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com 隱痛(二)
闖入人家酒宴劃了人家幾百萬美元的跑車,這令他的心情相當不錯。 沒人比他更適合執行吸引注意力的任務,程易修什么都不做,光站在那兒就足夠顯眼。他的美貌毋需多言,那是好看到穿sao粉色的西裝都惹人愛的程度,哪怕渾身裹塑料袋依舊會有迷妹覺得他是去怪胎云集的巴黎秀場。 缺點是過于自由,我行我素。 季文然眼角的余光瞟他一眼,又面無表情地看回來。 愛炸毛的怪癖狐貍不樂意跟成天只知道撲蝴蝶的蠢獅子玩。 他決定坐在酒店沙發,戴上耳機聽歌,繼續舔自己油光水滑的白毛。 “小桐呢?”程易修問。 “不知道?!奔疚娜粵]好氣地回復?!澳銇碜鍪裁??” “哦,我來劃人家的車?!背桃仔逕o所謂地笑笑?!爱嬃藗€FUCKME,順帶送一個rou?!?/br> 刮花一輛布加迪威龍,還在上面刻臟話和生殖器,這是何等的朋克精神。 陸節這下恐怕是切實體會到惹惱一群神經病的后果,他現在恐怕正面對那個栩栩如生的男性生殖器狂怒。 門關突然傳來一聲“嘀——”,是刷卡的聲音。 江鶴軒一邊拆掉羊絨圍巾,一邊走入,沖兩個男人溫和地笑了笑。 總算來了個能和季文然想法接軌的人,他臉色好看不少。 “小桐呢?”季文然拆下一只耳機,問。 “哦,她跟傅云洲走了?!苯Q軒似是隨口一說。 季文然頗為失落地應了聲,沒說什么。 “錄像音頻都在我這,你們要拷貝嗎?”江鶴軒問兩人。 季文然搖搖頭,頗為信任的模樣,一看就是容易被拐騙的傻孩子?!澳阃纤歼h交接吧?!?/br> 晚宴后沒能等到辛桐,季文然著實失落。 他將給她準備的甜點和三明治放入酒店的小冰箱,而后想了想,又往里面塞了瓶波子汽水。 按下床頭的開關,窗簾徐徐拉開,屋內過暖的氣溫令玻璃窗蒙上一層薄霧,夜色是朦朧的,亦是輕盈的,像冷風中呼出的一口暖氣。 他穿著從家里帶出來的毛茸茸睡衣倒在床上,床榻還留著她離開時脫下的絲綢睡裙,巧克力似的柔滑,害得季文然忍不住伸手摸了又摸。 他忍不住想:她說自己有些餓,現在吃飯了嗎?會不會胃疼?睡衣和換洗的衣物都在這里,她晚上要怎么睡? 季文然不會承認,此時此刻,他正在害怕。 換成別人他不會害怕,可那個人是傅云洲,如他對辛桐所說的那般,他介意到要撓墻。 他想念她玫瑰色的吊帶睡裙,后背若隱若現的蝴蝶骨,柔軟的胳膊和豐潤的大腿,還有恰到好處的胸脯。 他尤其喜歡她說話的聲響。 住在一起的時候,辛桐總是穿著睡裙,隔著一段路對他說:“文然,我要吃餅干,還有,你不許吃那么多冰淇淋?!薄拔娜晃娜?,不要玩我的頭發,這不是你的玩具!” 她喊文然,會不自覺地拉長尾調,但將他的名字連念兩遍,語調又驟然輕快。 季文然不是性欲旺盛的人,相反,他極為唾棄程易修那種有事沒事撩姑娘的行為,可是遇到辛桐,不知為什么,很想靠近她。 她會怎么看自己?會覺得自己粘人嗎?季文然忍不住懷疑自己。他知道自己太情緒化,有時會做出無法自控的事,可他也不想這樣。 季文然想著想著,拿起手機給辛桐發消息。 你睡了嗎?他發。 過了十分鐘,沒得到回復,于是他接著發: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睡了,所以先說一聲晚安。如果你想跟我說話,你隨時都可以打電話。 這套消息在凄冷的夜晚漂泊,直至江鶴軒解鎖辛桐的手機,才被接收。 他無聲地露出微笑。 要怎么回復呢?發“我們分手吧”,還是“明白了”? 不、不,還是什么都不回復最好。 她跟傅云洲走了。 她永遠不會回復你。 江鶴軒將辛桐的手機放入口袋,去浴室洗漱。在偌大鏡子前,他重新調整自己的微笑,減去幾分得意,添上幾分和善有禮,再將這種表情凝固,作為一種隨時可以使用的模板。 他看透了辛桐,利用她最脆弱的一點,讓她憤怒,讓她無助。 假如自己的小動作被她識破,恐怕會被恨死,江鶴軒想,可在這種不利于自己的情形下,總要賭一把。 他有這個自信。 第二日睡醒,天還未亮,辛桐翻了個身。 高高的天花板垂著水晶燈,她一直看著黑暗中的水晶。方才做了個混亂的夢,在恍惚中回到了最開始的酒宴。 其實那幾杯酒,辛桐都沒太注意,唯一記得的是季文然要的是香檳。 她作為助理幫他去取,因而對香檳記憶很深。 剛開始,辛桐覺得江鶴軒嫌疑最大,結果程易修搞死了她。后來猜要么傅云洲,要么江鶴軒,最終被迫白送。 她下床,摸了摸脖子。 破皮滲血的傷口拿紗布簡單包扎,淤青也摸上藥膏。 辛桐默默唾棄自己,果然是跟傅云洲上床上多了,居然被皮帶抽也會高潮。 她隨便套上一件浴袍,打開臥房門,預備出去找點東西填肚子。 走到套房一開門就能瞧見的大廳,她看到傅云洲坐在鋼琴前,穿著襯衫和牛仔褲,頭發微微亂著,倒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 “鋼琴?”辛桐開口。 他翻起琴蓋,道了句:“裝飾罷了?!薄频隇榱嗽黾託馀呻S便買的玩意兒。 “記得你高中還在年級晚會上表演過?!毙镣┬α诵?。 家里現在還存有他彈鋼琴的視頻,曉鹿拍的,這姑娘對什么都亢奮。 傅云洲彈鋼琴,亢奮;程易修跳街舞,亢奮;孟思遠說相聲,亢奮;辛桐演話劇,亢奮中的亢奮! 最矮的個子,最大的胸;最瘋的性子,最負責的粉頭。 哪怕辛桐在話劇里只是扮演一個無關緊要的場記,她也能瘋了一樣地在底下狂喊:“辛jiejie我愛你??!跟我回家睡覺吧!你是天仙下凡拯救世人??!” 傅云洲隨手摁下幾個琴鍵,起先是不連貫的碎片,漸漸組成一匹綾羅,隨著單手變成雙手,曲調驟然復雜,從清泉流淌變成男人的低語。 他生著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落在琴鍵如同精靈起舞, 是夢中的婚禮……感謝放課鈴和英語聽力前的抒情音樂,還有中國移動的默認彩鈴,讓這曲子耳熟能詳。 辛桐突然想起來,傅云洲對她說,他的母親覺得他能成為一個無用的音樂家,而他想成為作家。后來沈安鳳告訴兒子,你可以既是一個音樂家,又是一個作家,并將歷史上那些文學家與音樂家并重的人物一一舉例。 可事實上,他習慣拿金筆簽字的手,終究對琴鍵生疏。 會背的琴譜,也就留下了最耳熟能詳的幾首。 “想去歐洲嗎?”曲到中途,傅云洲突然停下,“文然曾在巴黎上學,英語、法語都很好,會一些西班牙語,歐洲不大,你們能一口氣玩很多地方?!?/br> 辛桐沒說話。 “你們可以去西班牙的阿里坎特和馬拉加住一段時間,小城市,比較安逸,還有漂亮干凈的海,就是冬天不能游泳?!彼^續說?!安慌吕淠芡弊?,阿姆斯特丹的紅燈區很有名,你好像還沒去看過……” “你什么意思?!毙镣┐驍嗨?。 傅云洲漠然了一會兒,道:“去歐洲散散心,離開一段時間,你與我都冷靜一下?!?/br> “算了吧?!彼穆曇羧缤≡诳諝獾挠鹈?。這三個字,需要你高高提起一口氣,可在吐出去時,又變得如此的輕。 辛桐撇過臉,指腹摁掉眼角薄薄的濕意?!拔乙恢焙芾潇o,你不冷靜?!?/br> 傅云洲看著她,想告訴她:別哭,你是我meimei啊,是天底下我最疼的人,你但凡想要,哥哥怎么都會幫你實現。 他這人,做過很多糟糕的事,說過許多不可理喻的話。 但有些話,傅云洲是真心的,譬如為了保護他們,他可以付出一切。 那個用清秀工整的字跡在筆記本上寫“我想當一個負責任的大人”的少年,終究走出了這一步。 他在辛桐熟睡時,將自己僅有的自由換算成rou眼可見的價值,托付給孟思遠。 把我名下的財產分出五分之一贈與蕭曉鹿,感謝她這么多年的慷慨,這筆錢就當作我給她和優白婚禮的紅包。 其余的部分,一半留給易修,我的幾輛車也給易修,但叮囑他別隨隨便便出去飆車……哥哥以后不能幫他掃尾了,諸事小心。少給經紀人添麻煩,好好工作,二十歲,該長大了。 另一半財產,包括藏書、古玩、字畫,全部給小桐。還有我母親留下的旗袍、頭面,一對給兒媳的翡翠鐲子,也給她。讓她在歐洲玩得開心些,要是不想回來,跟文然一起留在外面也可以……小桐是我meimei,別家小孩有的,我家小朋友也要有,千萬別讓人欺負了去,也不要讓她露出羨慕的眼神,想要什么都給她。 交代完,孟思遠忍不住問:“云洲,值得嗎?” 傅云洲驀然笑起來,輕輕告訴他:“值得?!?/br> p☉—①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