睛卻黏在惜緣的臉上,輕吻一下,低笑著說,“小美人都求我了,怎么能不滿足呢?” 乎耶伊從未如此興奮過,久病初愈的惜緣比往日更加柔弱,不知是因為藥物的原因還是因為病沒好利索,不一會兒惜緣就大汗淋漓、嬌喘不斷,到后面更是堅持不住,整個人都癱在乎耶伊的懷里。 “怎么了小美人?”乎耶伊摩挲著惜緣的后背,問,“還要不要?” 惜緣的意識已經不清,根本分辨不出乎耶伊話里的戲謔,只是徒勞的搖著頭,喃喃重復著“不要”。誰知這個姿態更加刺激了乎耶伊,乎耶伊將惜緣翻來覆去的作弄半宿,才滿意的離去。 惜緣躺在床上,連動一動手腳的力氣都沒有,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正在為她擦洗身體,忙費力的張開雙唇,喚道:“柳芽……” “翁主要什么?”柳芽停了手里的動作,湊到惜緣臉前。 “柳芽……”惜緣看著柳芽臉上的烏青和血痕,艱難的抬起一只手,撫著柳芽的臉,心疼的問,“疼不疼?” “不疼?!绷堪严Ь壍氖治赵谧约旱氖掷?,向著她笑了笑,“柳芽的衣服穿得厚,沒挨上幾下?!笨墒窍Ь夁€是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柳芽見狀,輕輕擦著她的淚,哄道,“沒事的,翁主,柳芽沒事的?!?/br> 惜緣抽泣著,突然用力抓緊了柳芽的手,緊皺著眉毛,痛苦的說道:“我疼?!?/br> “翁主怎么了?”柳芽一下子就慌了,緊張的問,“翁主哪里疼?” 惜緣的唇都失了血色,顫抖著說:“肚、肚子疼?!?/br> 柳芽聞言大驚,掀開錦被,暗紅色的血污正不斷從惜緣的□□流出。 “這……這是怎么了?”柳芽無措的大叫著,“來人!快來人??!” 叫了好幾聲,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婢子才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看了一眼惜緣的樣子,頓時大驚:“翁主這是……這是小產了?” “什么?!”柳芽難以置信,哭著問,“那怎么辦?” “你守著翁主?!崩湘咀右贿呁馀芤贿呎f,“我去叫醫官?!?/br> 惜緣躺在床上,急促的喘著氣,流失的血已經浸透身下的錦褥,一起流失的還有惜緣的意識,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字——“疼”。 “翁主!”柳芽大聲呼喚著拉回了惜緣的意識,急急的說,“翁主忍一忍,醫官馬上就來,翁主千萬不要睡?!?/br> “嗯?!毕Ь壩⑷醯狞c點頭,意識卻再一次渙散。 雀鳥似乎也感受到了惜緣正在逐漸流失的意識,飛到惜緣枕邊,用自己的喙猛啄惜緣的臉。 “小澈……”惜緣的意識又回來了,竟向著雀鳥笑了一下。 雀鳥用力的啄了一下惜緣,然后飛到了窗前不住的上下翻飛,卻始終沒有從窗口飛出去,似乎正有看不見的牢籠束縛著它。 “怎么了?你……你想……出去嗎?”惜緣的聲音時斷時續,“好啊,你……去吧……回……回家去吧?!?/br> 仿佛得到惜緣的命令無形的牢籠就會消失般,雀鳥突然沖出了窗,快速的飛走。 “真好……”惜緣的意識再一次不受控制的飄散,“回家……真……好……” 老婢子終于帶著醫官從遠處跑來,迎面卻撞上一只嘰嘰喳喳的雀鳥。雀鳥一邊跟著醫官飛一邊啄著他的頭,似乎在催促他快一點,可是柳芽撕心裂肺的哀嚎卻先從房間里傳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腦內小劇場】 乎耶伊:我忽然覺得自己是個畜生。 銳兒:你才知道? 乎耶伊:我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銳兒:只是有點兒嗎? 乎耶伊:那我該如何補救? 銳兒:等死就行。 第48章 48. 日落不升 蘇晟坐在偏殿內,看著被煙氣籠罩的周偈,輕聲說:“《一重心經》這么無聊的經文,真難為恂王竟然能讀進去?!?/br> “還好?!敝苜蕷舛ㄉ耖e的坐在軟墊上,饒有興致的翻著面前的經文,“小時候曾經讀過,那時候不是很懂,現在再看卻另有一番感觸?!?/br> “小時候是因為在神見之森驚魂所以皇帝恩準恂王來界靈殿讀經安魂,這一次皇帝又讓恂王來讀經是因為什么???” “也是安魂啊?!敝苜使首魃衩氐恼f,“我夢見長兄了,可慘了,留著血淚責問我為什么沒有照顧好惜緣,竟讓她如此年幼就遠嫁苦寒之地,受盡折磨。哎呀,真是嚇死本王了?!?/br> “恂王受驚了?!碧K晟附和著,“那恂王為什么偏偏挑了我來給恂王安魂?” “馬上就要到寒衣節大祭了,御神和御殿都太忙,我怎么好意思打擾?!?/br> “那還有御莊呢?!?/br> “本王看見那個死胖子就煩?!敝苜蕸_著蘇晟露出一個乖巧的笑,“蘇總師是我的武講席,怎么還不愿給自家弟子安魂了?” “恂王說笑了?!碧K晟指著周偈身后站著的暮色說,“恂王的武講席在那呢?!闭f完還和周偈相視一笑,等著笑過,蘇晟正色道,“恂王可是有事找蘇晟?”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師父?!敝苜收{侃著將經文合上,開門見山的說,“本王最近有諸多困惑,曾修書詢問舅父,舅父卻說諸事都可以問蘇總師,所以,本王就來了?!?/br> 蘇晟沒有過多的意外,十分自然的問:“那恂王想問什么?” 周偈想了想,先挑了一個最基本的問題:“蘇總師和舅父有何淵源?竟得舅父如此信任?!?/br> “楊家于我有恩?!碧K晟只說了一句,就露出一個不打算深聊的表情。 周偈知趣的沒有追問,換了另一個單刀直入的問題:“蘇總師可知魚陶館的七弦君?” “知道?!?/br> “他是何人?” “流落世間的可憐人?!?/br> “嘖!”周偈狠狠的厭棄一聲,臉上寫滿了不悅,“蘇總師能不能好好聊天,你這樣說本王聽不懂?!?/br> 雖聽說過周偈的混不吝,但第一次見識到還是讓蘇晟有些意外,忙收斂神色道:“七弦君是位江湖奇人,自有勢力,蘇晟不敢說七弦君清清白白,但敢保證七弦君謹守江湖規矩,從未破例?!?/br> “什么樣的江湖規矩?” “不問國政,不涉黨爭?!?/br> “不涉黨爭?”周偈冷哼一聲,“可是他出的主意害死了長兄?!?/br> “他又不知道客人要害的人是誰?!碧K晟的話透著無情,“若是恂王找七弦君要方法害其他人,那七弦君該不該給?” “本王要對付別人也不會用這么下三濫的手段?!敝苜逝?。 “手段本就不是光彩的?!碧K晟依舊無情,“哪里還分什么三六九等?!?/br> 周偈的憤怒就在一觸即發的邊緣,卻瞬間又退了個干凈,竟還向著蘇晟微躬一禮道:“蘇總師言之有理,本王受教了?!?/br> “不敢?!碧K晟還禮,繼續說,“七弦君只是在這皇權天下里尋一絲狹縫生存,最多不過攪得烏煙瘴氣,只要界靈殿還在,血契還在,就無須過多在意他?!?/br> “那蘇總師的意思是,他就是個攪屎棍?” 蘇晟還未反應,暮色先忍不住樂出了聲,卻對上蘇晟不悅的目光,忙吐吐舌頭,轉過了頭。 “恂王?!碧K晟把話題又拉回來,“七弦君雖守江湖規矩,但其人可算不上正派光明,蘇晟勸恂王最好還是不要搭理他?!?/br> “本王明白?!敝苜蕦嵲拰嵳f,“何況,他太黑了,本王可付不起他的酬勞?!?/br> “那最好?!碧K晟勉強接了一句話,又問,“恂王還有什么要問蘇晟?” “有?!敝苜蕟柫舜诵凶钪匾膯栴},“蘇總師可有什么辦法能讓半妖擺脫言靈?” 蘇晟的表情終于露出震驚,瞟了一眼傻了吧唧站在一旁的暮色,不解的問周偈:“恂王這是何意?” “本王想從一個半妖嘴里問點東西,卻總是被言靈限制?!敝苜释nD一下,又補了一句,“又擔心這個半妖因為言靈的關系泄露曾和本王有過接觸的事。這些問題,蘇總師可有辦法應對?” “擺脫言靈限制的辦法沒有?!碧K晟回答得很干脆,“但后一件事可以解決?!?/br> “如何解決?” “請恂王恕罪?!碧K晟向著周偈微躬請罪,“還請恂王賜發幾絲?!?/br> “要本王的頭發?”周偈有些詫異,但沒有多言,回頭示意暮色,暮色走上前將周偈的頭發散開,小心翼翼的割下一縷拿給蘇晟。 蘇晟接過周偈的頭發,又從自己佩劍的劍穗上取下一根絲絳,將頭發扎成一攏。蘇晟輕點著頭發低聲呢喃,看不見的靈力自蘇晟周身溢出,連周偈都感受到了。蘇晟用靈力裹著頭發呈到周偈面前,說:“還請恂王滴血于此?!?/br> 周偈依言抽出佩劍在自己的手指上用力一刺,一滴血滴落在頭發上,瞬間激發靈力,惹得周圍整個環境都跟著震蕩幾分。不知蘇晟是不是受到影響,眉頭不由自主的緊皺一下轉瞬又松開,收回自己的靈力,將頭發呈給周偈。 “只需讓半妖佩戴此物,即可隔絕與恂王所有的關聯,即使是主人用言靈詢問也可避而不答?!?/br> “如此甚好?!敝苜蕦㈩^發拿過來轉交給暮色,吩咐道,“你暗中交給他,莫要讓其他人發覺?!?/br> “是?!蹦荷饝鴮㈩^發小心翼翼的收好。 “好了,時候不早了?!敝苜收酒鹕?,向著蘇晟說,“本王也該回去了?!?/br> “恭送恂王?!碧K晟畢恭畢敬的行禮。 “今日多謝蘇總師了?!敝苜市χf,“他日若還有疑,本王還會來請教蘇總師的?!?/br> “蘇晟定會知無不言?!?/br> 送走了周偈,天色已要將黑,界靈殿內終于結束了一天的繁忙,恢復了往日的寧靜。蘇晟將界靈殿里里外外查看一番,確認一切無誤后,在偏殿內靜坐。許是因為臨近寒衣節,萬魂躁動,惹得狐妖有些不安分,連帶著所有半妖都跟著內息動蕩,白日里為周偈行靈術的時候蘇晟就覺察出來了,現在忙趁著無人的間隙安穩內息。等到蘇晟一個周天運轉過來,天已入夜。 狐妖的躁動也影響了銳兒,銳兒只覺得今夜心緒難寧,原本想給惜緣回一封信的,卻枯坐一晚一個字都沒寫。 “我該如何回信呢?”銳兒問蹲在窗邊曬月亮的雀鷹,“她說她夢到我把她丟在暴風雪里了,這是在責怪我嗎?”雀鷹沒有搭理銳兒,仍舊癡迷的梳理著自己的羽毛,銳兒卻毫不在意,自說自話,“她說我要是不去接她,她就再也不理我了,還問我怕不怕,我當然怕啊?!变J兒苦笑一聲,“恂王雖承諾會接她回家,可這件事哪有這么容易,也哪是一兩日就能辦成的,我又該如何幫恂王呢?”銳兒看著自己手上并不存在的枷鎖,“原來還寄希望于七弦君能知道如何擺脫言靈,現在蘇晟告訴我壓根沒有可能。他在世上活了那么久,還在界靈殿待了那么久都找不到辦法,我又該怎么辦呢?”銳兒用手指戳了戳還在梳毛的雀鷹,“喂,我跟你說話呢!” 雀鷹十分不悅的低嘯一聲,轉身狠啄了銳兒一口,從窗口飛了出去。銳兒感受著雀鷹穿過陣法留下的漣漪,嘆了聲氣,打起精神拿起筆,斟字酌句的開始給惜緣寫回信。那深藏的思念,濃厚得連筆墨都無法承載,從銳兒的心底溢出,融入夜色中,引起了起伏不定的波動。銳兒納悶的停住筆,凝神感受陣法上的詭異,剛剛把信紙翻過來蓋住,一個人影就從窗口躍進來。 “你怎么來了?”銳兒看著手忙腳亂的暮色問。 “來給你送東西。哎呀!”暮色一邊用手揮打圍著他腦袋啄的雀鷹一邊向銳兒求救,“快讓它走開?!?/br> 銳兒打了聲唿哨喚回雀鷹,見雀鷹仍怒視著暮色,不解的問:“你怎么惹它了?” “可能是妨礙它吃夜宵吧?!蹦荷蛑J兒攤開手,手里正抓著一只奄奄一息的雀鳥,“我剛翻過墻就看見它正抓著這只雀鳥落在樹上?!?/br> “這……”銳兒一眼就認出來了,忙走上前捧起雀鳥,急急的問道,“你怎么回來了?” 雀鳥的精神太差了,整個身體都在不住的抽搐,根本沒法回應銳兒。銳兒肩上的雀鷹見狀,停到銳兒的手臂上,用自己的喙輕輕蹭著雀鳥,眼睛里流出了哀傷的神色。 “它們……”暮色奇道,“認識?” “嗯,這是翁主的雀鳥?!变J兒慢慢彌散自己的靈力,緩緩將雀鳥圍攏,雀鳥好一陣抽搐后終于張開了眼睛,小小的墨瞳望著銳兒,如此深情又如此溫柔,可流露出來的卻是毫無生氣的絕望。 鷹嘯絕唱,在寂靜的秋夜里響起,將一個鮮活的生命帶入無邊深淵。銳兒的世界里,再不會有太陽升起了。 第49章 49. 王諾千金 周偈早上起來就沒見到暮色,問了吳長安也說不知道,周偈心里陳年的醋缸毫無征兆的就打翻了。 “小傻子這是要瘋嗎?讓他送個東西竟然把自己都送過去了,一夜都沒回來。真是反了反了,等他回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周偈一個人站在書房,心里無聲的咒罵著,忽見暮色推門進來,醋火頓時變成怒火,吼道,“好大的膽子,竟敢夜不歸宿!” “殿下……”暮色卻是一臉哭相,失魂落魄的朝著周偈走過來。 “怎么了?”周偈大驚,伸手將暮色拉到自己眼前,上下打量著他問,“出什么事了?”見暮色只是哭著搖頭,周偈慌了,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怒道,“是不是銳兒那個小崽子欺負你了?豈有此理,你等著,我這就去慎王府找他算賬!”周偈說著就要往外走。 “殿下!”暮色卻死死拉著周偈的手,哽咽著說,“翁主……殤了?!?/br> “什么?”周偈伸手摸摸暮色的額頭,“你是不是發燒產生幻覺了,胡說八道什么呢?” “真的?!蹦荷槠f,“銳兒送給翁主的雀鳥飛回來了,帶回了消息,翁主她……真的殤了!” 晴空一道驚雷瞬間將周偈炸回到十二歲的那年冬天,周偈的神智不可抑制的從軀殼里脫離,正要帶著滿腔的憤恨飄去紫微宮,卻被如今的周偈硬生生的拉住。周偈狠咬著自己的舌尖,穩住三魂七魄,捉起暮色的手急急的問道:“銳兒呢?他是不是又去做傻事了?你跑回來做什么?怎么不跟著他!真是蠢死了?!?/br> “銳兒他,他沒事?!蹦荷耘f斷斷續續的哭泣著,“他就是坐了一夜,一句話也沒有的坐了一夜?!?/br> “然后呢?” “就是坐了一夜,我不敢走,陪著他也坐了一夜,見天亮了,慎王府的人都起來了,我才離開的?!蹦荷粗苜?,無措的問,“殿下,為什么???好好的人為什么說沒就沒了???” 周偈沒有回答,將暮色攬進懷里,撫著他的頭給他無聲的安慰,也皆由此撫平自己內心突然出現的傷口和混亂的思緒。好一會兒后,見暮色慢慢平靜下來,周偈低聲開口:“我現在進宮去見父皇,你去慎王府想辦法把銳兒悄悄的帶來?!敝苜逝踔荷哪?,看著他的眼睛柔聲問,“能做到嗎?” 暮色使勁的點點頭,擦掉臉上的淚,轉身出去。周偈仍舊站在屋里,將一會兒見了皇帝要說的話又想了一遍才往外走,誰知卻看到剛剛離開的暮色又回來了,身后還跟著銳兒。 周偈看到銳兒心里一陣難過,剛要開口就見銳兒突然跪下,伏身行了一個大禮。 “你這是做什么?”周偈伸手要去扶銳兒,“起來說話?!?/br> 銳兒卻堅持跪在地上,抬頭看著周偈,如水的碧眸中有望不到底的深淵:“恂王,翁主她,再也回不了家了?!?/br> “誰說的?!”周偈的怒意不知從何而來,“本王說過要接她回家,就一定會的!” “可是恂王,翁主她……” “閉嘴!”周偈喝止了銳兒,“本王不能容忍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那,不管怎樣,本王都要接她回家?!敝苜收f完丟下銳兒,坐回到書案后開始奮筆疾書,一邊寫一邊問,“本王給你的雀鷹還在嗎?” “在?!?/br> “暮色昨晚給你的發束你可帶著了?” “帶著了?!变J兒從懷里掏出發束,問,“恂王給我這個是要做什么?” “這個東西能隱藏本王與你的聯系,即使慎王用言靈問起,你也可以應對?!敝苜蕸]有理會銳兒的驚訝,將寫好的信遞給銳兒,吩咐道,“楊氏一族的封地就在風州葆汀郡,那是我們離阿拿國最近的自己人,我們要接惜緣回家離不開他們的相助,本王命你將此信秘密傳給楊氏一族現任族長楊鑠,你可能辦妥?” “能!”銳兒鄭重的說,“請恂王放心,銳兒可用性命擔保?!?/br> “別張嘴閉嘴就是生啊死的?!敝苜氏訔壍?,“你的命好好留著,本王還有用處呢!” “是,銳兒知道了?!?/br> “好了,本王現在要進宮面圣。你且回去,等本王的消息再行事。記住,惜緣的死訊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敝苜手钢J兒,不容置疑的說,“你也不要多做無意義的事,懂嗎?” “銳兒明白?!变J兒向著周偈鄭重施禮后轉身離開。 紫微宮里,武興帝一邊看著奏章一邊問跪坐在下的周偈:“你不是驚魂告了朝議的假,怎么今日卻進宮了?” “來請父皇恩準偈兒再去界靈殿讀經安魂?!?/br> “還要讀經安魂?” “是,偈兒還是覺得心緒難寧?!?/br> 武興帝聽聞抬起眼皮瞟了周偈一眼,見他的面色果然不大好,不禁放下手里的奏章,關切的問:“人說日有所思才夜有所夢,你到底有何心事不妨跟吾說說?!?/br> “父皇?!敝苜恃b出一副困惑的樣子,問,“偈兒這幾日一直在想,長兄的托夢是不是有什么暗示?” “哪有什么暗示?”武興帝冷哼一聲,不耐煩的說,“你就是思慮太重放不下,自己嚇唬自己而已?!?/br> “不是?!敝苜蕯嗳环穸?,若有所思的說,“若偈兒只是思慮太重,應該只是夢到長兄而已,為何卻把奉川夢得那么恐怖呢?父皇你說是不是長兄冥冥中要告訴我什么?” “你可真能胡思亂想?!蔽渑d帝有些無語,“那你說說看,他要告訴你什么?” “北蠻兇殘,務必警醒?!敝苜蚀笱圆粦M的說了八個字,果然就惹惱了武興帝。 “胡說八道!”武興帝怒道,“北蠻早已經煙消云散了,現如今只有阿拿國,剛剛又和我周幽和親。你此時的無端猜忌,實在有傷邊國的向朝之心?!?/br> “偈兒不是無端猜忌?!敝苜薁幷摰?。 “就憑你做了個噩夢就說阿拿國有反心嗎?” “不僅如此?!敝苜食噬献约旱呐鍎?,說,“長兄當年曾在奉川與北蠻苦戰三年,靈劍‘克己’斬敵無數,偈兒日夜佩戴這柄靈劍,難免通靈,會不會是劍靈在提醒我們要小心北蠻的狼子野心?” 武興帝不信夢學一說,但周幽朝以靈術立國,對天啟靈通十分篤信,聽周偈如此說,武興帝心里也有些動搖,但面上還是找茬懟了回去:“這更是胡說八道了,你又不會靈術,即使真有劍靈,你又如何感應得知?周幽朝嚴禁皇室之人修習靈術,你卻敢說自己能通靈,你什么時候學會的靈術?跟誰學的?”武興帝猛拍了一下幾案,瞪著周偈說,“你是不是想造反?!” 周偈卻絲毫不懼,立起眼睛瞪了回去,怒道:“父皇不要無中生有,胡亂栽贓偈兒!” “你!”找茬不成反被噎,武興帝徹底拿周偈這個奇葩的混不吝沒辦法,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只能賭氣的說,“吾看你還是經讀的不夠,再準你七日假,每日都去界靈殿讀經!” “偈兒不想去了!”周偈卻拒絕了。 “你竟然敢抗旨?” “不敢!”周偈硬著脖子說,“但是偈兒不想去界靈殿受辱?!?/br> “你去界靈殿讀個經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