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者_16
本書總字數為:404246個 蠼艟票,他還沒見過這么不講道理的人?br /> 他還沒發作,就見他面前的姑娘哭了起來,眼淚大顆大顆的落。 楊渝抽泣著說:“你以為我很想來跟你解釋嗎,我是為了阿生?!?/br> 楊渝:“我都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我喜歡了他這么多年,每一次他都是為了你來求我。兩年前,他、他就叫我跟你說清楚,我不肯。你走都走了,為什么還要回來呢?!?/br> 游野將酒杯放下,起身就要走。楊渝卻扯著他的手,一雙通紅的眼睛恨恨地看著他:“最不想承認這件事的是我,但是阿生他……是真的喜歡你。我和他的訂婚,只是一場戲而已。你、你就原諒他吧。他那么好,你不要這樣對他?!?/br> 游野甩開了她的手,他是第一次對女生如此不客氣。他準備走了,也不打算跟程楚告別。 程楚特意將他拉來這里,楊渝在這里出現。全是預謀。 程楚也站在季欽生那邊,所有人都覺得,他應該原諒季欽生。那他呢?誰又來放過他?! 舞臺的音樂突然換了起來,換成了一首熟悉的音樂。 是那首法文歌,Et si tu ais pas。 游野站住了,他緩緩回頭。季欽生坐在臺上,正拿著話筒,遙遙地看著舞臺下的他。 明明正歌旋律開始了,季欽生卻沒有唱。他無法開口,因為他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游野眼里的漠然。 他不在乎,不在乎這一切。 程楚焦急地看著臺上臺下的人,急得跟熱鍋螞蟻一樣,他大張著嘴,手上下揮舞著讓季欽生唱啊,然而根本沒人理他。 游野毫不猶豫地離開,楊渝坐在位置上被氣得大哭,程楚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跑到舞臺上,對著怔神的季欽生道:“你干嘛不唱??!多好的機會!” 季欽生輕輕將話筒放回原處,松開了衣領,垂下睫毛:“他不想聽?!?/br> 程楚愕然:“什么?” 季欽生搖搖頭,他起身離開了那個舞臺。面朝黑暗時,程楚好像依稀能看到,他眼角旁邊有著淚光。 程楚愣住了,他聽到季欽生輕輕哼唱幾句。 聲音悵然,充滿疲憊。 Et qui n'en revient pas. 那些再也回不來的日子 Et si tu ais pas, 如果世間沒了你 Dismoi pour qui j'existerais. 我又為誰而活 第77章 當游野發現樓下偶爾會停著同一輛車時,已經是一個月后了。他雖然還是很少出門,但是巧克力需要溜,他也得振作起來。 最先發現不對的是巧克力,巧克力一直將他往那里帶。那是一輛灰色的車,看起來相當低調。游野見過一次就有印象,后來幾次再見,就記住這輛車了。 其實樓下車那么多,哪能就記得住呢。也不知道是種什么直覺,偏偏就記住了,偏偏就讓他在晚上十點的時候,將人逮住。 一個月沒見得季欽生坐在車里用電腦辦公,他身材高大,在車里佝僂著腰,偶爾還拿起手機接了個電話。 堂堂季欽生,做什么要委屈自己在這小車廂里辦公,明明能在條件更好的地方呆著。 游野躲在樓道后,提著塑料袋沒有過去。他看著季欽生忙完以后,開車下來抽了根煙,一邊抽一邊抬頭望著九樓的位置,也沒做多余的事情。煙抽完以后,就上車走了,安安靜靜,一如他來。 第二次看到這輛車時,游野躲在窗簾后抽煙。他和他都曾經說過要戒,但他們都食言了。 季欽生通常都呆不久,只是十來分鐘,不怎么打擾他。 自從記憶回來以后,他每一個夢都是血腥又壓抑的??蛇@個夢不一樣,很溫暖很柔軟,他好像置身在一個只有光的地方,夢里的他什么都沒想。 他走在一條泛著白光的路上,耳邊有著吉他溫柔的旋律,一直牽著他往前走。 路的盡頭是間漂亮的小木屋,他推門而入,外面一瞬間變成寒雪紛飛,幾乎是將他逼進那溫暖的室內。 他關上門,看到木屋里竟然有壁爐,便走過去取暖。 音樂聲不停,已經離他很近了。但手持吉他的人卻不肯現身,只以音樂同他傳情。壁爐旁有一盤曲奇,他聽見有人跟他說:“你可以吃?!?/br> 那聲音太耳熟了,但游野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他咬了口曲奇,這甜品的味道更像雪糕,融化在他嘴里,是他吃過最好吃的曲奇了,他想一直一直吃下去。 這么想著,曲奇在他嘴里化了,一枚戒指銜在他的舌尖,他吐在掌心里,看著那戒指。他心里又酸又甜,本能地知道他該把這個戒指放下來,心卻控制不住想要把戒指緊緊握著。 吉他聲加入了男音,低緩柔軟,述說情衷,那像是一場漫長又繾綣的告白。 他拿著戒指:“你在哪?” 音樂停了,小木屋只剩他一人還有窗外呼嘯的風聲。那風聲不斷撞擊著玻璃窗,讓游野有些慌亂起來。 他起來在小木屋里尋找著,推開一扇扇房門:“你不想見我嗎?” 那聲音又道:“是你不想見我?!?/br> 冬天的風雪越發可怖,整個小木屋都被風撼動著,所有東西都震顫起來。游野找人的動作更快了:“我不想一個人,求你了?!?/br> 他聽到了一聲嘆息,從他背后傳來,他回身,那個人的眉眼唇鼻一一出現在他眼前。只需要一眼,游野的心就鉆心的疼。 小木屋在一瞬間分裂開來,他面前的季欽生抬手按在他肩膀上,將他直直推進了雪里。 溫暖不在,寒冷刺骨,他在不斷陷落,直到他被叫醒。 游野含著淚睜眼,看著眼前戴著眼鏡的中年女人,她按著他的肩膀,膝蓋上放著一個本子,聲音低緩道:“你見到了什么?” 這是他的心理醫生,姓林。 林醫生像是沒有看見他的淚,非??陀^地記錄著他所說的一切。當他說到那個人出現,木屋在一瞬間瓦解時,林醫生停住筆:“能方便問問你看到的是誰嗎?” 游野不出聲,林醫生也不急,只靜靜地望著他,那眼神并沒有太多的壓迫感,就像一個老朋友一樣,只是聽他說,他如果不愿意說,她也不逼他。 游野安靜了很久,才艱難道:“你知道的,我曾經遭遇過一場綁架?!?/br> 林醫生點頭,眼神也沒有過多的同情,這讓游野感覺好了許多。他其實并不需要太多的同情,他只需要其他人將他當做正常人來看。 雖然需要依靠藥物和心理醫生來維持正常生活的他,好像也沒有多正常的樣子。 游野將那時候的事說了個大概,又道:“他后來回來找我了,導致我想起了一切?!?/br> 林醫生的眉毛輕輕皺了起來,筆尖點在本子上,有些為難的樣子。 游野從催眠的椅子上撐起身體,林醫生將懸在椅子上的小燈關了,打開大燈再回到辦公桌后。 她在本子上記錄了幾句,才道:“其實我應該建議你遠離一切能讓你想起那場事件的人,以免二次傷害。但是游先生,在我剛剛對你進行引導的時候,你內心卻是將那個人當成你的安全屋,這太矛盾了?!?/br> 游野手指抽搐了一下,緩緩握緊。 他胸膛起伏逐漸增大,情緒也高漲起來,他急聲道:“不可能!” 林醫生放下筆:“游先生,深呼吸!來,就按照我教你的那套方法走,沒關系,我們慢慢來?!?/br> 游野在呼吸中緩緩地將情緒平復,最后疲憊地閉眼:“不太可能,因為他出現的那一刻,屋子就全毀了?!?/br> 林醫生點頭,最后再記錄了幾筆,還給他開了藥:“游先生,這些藥是不能和酒一起喝的。還有家里如果有寵物的話,建議你還是按照之前的那樣,定時溜它,堅持健身,健身是一個非常好發泄壓力的方法?!?/br> 林醫生起身,同他握手:“那我們今天的會診時間就結束了,你回去的路上打車走,不要自己開車?!?/br> 游野以笑致謝,他拿著醫生給他開的藥方往外走。這里的小護士認識他,還給了他一顆糖。游野沒吃,順手就揣進兜里。 小護士將藥開好給他后,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直直地望著他,好像有些苦惱的樣子。 游野多嘴道了一句:“怎么了?” 小護士:“好少看見你這么帥的病人,我又想經常見到你,又不想經常見到你?!?/br> 小護士的言語直白,游野愣了一下,大笑出來。他拿著藥晃了晃:“我想我們還是少點見比較好?!?/br> 小護士同意點頭,忽然她眼睛一亮,抬高聲音道:“哥,你怎么來了?!” 游野回頭,當看到來人的樣子,他恨不得不回頭,他將藥胡亂塞進口袋里想走。 但很顯然,那個人并沒有打算裝作看不見他,而是大方地打招呼:“游野,好…… ”他剛想來一句好巧,卻一瞬間想起這個地方是心理診所,那聲好巧就變得不合時宜。 傅明康將抬起的手放下,小護士看了看他們倆,從藥方里走了出來:“哥,你們認識啊?!?/br> 她臉上也有點忐忑,這畢竟是她工作的地方,來看病的客人通常都希望保持個人隱私,不那么愿意讓身邊的人知道自己來這里看病的。 如果這事讓林醫生知道了,說不定還要責怪她。 傅明康知道自己meimei在想什么,他安撫地拍了拍她肩膀:“沒事?!?/br> 游野無心同人在這里敘舊,尤其這個人還是季欽生的好朋友。他也點了個頭,直接就走了。小護士拉著傅明康的衣服埋怨道:“我都讓你別來這里找我的,你好煩,我要跟嫂子告狀!” 傅明康不管meimei說什么都好好好,但視線卻不理游野離開的身影。 他轉頭問meimei:“那個人是來看什么的?” meimei翻了個白眼:“哥!別以為你是我親哥就能隨便問這些,我很有職業道德的,是不可能告訴你的!” 傅明康雙手合十:“拜托啦!這事很重要,你不是很喜歡老季嗎,那你得幫幫他?!?/br> 小護士驚訝道:“老季,哥你那個朋友中難得的超級大帥哥嗎!” 傅明康無奈道:“是啊,你再不幫幫忙,你喜歡的那個超級大帥哥都快把自己折磨死了?!?/br> 第78章 游野在回程的路上接到了程楚的電話,在此之前,他已經冷落程楚足夠久了。程楚從剛開始可憐兮兮地認錯,到后面抓狂生氣,然后又認錯,周而復始。 游野知道,程楚這么做也是不想他這個朋友,讓他站在程楚的角度想,大概也會委屈,覺得他莫名其妙吧。 他接通了電話,果然那邊安靜了一會,大概是拿手機下來看,不敢相信竟然接通了。 游野:“喂?” 程楚:“游野你這個負心漢?。?!你不接我的電話??!你為了一個男人不接老娘電話??!” 游野被逼笑了:“這位姐妹你控制一下自己?!?/br> 程楚聽到他還肯跟自己開玩笑,大概是不生氣了,也松了口氣。他正經道:“游野你別嚇我,你再生氣以后也不要失聯,我會很難受的?!?/br> 游野聽到這話,也知道自己所作所為是有點傷程楚心了。這些又關程楚什么事呢,是他和季欽生之間的問題。 游野:“有空一起喝酒吧?!?/br> 程楚:“我現在在烤rou店,一個人,已經訂好桌子了,你來不來?!?/br>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游野直到跟計程車師傅說去烤rou店,不回家了??緍ou店不遠,卻和家的距離相反,于是多花了一半的時間,表也跳多了一位數。 游野下車,現在店外觀察。店身是透明玻璃,程楚就靠坐在窗邊,確實只有他一個,很安全,沒有其他人。 游野松了口氣,要是這里還有什么“驚喜”等著他,他就真的沒法跟程楚做朋友了。 他進去時,程楚已經烤了許多,將兩個位置上的空盤堆得高高的。 程楚化了點淡妝,臉上被熏出了一層汗,幸好他皮膚白,看起來有點奶油肌,并不油膩。大概是烤rou烤得很拼,臉上都紅了,充分地體驗了他這次有多想跟游野和好。 平時程楚可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這次這樣自覺,游野有些好笑又覺得感動,他脫了大衣,在人對面坐下了:“行了,別給我夾了,我吃不下那么多?!?/br> 賣力烤rou的程楚這才發現人來了,停了手剛想說話,結果見到游野人,又愣住了。 游野給自己倒了被解膩的茶:“怎么了,這樣看我?!?/br> 程楚完全失去了開玩笑的心思:“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游野怔了一下,他倒不覺得自己瘦了多少。程楚瞧出了他的不以為意,趕緊將自己補妝的鏡子掏了出來,懟到了游野面前:“你看你,兩頰都凹進去了?!?/br> 游野定睛看鏡子里的自己,確實有些消瘦,看起來精神氣不太好。也許是因為他現在正在吃藥的緣故,自從吃藥后,他的胃口一直都不怎么樣。 他也有聽從醫生的話三餐定時吃,但沒胃口就是沒胃口,吃多了還要惡心。 游野已經很久沒有碰烤rou這么油膩的東西了,他現在聞著味也覺得胃里不舒服。 來這里倒不是為了吃飯的,而是來見見程楚。程楚這么喜歡熱鬧的人,怎么會一個人吃飯。也是想逼他出來見他,所以才這么做而已。 他既然不想跟程楚鬧翻,那就見見吧。 程楚又給他夾rou,還給他沾調料,還按了鈴喊酒:“今晚我們喝醉一點,不醉不歸?!?/br> 游野吃了塊rou,趕緊用茶送入肚子里,然后抬手,做了個下壓的手勢制止程楚:“別了,我現在不能喝酒?!?/br> 服務員走了過來:“兩位先生要點別的嗎?” 游野先道:“你好,給我來碗南瓜粥,謝謝?!?/br> 服務員:“好的先生?!?/br> 等服務員走后,程楚才道:“你戒了?” 程楚是真難受了,從前的游野跟他們出去玩,要喝酒要嗨?,F在不僅瘦脫形了,連酒都戒了。 哪怕程楚之前心里偏幫季欽生,現在也是無條件站老友了。讓游野這么難過,姓季的不是好人。 程楚陪著人喝果汁,他看出游野并不想吃這些:“你胃怎么了?” 游野搖頭:“胃沒事,我只是在吃藥,沒什么胃口?!?/br> 程楚忙問:“生什么病啊,都瘦脫形了?!?/br> 游野無意講太多:“有點小感冒,沒事?!?/br> 程楚感覺出來了,心里難受,卻也知道這時候逼問不得,只好自己叫了酒,自己悶悶地喝。 游野開玩笑道:“我也是打車來的,你要是醉了我就不送你了?!?/br> 程楚抱著啤酒瓶,幽怨地說:“你不送我我就跟你回家,今晚就我們倆,來場閨蜜之間的談話吧?!?/br> 游野:“誰跟你是閨蜜,你清醒一點?!?/br> 兩個人吃吃喝喝聊聊,都默契地避開了那件不能談的事,不能說的人。 只是雖然有心要避開,但隨著程楚喝空的啤酒瓶增多,他醉了,委屈也涌上來了。 程楚紅著一對眼,哭唧唧地看著游野:“小野,你別怪我,我不是有心的?!?/br> 游野哄他:“我知道,我們不談這個?!?/br> 程楚:“你不談就是有心結,你信我,我是真的以為他會對你好?!?/br> 程楚打了個酒隔:“他跟我說你們之間是因為未婚妻那件事,我問過當年知道那件事的人了,他們真的沒什么?!?/br> 游野忍不住拿煙出來,手指輕輕顫抖著,也沒點上,他不打算室內抽煙,但他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程楚醉眼朦朧,愣是沒感受出來,他只把他想說的都說出來。 程楚繼續醉醺醺地說:“你知道嗎,其實那場回國的聚會之前,季欽生就找過我?!?/br> 游野一怔,沒反應過來。 程楚道:“他問我你叫什么?他說他問了好多人,只有我認識你,他讓我一定要把你帶過去?!?/br> 程楚:“我只覺得他長得帥,就跟他說你叫游野。我記得你跟男人也可以,就像介紹你給他。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過一段。季欽生說,他找了你兩年,自從你離開之后,他就一直一直,都在找你?!?/br> 游野抬手摔了個杯子,玻璃破碎的聲很響,四周的談話都靜了下來,程楚也清醒了一點。 他看著他面前的游野,從通紅的眼,繃緊的下頷骨,再到那驚怒交加的神情。 程楚徹底清醒了,他不敢說話。 游野咬牙道:“他說謊!” 程楚小聲道:“什么……?” 游野兩顆眼淚從眼眶里滾了出來:“你說他不認識我?” 程楚不敢出聲了,他從季欽生那里得知,游野跟他接觸時用的是假名,所以他才一直找不到他。 游野再次道:“他說謊,不是這樣的,不能是這樣?!?/br>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一切不都是陰差陽錯,自作自受? 第79章 在餐廳里,游野已經聽不見程楚在說什么了,他攥著一方桌布,渾身失控地哆嗦著,他眼淚不斷地往下淌。 他想了許多,想到了當年的事,也想到了現在的事,程楚跟他說,季欽生什么都不知道,原來他一直最怨恨的人成了最無辜,而他全是自作自受。 如果他從一開始沒有欺騙,那么在那場意外中他也不會被放棄。 如果他不是在沖動下將季欽生的所有聯系方式拉黑,選擇留下了封季欽生也許看不見的信,那季欽生也許會知道他真正的姓名。 或者他在別墅里等一等,等季欽生回來。 又或者他在街邊再等一等,等計程車,那么一切都不會發生。 然而沒有如果,已經發生的事無法改變,游野心都快撕裂了,他比剛想起來的時候還要難過。 他簡直無法去想季欽生會是這么樣的心情,他說出去的話,都以成倍的后悔反噬到了他身上。后悔、內疚,痛苦和強烈的的難以釋懷像刀子似的凌遲著他。 他沒有可以怨恨他人的資格,因為全都怪他自己。 程楚要嚇死了,他酒醒了神經卻仍然遲鈍,他逐字逐句反思自己所說的話,到底是哪里不對,將人刺激成這個模樣。難道游野現在已經是連季欽生這個人,關于這人的事都不能夠聽了嗎? 程楚后悔不迭,服務員上前跟他查看摔壞的餐具,又見游野這樣失態,臉色變了:“這兩位先生,你們吃好了嗎?要不先結賬?”他怕他們鬧事。 程楚沒好氣地拿出手機,調出付款碼扔進服務員懷里:“拿去拿去,什么餐具飯錢都付了?!?/br> 他手機也不要了,坐到了游野身邊,拿著外套給人身上一裹:“阿野,我們先回去吧,不吃了,我們走吧?!?/br> 餐廳的人議論紛紛,程楚擋住那些有意無意的視線,等服務員將手機還回來后,摟著游野走出了餐廳。 他的好友身體像風中落葉一樣顫抖著,還有那比從前瘦了許多的身體,他一摸就能摸到骨頭,這也太單薄了,程楚很擔心游野的狀態,不管是從心理還是生理。 游野的模樣看起來太可怕了,他滿面痛苦和無盡的眼淚,程楚拿手去給人擦,擦來一手熱淚。 本來就纖細敏感的程楚見不得人這樣哭,看著游野,他心也酸了,聲音也帶著哭腔:“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說一說啊?!?/br> 游野一直搖頭,程楚只好將人送到家里,再送進臥室??粗我吧洗矊⒆约郝襁M被子里。程楚在床邊坐了一會,他見游野終于平穩了情緒,可眉毛和鼻子通紅,眼皮也全腫了。 他小聲地問:“我去給你倒杯熱水好不好,你哭太久了?!?/br> 游野還是搖頭。 程楚輕手輕腳地起身,把想要跟進去來的貓狗都擋在了外面,他彎著腰哄它們:“你們主人心情不好,你們乖乖的不要鬧?!?/br> 他打算給游野煮個粥,結果他手機來了個電話,看到這個號碼程楚就生氣。 他拿著手機避到陽臺,再關好落地窗,確認說話的聲音不會傳到游野的房中,這才將電話接了起來,一接他就毫不客氣道:“你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 電話那邊是季欽生,他聽程楚這么不客氣:“怎么了?是游野出什么事了?” 程楚想到游野的狀態:“我是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么,今天我只是幫你講了幾句話,他都崩潰了,事情肯定不止是你說的那么簡單!你讓我幫你!結果你根本不說實話!你……” 季欽生急切打斷他:“什么意思,你跟他說了什么?” 程楚把餐廳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你說謊,你明明認識他!” 季欽生聽見程楚在電話里怒氣沖沖道:“你兩年前就知道他叫什么了吧,你還說你找了他兩年?你騙我!你這個假深情!” 程楚最后道:“我不會再幫你,別再給我電話了?!闭f罷他掛了季欽生電話。 季欽生放下手機,助理找了進來:“季總,外面有個姓傅的先生有要緊事找你?!?/br> 季欽生皺眉:“姓傅的?”傅明康來找公司找他,怎么也不給一個電話。 傅明康提了一盒甜品,被助理請進了辦公室。季欽生坐在長方桌后:“怎么突然這個時間過來?” 他心里惦記著剛剛程楚的那個電話,始終沒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緒就像一團亂麻,根本理不清楚。但潛意識里,他總感覺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被他所忽略了,現在見到傅明康,這種感覺更加明顯了。 傅明康將甜品盒放到了季欽生桌上:“我妹送給你的?!?/br> 季欽生接了過來:“替我謝謝她?!?/br> 傅明康豎起手指,故弄玄虛地搖了搖:“你得謝她的事情不止一件?!?/br> 季欽生:“怎么說?” 傅明康一屁股坐上了季欽生的辦公桌,態度很不端正,表情卻很嚴肅:“你不是跟你那個失蹤情人又分手了嗎,你猜猜我今天在哪遇到他了?” 季欽生看了眼甜品盒,他眼睛漸漸睜大了,不可置信道:“不會是…… ” 傅明康嚴肅地點頭:“沒錯,他去看心理醫生了。聽我妹說,他去看病的時間跟你分手的時間沒差幾天。他生病了,季欽生?!?/br> 季欽生心跳地很快,他在等傅明康說出病癥,又不愿意傅明康說出來。傅明康看著他的表情,有些嘆息地說:“他得的是PTSD?!?/br> 在那一瞬間,季欽生精準地抓住了那團亂麻中的線頭,一條清晰的線索被他拉開了。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在病房里,游野睜開眼說的那句救他。 他為什么要說救他,他為什么會說,他騙他,他明明早在兩年前就認識他。 記憶翻涌而出,他突然想起了兩年前他在焦急等待時所接到過的電話。 那段時間他的電話好似被泄露出去,總是接到垃圾電話。 他心焦如焚要找到陸文,他開著車在小鎮上亂轉折,也許他的文文還沒走,在哪里等著他,或許在公園、沙灘,他喜歡的甜品店。 開車時,季欽生的手機再次響起。那邊不倫不類的英語在說他朋友在他們那里,如果要接他回去,必須給錢。 這樣一通莫名其妙的話,讓季欽生想也不想就要掛掉。 朋友還在查,隨時會有電話進來。他不想在這樣的電話上耽誤時間。 那人快速地報了個名字,口音太重了,季欽生根本聽不懂。他冷漠的,就像對待任何一個垃圾電話一樣:“我不認識他?!?/br> 那個名字是…… 傅明康根本不知道季欽生想到了什么,他只看見季欽生臉色變了又變,最后慘白一片,他直愣愣地望著他,又不是看著他,而是透過他在看著什么。 傅明康:“怎么了,你想起什么了?” 他聽見季欽生以一種特別難受的語氣道:“那個人是游野?!?/br> 傅明康:“你說什么?” 季欽生紅著眼:“我們得查一下,兩年前在法國,到底發生了什么!” 第80章 林醫生沒有想到她這位姓游的病人這么快就預約了下一場治療,她拿著診療冊看著面前的游野,觀察到了這人比之前還要糟糕的精神狀態,她不動神色地皺眉。 游野手里捏著個壓力球,無意識地在上面不斷用力,他眼神不太集中,動作也有點神經質,他眼下的青黑告訴林醫生他的睡眠狀態很差。 按理來說,像游野這樣配合治療的病人,再加上之前的診療,不應該出這樣短期內病情極速下滑的情況。 如果之前游野只是一個裝著熱水的冰杯,那些回憶不斷消磨著他的軀體,那現在冰杯已經出現裂縫?;馃峤蝗?,不是互相抵消,而是要往更極端的方向走,不知哪一天就會分崩離析,這種情況非常不好。 林醫生走出自己的辦工桌,她沒有穿醫生的白外套,而是一件杏色的毛衣。她也沒有拿診療手冊,而是就像個普通朋友一樣,拉來一張椅子,輕輕坐到了游野面前柔聲道:“你這幾天還有在做噩夢嗎?” 游野捏球的動作停了,他恍惚地抬眼看向林醫生,點頭。 林醫生還想再問,游野卻聲音沙啞地說:“小木屋……不見了?!?/br> 林醫生心里一緊:“是之前你跟我說過的那個?” 每次游野做噩夢的時候,因為太害怕太想被救贖,下意識建立了一個保護機制,就是夢中的小木屋。林醫生也引導他去那么想,每一次噩夢都是創傷再經歷,起碼在夢里可以有個躲避的地方,不用擔心再次受到傷害。 到底是出了什么問題,才會讓這個保護機制消失? 她伸手輕輕放在游野在不自然顫抖的手背上:“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游野猛地抬眼,一顆淚砸在了他們的手背上。 兩個小時后,林醫生將他送了出去,想了想她將自己的私人名片遞給了游野:“如果有需要的話,你可以通過這個號碼聯系我?!?/br> 游野接過名片,沉默離開。林醫生雙手插進口袋里,仰頭嘆了口氣。 小護士抱著記錄板走了過來,看向游野的背影問:“這個病人不是下星期一才來嗎,怎么這周五就來了?!?/br> 林醫生有些疲憊地取下自己眼鏡擦了擦:“唉,他情況更嚴重了,還有點復雜。如果有他家人或者好友陪同也好,偏偏每次都只有他一個人?!?/br> 小護士猶豫了一下:“我聽說他有個戀人,也許……” 林醫生眼神犀利地瞪她:“你聽誰說的,我不是一直告訴你不要擅自打探客人隱私嗎?” 小護士縮縮腦袋,小小聲地哦了一聲。 林醫生把眼鏡戴到臉上,又忍不住地想,如果那位病人口中的那位季先生還在他的身邊,那事情會往好的方向發展嗎,畢竟那是他潛意識里的保護者,雖然游先生不愿意承認。 但一方面,這個季先生又和創傷回憶息息相關,病人對創傷伴有的刺激會產生持久性的回避,如果持續性刺激,說不定情況會更糟糕。 這情況可真是矛盾又棘手,林醫生搖搖頭,嘆了口氣。 林醫生的嘆氣對象正坐在計程車里,他耳朵里塞著耳機,正緩慢地放著音樂。 他盯著手機屏幕,一直在走神,實際上他連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時間仿佛彈指一瞬間,等計程車停下,游野才驚覺已經到了。 他摘下一邊的耳機,結賬下車,耳機里一直都是同一首音樂,反復地在哼唱著,聲音極低沉,隱約能聽出是一道滄桑的男聲。 游野進了電梯,電梯門徐徐關上,他看著面前金屬里倒映著拉長又變形的自己,丑陋窩囊,自艾自怨。 他的胃部很酸,早上他吃過藥就出門了,到現在胃里還是空蕩蕩的,一揪一揪的疼。 他按著胃部,拿著鑰匙有點疲憊地想一會要不要叫個外賣,點個粥喝。 好累啊,身體好累,精神也疲憊。明明睡眠時間足夠長,?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