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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月色和不遠處馬路的路燈照亮,所以他走得很慢。 “你盡量走路中間,看到什么黑漆漆的東西,也不要踩,說不定有蛇?!?/br> “好?!彼f。 “你是不是從小在城里長大的,沒走過山路?” “走過,但是不多,都是我爸背著走的?!彼f。 提起他的父親,我忍不住將臉貼在他的脖子上。 “你爸爸肯定是個了不起的父親?!?/br> 他沉默了些許,然后說:“不是。也許他是個了不起的人,但是不算一個稱職的父親?!?/br> “為什么?” “一個好父親,不會像他那樣丟下自己的孩子……” 我沒吭聲。 走了幾步他又說:“可是這也不怪他,都是我一個人的錯?!?/br> 走一半,他扭頭問:“還疼不?” 這回我不敢再任性,老實地回答道:“不疼了?!?/br> 他聽到答案,似乎安下心來,微微松了口氣,卻沒放我下來的意思,繼續往前走。 我說:“對了,我想好我要做什么了。明年我去考翻譯學院的研究生,好像下個月就報名了。反正,我一邊在這邊工作,一邊復習考試,都不耽誤,還能掙錢。以前,我一直想著要當同傳,即使當不了,我這么努力過,以后也不會后悔?!?/br> “有志者事竟成?!彼α?。 “二外我就選俄語吧。你要幫我復習?!?/br> “好?!彼f。 短暫的一截夜路,我趴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來自另一個身體的體溫和呼吸,好像讓我們之間有了一種永恒的羈絆。 我從來不知道怎么叫他,以前稱老師,后來就說“你”,那次氣憤的時候還連名帶姓的叫了他聲慕承和。而周圍的人,有的叫他小慕,有的叫他承和,他說他父親叫他小和。 慕承和喚我,自始至終都是前后兩個字一起用。 也許是因為以前在家里父母之間很少用什么親密的稱呼,所以自己總覺得愛稱很別扭??墒?,就在這一刻,伴著夜色和清風,我突然很想叫他的名字。 思來想去,最后柔柔的喊了他一聲:“承和?!?/br> 他的腳步似乎微微一滯,然后側著臉應道:“嗯?” “承和?!蔽矣纸兴?。 他這次沒應我,卻淺淺的笑了。 2 國慶當天本來打算跟他去釣魚的,結果下雨了。雨從頭一晚,一直下到第二天,淅淅瀝瀝,讓空氣中有了一種秋的涼意。我很喜歡這樣的天氣和慕承和一起呆在家里。他都是在客廳里做事。我忙來忙去也不會打擾他,有時候自己看考研的復習題,有時候擦擦那些蘭草葉子上的灰塵,有時候給他杯子里添水。就算一句話不說,心情也是美好的。 只是,打破這平靜的是一個電話。 伯母在電話的另一頭說:“薛桐,來一趟吧,你爺爺……怕是不行了?!?/br> 我的臉瞬間慘白。 慕承和問:“出什么事了?” 他開車載我去醫院。路上,雨突然就大起來,我茫然的看著車前的雨刮器搖搖擺擺,等紅綠燈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默然無語。 我們到病房的時候,里面只有伯母和奶奶坐在病床前。爺爺躺在床上,先前的呼吸管已經換成了呼吸罩。旁邊的機器滴滴的工作著。他身上蓋著被子,胸腔隨著呼吸機壓縮空氣的節奏,一起一伏。 伯母見我進門,“薛桐來了啊,你表叔和大伯去和醫院商量去了?!闭f完之后,瞅到我身后的慕承和,目光狐疑。礙于我什么也沒說,慕承和便只沖她禮節性地微微頷首。并非要藏著他,而是我此刻根本沒有心思管這些。 伯母說:“上次你來看老爺子就知道他最近情況不太好,醫生也說各種器官功能都開始衰竭了,早上的時候,血壓又陡然升高,腦內第二次出血……”說到這里,伯母有些不忍,開始抹眼淚。 奶奶倒是很平靜,伸手理了理爺爺的頭發。 這時,伯伯和幾個表叔跟著穿白大褂的醫生輕輕推門進來。 醫生走進病床,掏出口袋里的小手電,翻開爺爺的眼皮看了看,叫旁邊的實習醫生記錄下了各種數據,就離開了。 伯伯拉住那位實習醫生問:“真的沒一點點希望了?” 實習醫生說:“這個難說,也不能說絕對沒有奇跡?!?/br> 伯母說:“人都躺了五年了,當時你們就說也許有奇跡,現在拖了這么久還不是這樣?!?/br> 實習醫生說:“醫院確實盡力了,而且病人年紀這么大……” 屋子里沉悶了片刻。實習醫生便合上本子想離開。 有個表叔問:“那現在怎么辦?” 實習醫生回答:“剛才張醫生不是說得很清楚了么,其實撤掉呼吸機病人就等于死亡了。這個情況,就看家屬你們自己怎么想的了?!闭f完就走了。 伯伯拿出煙盒和打火機,本來準備點燃,被伯母提醒了下,轉而到陽臺上去抽。 他猛抽了幾口,又走了回來。 其他人都站在原地不動。 病房里只有奶奶和伯母坐著的那兩把椅子,沒多余的,我一直站在那里看他們說來說去,然后想找什么東西靠一下。就在這時,慕承和拍了拍我的背。 我回頭看他。他沖我點點頭,仿佛在說,我在這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