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友_15
書迷正在閱讀:快穿之尋愛之旅、電競選手、骨色生香(H)、穿成渣攻寵夫郎[種田] 完結+番外、青梅套路深、雪瑤(亂高n)、快穿之我需要你的愛(簡)、高干之不清不楚、論如何與電競大神談戀愛、你水怎么這么多(3p 高H)
拔也幌胩見你一直怪自己……”韓通明聽到他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像自己受了委屈一樣難受?br 程眠摸摸他的頭發,說:“其實我也想過離開的……想去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沒人會知道的,而且你每次看見我就生氣……但是想想以后可能就見不到你了,我有點舍不得,就想再多留兩天……留啊留啊就一直就留到現在了……” 他為了那點舍不得,頂著韓通明的冷眼往返了許多次,他不想提自己吃過的苦,韓通明每聽他說一句都會疼得難以復加,他知道心疼和內疚的滋味,他不想折磨他。 “老天……我都對你做了什么……”他感到guntang的眼淚掉在自己肩膀上,韓通明摟他摟得太緊,他只好貼近他的耳朵說:“但你也沒有放棄我啊……” “……這些年你怎么過的?” 程眠猶豫了一下,他不想讓殘酷的往事在傷害了自己以后,再去傷害韓通明:“……我跟mama回了老家,她病了,只好住在舅舅家里,他不太喜歡我……”豈止是不太喜歡,對舅舅來說自己就是個戕害他jiejie的仇人,“你知道我成績不好,老家的高中教學質量又差,我們……已經借了很多錢了,所以就去打工了……酒吧啊、Ktv啊……能進的地方不多……我還做過家政呢,后來……我媽看見我跟別人喝酒,還抽煙,她很生氣,還打了我……” 環著他的手臂猛然一緊,韓通明沙啞著嗓音問:“翁姨怎么打你的?” 程眠沒說話,沒必要把這些殘酷的細枝末節告訴韓通明,時光無法倒流,只會讓他一直生活在無可挽回的悵悔中。 得不到回答,韓通明凝視著他的眼睛說:“你怕我聽了難過嗎?可我想聽你告訴我……我遲早會知道的,別再讓別人告訴我了……程眠,你別讓我再經歷一次這種感覺了……”他近乎乞求。 程眠怔怔地看著他發紅的眼睛,湊過去親了親他的眼角,說:“……那個學生的爸爸打過我……我的右耳有的時候會聽不見……你帶我去看醫生好不好?” 韓通明說不出話,埋在他頸間點點頭,濕熱的淚水沾到了他的肩膀上。 “新學校不好…很小很破,連cao場都是黃土…他們講方言我也聽不懂,誰也不想理我…” “那時候賺到一點錢就拿去還債了,飯都沒得吃,可我身體還是挺好的對吧?沒病沒災的……” “還有……我交過很多男朋友,也不算男朋友……”說起這個,程眠有點心虛,“我知道這樣不對……可只有他們愿意跟我說話,愿意對我好一點……除了Weyman……他真的是個好人,你別討厭他…我就這么一個朋友…” 韓通明甕聲甕氣地“嗯”了一聲:“他們對你好嗎?像林川那樣打你、侮辱你…也算對你好嗎?你以前跟我不是有的是本事嗎?打架從來不服輸……怎么我不在就這樣被人家欺負?” “所以我回來找你了啊……”程眠眼神虔誠,笑眼含淚。 韓通明知道他沒有把那些可怕的過往一一講完,他不說自己也能想象得出,一個毫無一技之長的少年人,背負著滿身的罪惡枷鎖生活得會有多艱難。 但他怕的不是這些看得見的傷疤,而是惡意對程眠性情的影響,他要如何把時光打在他身上的烙印去除干凈? 程眠瑟縮的神態,小心翼翼的性格,拮據的生活習慣都昭示著這場事故幾乎摧毀了他勃發的生機。 他恨透了程有均,他是個罪犯,他毀掉了程眠,也毀掉了翁雅,而自己還要給他錢去治病,想到這,韓通明簡直想殺人。 “啊——”大概是自己太用力,程眠發出一聲痛呼,抱怨道,“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 他歉疚地吻他,認真地cao弄起來,程眠享受到了最溫柔與爽快的感覺,開始放開聲音呻吟,他擺動著腰,擺出需要人疼愛的姿態,讓韓通明盡情地去表達愧疚。他在達到了第二次高/潮之后,已經累得不能動彈,任由韓通明從他的大腿根一點一點吻遍他的全身。 也許是回憶不太美好,大腦自動把過去模糊掉了,韓通明怎樣也想不起許多年前他們分別前的最后一面。今晚他卻夢見了那個場景。 年少的程眠有著雪白的面容和秀氣的眉目,他走起路來總是帶著一陣風,校服的下擺會飛起來,比三月春風里的白玉蘭還輕盈,他像個小孩子一蹦一跳,又在見到漂亮女生的一瞬間腰桿筆挺,步履沉靜,比嫩綠的枝干還昂揚。 他像往常的每一次,含著純粹的怡悅向自己道別,彎彎的眼睛里全是自己的影子,瀟灑地揮揮手,毫無懼意地沖向未來,好像前方全都是光明,都是善意,都是軟乎乎的棉花糖,他身上沒有盔甲,只有翁雅手織的毛線衣,他毫無防備地,帶著對全世界的信任和友好,赤裸裸地跳進了那個沒有警示牌的熔爐里。 夢里程眠的笑容忽隱忽現,他想走近,猛地看到了他臉上爬滿皮開rou綻的嫩rou,韓通明內心狂跳,從睡夢里驚醒過來,他摸了摸全冷汗的脖頸,心里充滿不合邏輯的恐懼,生怕轉臉就看到程眠面目全非的臉。 好在,程眠適時地發出了兩聲沉睡中的哼唧聲,韓通明驚魂未定地看著他紅紅白白的臉,吐出一口氣,把他扒拉到自己懷里來。 他還沒空去思考接下來怎么辦,程有均不知道會不會長期留在本市治病,但他一定會再找程眠,要錢事小,萬一再來個配型換腎的鬼把戲……雖然程眠沒膽子背著自己做決定,可他難免不會每天惴惴不安、心神不寧。程有均對他的影響太深遠,是他人生悲劇的里程碑式人物,多想到他一次就要多受一次打擊,最好能把這個人渣打包扔出青澤市,永遠不要再出現。 但在這之前,程有均得把他加諸在程眠身上地爛攤子自己收拾了。 如果他自己不想做,那他就幫他做。 他們已經在門口親了五分鐘,韓通明現在看程眠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不可憐可愛,昏君一樣不想早朝,好不容易從溫柔鄉里掙扎出來,他問:“記得我跟你說的話了嗎?” “嗯,可以在家看電視打游戲,也可以出去找Weyman玩,如果喝醉了要先給你打電話,但是不能接我爸的電話…”程眠提起程有均,表情就發苦,整個人皺起來。 “嗯,你有很多時間想清楚的,他病沒那么嚴重?!表n通明正正領帶,那是程眠挑的一條橙色格紋的領帶,他曾經認為那條領帶丑陋不堪,如今雙眼被偏愛蒙蔽,喪失了基本審美,內心美滋滋地戴著出門了。 —————— 程眠在家打了個轉,覺得一身輕快,轉而想到程有均,又愁眉苦臉起來。 他那天與程有均見面的時候幾乎沒跟他好好說話,他歇斯底里地掀翻了桌上的東西,嚇得店員瑟瑟發抖,程有均狼狽逃竄,所以他沒機會問他,“你為什么把我扔在那”,“為什么不回來找我”,他未曾仔細想過原因,也許是太累太難過,也許是不想坐實程有均猥瑣無能的想法,但當他真的逼自己去回憶關于程有均地一點一滴時,他才發現他很難找到為他辯白的論據。 沒有人會對深愛的孩子做這種事。 程眠坐在客廳的地板上,用韓通明買回來的游戲機玩一個古老的電子游戲,回想著他能想到任何與程有均在一起的畫面。 但他想到最多的只有靜悄悄的巷子口,每一個腳步聲都可能是他,但每一個都不是他。 韓通明一直不理解他為什么翻來覆去地玩這個游戲,他想記得里面所有的隱藏關卡和彩蛋,希望有一天程有均回來了他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和爸爸一起通關,一起把公主救出來??伤浆F在也沒有這個機會,也永遠都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他的父親就在這座城市里,病得半死不活,永遠不再有以往說走就走的魄力,但他也不會再去找他了。 這個游戲關卡繁多,他玩了三天才玩到結尾,眼前的像素小人變得花花綠綠一片模糊,程眠聽到寬敞的客廳里響起抽泣的聲音,眼淚順著他的下巴滴進衣領,落在手柄上,但他沒有停止進程,那個有著蜜桃一樣臉頰的公主還被困在舊時光的城堡里,等著門外的勇士。 那是他早該要完成的任務。 古老的Midi音樂想起來的時候,程眠看著那遲到的結局畫面,哭得泣不成聲。 桃子公主被孤獨的勇士帶出了城堡,他也終于要接受現實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經失去了他的父親,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有真正意義上擁有一個父親,他和翁雅的一廂情愿終于也沒能換回他們想要的圓滿,反而把自己賠了進去。 如果他能早點強大起來,公主也好,翁雅也好,韓通明也好,他們都不會痛苦這么久。 自己是個懦弱的冒險者,他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只有一個韓通明,而程有均還在千方百計地問他要錢,如果韓通明因此而收到傷害,那他死一千次也不會原諒自己了。 韓通明那么愛他,盡管他自私自利地用自己最珍貴的少年時代去替程有均贖罪,韓通明依然沒有放棄過他,他說的對,自己不能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失望,讓他傷心。 他的幻想早就該停止了。 20公里外的韓通明正坐在辦公室里看文件,手機屏幕亮了,是一條轉賬短信,他的賬戶里被轉入了8204.5元,有零有整。 他皺了下眉頭,仔細看了下那條短信,居然是程眠轉的錢。 他哪來的錢?轉給自己干嗎?難道又想跑路? 想法一冒出來,韓通明心臟就涼了一下,飛去回了電話過去,好在這次很快就接通了。 韓通明松了一口氣,問道:“你干嗎把錢轉給我?” “……我不會給他錢的……”程眠聲音悶悶的,一聽就是剛哭過,“這個錢是給你的,留著我們一起去墨西哥的,不能給別人……“ 電話這頭的韓通明一顆心臟像被小貓爪子撓過,又疼又癢,只想摸摸程眠的腦袋,他柔聲道:“不給別人,我給你收著,攢夠了我們就去墨西哥?!?/br> 聽筒里傳來吸鼻涕的聲音,半晌程眠才細聲細氣地說:“………以后我都不會再管他了……” “嗯,不管他?!?/br> “錢都給你……” “……好?!?/br> “……你早點回來?!?/br> “好?!?/br> 他們你來我往地互相叮囑了好多遍,才掛掉電話,韓通明靠在座椅上想了想,程眠不喜歡出門,總是想躲著人群,他還不習慣自己無罪的身份,想起來就讓韓通明一抽一抽地疼,他拿起電話準備訂餐廳,不能老讓程眠悶在家里。 這時電話又響了,韓通明看了一眼號碼,眼神瞬間陰冷下來。 “喂?” “通明啊……我是程叔叔……” “嗯?!表n通明不接腔,讓程有均忐忑得頭皮發麻。 “那個,你上次說的錢……” “你現在在什么地方?我們見一面?!表n通明打斷他。 程有均吭哧吭哧地半晌才說出地址,他很怕這個昔日只有他一半高的晚輩,年輕英俊、高大挺拔,處處讓人自慚形穢,自從上次會面他同韓通明坦白了許多過去的事情后,仿佛一顆常年躲在黑暗角落里的病毒被抓出來曬在太陽底下,隨時都會被消滅。 但他總得要到那筆錢,跟死亡相比,臉面又算什么。 “去哪?”程有均瞇著混濁的雙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回C市一趟?!盋市是他們從小念書的小城。 “回去干什么???那里什么都沒有了…”程有均躲著韓通明鷹隼般的視線,不安地動了動。 “那里有程眠的老師和同學,還有不少曾經的鄰居,我們回去把當年的事情解釋清楚?!?/br> “這哪里解釋得清楚……?!”程有均急了,看到韓通明的眼神又趕緊壓低聲音道,“都過了這么多年了,你不主動提起,沒人會記得了……” “只要程眠記得,你就得去解釋,你難道要讓他一輩子替你背著強/jian犯的罪名?” “我說了多少次,沒讓他去頂罪……!那孩子真是……”程有均從牙縫里擠出幾個氣音,不知在咒罵什么,“我也不愿意這樣……我躲在X市,天天都做噩夢,整晚整晚睡不著覺,都不敢白天出門,連看到交警我都……” “那真是難為您了?!表n通明漠然地打斷他,他居然還在為自己辯解,眼前的男人每多解釋一句,就多暴露出他自私的本性,讓人作嘔。 他不想再聽程有均講述他的流亡日記,那只會讓他加倍去想象程眠悲戚的際遇,讓他加倍痛恨程有均,他來見程有均之前百般囑咐自己不要對他憤怒,他不需要程有均廉價的懺悔,程眠也不需要,盡管他連那也沒得到過。 “回C市去,不用你去自首,去跟知道這件事的人解釋清楚就行了?!碑吘箷r隔多年,當年也未立案,讓程有均自首警察也未必受理,況且,程有均如何他并不在乎,也不想再驚擾當年的當事人,他只想讓程眠受到的惡意目光少一點,“你肯去,以后治病的錢我都會給你?!?/br> 程有均臉色蒼白,嘴唇帶著不健康的紫色,哆哆嗦嗦地撕著桌上的餐巾紙,猶豫不決。 “他那時候那么小,沒做過什么錯事,不應該一直被這樣誤解?!表n通明看著程有均,那蒼老的輪廓里依稀有程眠的樣子,他聲音軟下來,“程叔叔,他從沒要求你償還什么,看在翁姨的份上……看在……小時候你也很疼他的份上……救他一次吧……他以后還有千萬個光明的日子要走,不可以一直背著這樣的罪名……他會一輩子抬不起頭來的……” 程有均抹了抹眼角:“可…可誰會一直記得這事啊……你們又不會再回C市去……” “程眠會記得,他一直沒有忘記過,所以他才一直過得不快樂,?!表n通明默默地盯著窗外一棵含苞的白玉蘭,幾乎自言自語地說,“他的過去和未來,都要干干凈凈的,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應該是喜愛的、珍惜的,他值得全天下的好心和善意,那是你欠他的,也是我欠他的?!?/br> “…………”程有均囁嚅著,半天說不出話。 “我對他做過很多壞事,他都原諒我了,你騙過他那么多次,害他苦了這么多年,站都站不起來,他也沒有怪你了,你能不能……程叔叔……這不公平……世界不該是這樣的…他不能一直只對別人好……他明明才是……” 程有均有些害怕地看著對面精英面孔的青年眼眶紅起來,手里不自覺地擺弄著手機上一個破舊的掛件,那是小程眠手工課的作品。 他咬咬牙,終于微弱地點了點頭。 初春的小城桃梨繽雜,一地粉白,幾場清明雨后空氣還濕潤著,韓通明多年沒有回來,看到熟悉的風物心里難免戚戚焉,這里有花、有樹,還有隱沒在簇新店面之間的老字號,程眠少年的靈魂就埋葬在這里。 兩人都沒有說話,卻很有默契地順著記憶里的路走回了曾經居住過的地方。 電線桿還是舊舊的一根,立在巷子口,兩個三四歲的毛娃娃尖叫著瘋跑過去,既熟悉又陌生的場景。 程家的小院子已經面目全非,被新住戶改成了鐵皮門,碉堡一樣一絲不透,韓通明在門口駐足了片刻,什么也沒找到,只能轉頭往自己家里走,他家的舊房子一直沒有賣掉,韓玥有時還會回來住,所以還干凈著。他走出去一段路,回頭看見程有均還在原地盯著那個碉堡看,他喊了一聲,程有均驚醒一般趕緊跑了上來。 他沒打算告訴程眠,因為程眠本身就很排斥面對往事,對著韓通明尚且覺得難以說出口,更別提對著舊日的老師同學,而且他要跟Weyman去一趟臨市出外景,韓通明很少見他這么興致勃勃,想來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工作,那些攝影器材韓通明顛了顛都覺得重,程眠非要自己背著,氣喘吁吁地說一點都不重,不要韓通明送,七扭八歪地跑出了家門。 他要是能一直這么開心就好了。 程有均雖然答應了出面解釋,走到學校門口又嚇得要反悔,死活不愿意與韓通明一起進去,韓通明不想與他拉拉扯扯,妥協同意他一個人在辦公室外面呆著,他自己去同老師講。 梅梅胖了許多,還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見到韓通明眼里的喜愛都要溢出來了,佯怒地責備他是不是把老師和學校都忘了,不然這么多年也不回來一次。韓通明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與她敘舊,兩人聊起了最近的現狀。 “你跟王遠航在一起工作???那個時候他皮得像個猴子,前陣子也回來看我,真是長大了?!泵访芬荒樞牢?,“說是孩子年中就要出生了,你怎么這么大個人,還沒結婚???有對象沒?” “有?!表n通明點點頭。 “那好那好,上學的時候你就招女同學喜歡,我都知道?!泵访反侏M一笑,“女朋友做什么的???打算什么時候結婚???”梅梅上了年紀,嘮叨的毛病愈發嚴重。 “……攝影師?!表n通明想了想,自作主張給程眠提升了資質。 “好好好,年輕人都有出息,不抓緊時間結婚嗎?怎么不帶著一起回來給老師看看???” “其實……我是跟別人一起回來的?!表n通明猶豫片刻,正色道。 “誰???” “程眠的父親?!?/br> 梅梅的表情凝重起來,說:“你們……還有聯系?我知道你上學的時候跟他關系很好……他父親之前其實來過一趟,打聽你們的情況……” “老師,我有事情想跟你說?!币婍n通明神情嚴肅,梅梅不由得坐直身子,她本也猜想韓通明回來是有目的的。 程有均做賊一樣在門口,想聽又不敢聽,忽然一聲“轟隆”,什么重物掉在地上的聲音。 他畏畏縮縮地聽了一會兒,往更遠地地方躲了躲。 過了很久韓通明才出來,梅梅一直把他送到校門口,遠遠地看了一眼已經躲到街對面的程有均,欲言又止地說:“那是他嗎?” 韓通明點頭,眉頭一直皺得很緊。 “那…你打算怎么辦?” “派出所不受理,覺得我們沒事找事,我也不想再驚動當時的受害人了?!表n通明露出懇求的神色,“老師,如果有人問起,你能幫他解釋嗎?” “我會的,肯定會的?!泵访费劭舭l紅,“可是,當時的學生和老師好多已經沒有聯系了,而且,那么多人都知道……” “那我就一個一個去解釋?!表n通明眼睛里有堅定和溫柔的神情,“慢慢來?!?/br> “你……唉……你一直是個有主意的孩子……”梅梅嘆了口氣,“那……程眠……現在怎么樣了?” “他很好,以后也會越來越好?!表n通明勉強笑一笑,自從踏進了C城的邊界,他就未有一刻停止過悲傷的心情,“他從小就傻,自己干了蠢事總要別人替他收拾,但總會好起來的,有我幫他?!?/br> 梅梅不知說什么好,只得點點頭,對面的青年比當年挺拔了許多,她需要抬起頭有些吃力地仰視他:“…………怎么會這樣呢?” “………老師,我也不明白?!鼻嗄甑谝淮温冻雒悦5臉幼?,“不應該是這樣的,對不對?” 他穿過馬路,背脊挺得直直的,像個沒有方向卻一往無前的勇者。 之后的幾天,他拜訪了幾位還留在C成當年與程眠熟悉的老師和同學,他沒有強硬地要求程有均一定要出面,只是讓他在外面等候,即使是這樣,程有均也很快就受不了了。 “其實我不去也可以的……”他們剛從一位老師家中出來,程有均小心地與他打商量。 “你覺得辛苦?”韓通明瞥了他一眼。 “不是……我就是覺得……不太舒服……”程有均吞吞吐吐,臉色灰敗。 “才三天而已,程眠這樣過了很多年了?!辈恢故浅逃芯懿涣?,韓通明也覺得受不了,他要一遍一遍地面對別人在聽到程眠名字那一瞬間露出的驚疑,這是他第一次直面那些彬彬有禮的鄙夷,但這已經比程眠所經受過的體面許多倍了。 有人質疑,他只能從頭再解釋,像是循環往復的車輪戰。 程有均就更別提了,他少得可憐的膽量很快就被別人得知真相時極度驚訝的目光所震懾精光,哆哆嗦嗦像只待宰的rou雞,快要被嚇破膽。 最終兩人精疲力盡,沒形象地蹲在夜市的花街口抽煙。 “以前院子里種過很多花,蝴蝶蘭、丹桂、桃金娘……還有很多我叫不出來名字的,翁姨喜歡?!表n通明吐出煙圈,看著賣花的小販一盆一盆地把帶著泥土的盆栽放到地上供人挑選。 “是、是嘛……”程有均不敢接腔。 “你去看過她嗎?程眠說她葬在老家?!?/br> 見程有均不說話,韓通明嗤笑道:“也對,你連程眠都不在乎,又怎么會想起她呢?” “都是我的錯…………”程有均低著頭蜷縮在黑暗里,手里的煙忽明忽暗。 “不,是我的錯……”韓通明自言自語道,“沒有人有義務對他好,沒有人有義務愛他、相信他,但是我有……是我沒有做到……”煙蒂的火光暈成一片,“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家人,可我輕易地就放棄了他……如果不是他還愿意回來找我,那我一輩子都會失去他了?!?/br> 夜市很熱鬧,他們蹲在陰暗的角落里,被煙霧淹沒。 “眠眠好不好?”程有均忽然問。 韓通明下意識地要諷刺他,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程眠沒開口,他趴在棉質的被褥里,頭發亂糟糟的,臉睡得紅紅的,好像一直都很幸福的樣子。 “他很好?!表n通明手指摩挲了一下手機屏,“長高了,也聰明了,還是很容易就相信別人。愛吃海鮮,也愛吃甜食,現在在學攝影,之后,說不定可以報個夜?!贿^誰知道呢,他不愛念書的……但是,什么都會好起來的?!?/br> “生活總會變得越來越好的?!彼涍@樣違心地安慰過于婧和自己,現在卻真情實感地相信了這句心靈雞湯,月亮在建筑之間露出一角,清輝漫漫,他專心地盯著月亮思念著百公里之外的程眠,思考今晚與他說些什么話好。 程有均看著韓通明年輕的面龐,喃喃地說:“你……你的眼睛……”很像你父親。 他嘴唇蠕動兩下:“眠眠也有一雙跟他mama一樣的眼睛?!?/br> 韓通明忽然轉頭看著程有均,眼神清澈冷靜:“無論如何,我還是得謝你一次,讓我有機會遇見他們,這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事?!?/br> 晚上他們視頻通話,程眠第一次出外拍,什么都覺得新奇有趣,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貓貓狗狗都要講一遍,賓館暖黃色的燈光打在他白/皙的臉頰上,剛洗過的頭發還濕噠噠地滴著水。 “我今天幫客戶試拍了兩張,她說特別滿意?!背堂吲d奮得不得了,語調都比平時高了八度,“你看到我發給你的照片了嗎?后期還沒調過色,可我覺得很好看了?!?/br> 照片里長發的少女倚在門框上,側頭露出微笑,抓拍得十分自然生動。 “好看,程眠真了不起?!表n通明笑起來,十分想湊過去親親他,“你先把頭發吹干?!?/br> 程眠“嗖”地跳起來去拿吹風機,又“嗖”地竄回來,邊吹頭發邊同他說話。 “程眠……”韓通明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他,“我現在在C城?!?/br> 程眠呆了呆,關掉吹風機,問道:“你……你回去干嗎?” “我想把當年的事情解釋清楚?!?/br> “……嗯……”程眠低著頭,只露出頭頂發心和一點紅紅的嘴唇,“可我不想回去……” 他依然不知道如何面對過去的事情,即使知道了真相,彼此也是徒增尷尬。 “沒關系,你不想說就我來說?!表n通明根本舍不得讓他自己再來經受這一遍折騰,“我去找了幾位老師和同學,之后讓他們幫忙解釋一下?!?/br> “他們……他們相信嗎?”程眠還是有些忐忑,他并沒有什么沉冤得雪天日昭昭的感覺。 “嗯,我先去找了梅梅,你還記得她嗎?” “記得,她以前很喜歡我的……”程眠抬起臉,很憂愁的樣子,“她還好嗎?” “嗯,她升教導主任了?!惫怀堂咧灰换叵氲竭^去,就會陷入到灰暗的情緒里,人身上被時光打上的標記,哪能輕易就能洗掉呢? 他不打算再與程眠講這些,如果程眠真的不想面對,那他永遠都不會帶他回來。 “梅梅催我結婚,還問我什么時候生小孩?!表n通明岔開話題,湊近了屏幕,低沉的聲音通過話筒帶著電磁力酥酥麻麻地鉆進程眠的耳朵,他臉紅起來,嘀咕道:“那怎么辦……你要去結婚嗎?其實我也很喜歡小孩……” “要是你能生就好了……” “我怎么可能……!”程眠耳朵發燙,漂亮的眼睛瞪著韓通明。 “不試試怎么知道?”韓通明被他看得心里發癢。 “……明明試過很多次了,我就是不能生……”程眠被他講得頭昏腦漲,跟著說胡話。 “眠眠……你張開腿……”韓通明誘哄著他。 程眠被他這一聲叫得渾身發軟,迷迷糊糊地把腿向兩邊分開,然后猛然意識到,他現在又不可能真的出現。 “干什么……” “想cao/你……” 程眠的血液上下翻涌,一半沖到臉上,一半沖到身下,他面紅耳赤地說:“你怎么還會說這種話……從哪里學會的?” 韓通明輕笑兩聲,說:“不知道,就想這么說?!?/br> 兩人趴在那里膩歪了半天,還是沒好意思玩遠程Play,各自草草打發了自己。 第二天韓通明卻發現程有均離開了。 沒拿自己的錢,只留了一張字條,寫了幾句拜托他照顧程眠的話。 他對著那張字條看了半天,折好放進了口袋里。 C城留下的同學不多,他翻了翻梅梅給他的通訊錄,開始挨個打電話。 好多人都已經忘記了他,也忘記了程眠,對他的來意感到莫名其妙。一個曾經一起參加過籃球隊的男生原來關系還不錯,韓通明給他講述了事情的原委后,他“哦哦”兩聲,沒等來下文,奇道:“你說完啦?” “嗯?!?/br> “……你就為了說這么個八卦???” 韓通明笑笑道:“是啊,就為了說這個八卦?!?/br> “這么點小事……” “但對程眠來說是件大事?!彼卣f。 “……也對,行吧,我幫你在我們班的群里說一聲?!蹦猩愿袼?,痛快地答應幫助他。 “……謝謝?!表n通明心底熱熱的,真心地道了個謝。 “客氣?!?/br> 這件毀掉了程眠人生的事情,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