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份激動,讓兩人都在心里做出了一個決定—?br 他們異口同聲道:“我確實能召喚圣光!”“皇帝要把他的腦子移植到我身體里?!?/br> 寂靜。 伊安深吸了一口氣,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吼道:“什么????” 樂曲吱地一聲,被阿修羅給緊急關了。 煙花還在繼續,照得駕駛艙里兩人臉色乍綠乍紅。 萊昂忙不迭道:“他不會得逞的。父親和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放心,伊安,我全身上下,連一塊頭皮屑都是屬于你的……” “我要你的頭皮屑干嗎?”伊安頭疼,“這什么時候的事?你怎么現在才和我說?不對!這和你們緊急被召來帝都有關系,對嗎?你……給我從頭到尾,詳細地說清楚?。?!” 第63章 “當初我們被緊急召回帝都的時候, 父親就懷疑是皇帝的身體出了問題。到了帝都覲見了皇帝, 父親更加確定了心中的懷疑?!?/br> 煙花大會已結束,長街上的狂歡卻還沒有停歇的跡象。 萊昂望著山下的燈火,娓娓道來。 但是伊安已有些疲憊。他今日經歷的事太多, 已超過了體能的極限。精神一旦放松下來, 倦意便迫不及待地上涌,眼澀得有些睜不開。 “要不, 我送你回修道院?”萊昂心疼。 “沒事?!币涟矟u漸將身體靠在了萊昂的肩上,“答應了要陪你度過一整夜的。這里很舒服……你繼續說?!?/br> 萊昂只好繼續:“然后父親動用了一些渠道去探查,證實了他的猜測?;实鄄×擞袃扇炅?,隨著病情加重, 終于決定鋌而走險, 采取違禁手術?!?/br> “這消息可靠嗎?”伊安問, “我還以為令尊在帝都的眼線已全被皇帝清除了?!?/br> “父親說他的這個線人相當可靠?!比R昂說,“我并不清楚對方。一直都是父親單獨和那人接觸的。對方告訴我們,皇帝全身的肌rou神經在壞死,他的身體很快就會癱瘓,死于窒息, 或者臟器衰竭。但是他的大腦沒有病變?!?/br> “所以,他想換一具軀殼?!币涟仓逼鹕?,眉頭緊鎖。 大腦移植術本身的技術相當成熟, 人類已無數次在動物身上做過實驗。但這始終是一項被倫理委員為和教廷嚴令禁止的手術。也只有權勢滔天的皇室,才會這么膽大妄為。 “是的?!比R昂握著伊安的手,無聲地安撫他, “我只是他們選中的捐贈者之一。本來我并不在名單上。但是在拉斐爾皇太子發現,路易斯的次子安德魯是捐贈者首選后,他便到處尋找替代品,找到了我?!?/br> 伊安隱隱慍怒:“如果皇帝真的將自己的大腦移植到了安德魯身體上——且不論這事兒有多么荒謬——那他很有可能傳位給路易斯,以便安德魯將來能繼承皇位,他也可以再度成為皇帝?!?/br> “沒錯?!比R昂哂笑,“所以我可是皇太子的救星。他使出渾身解數籠絡我們家,在皇帝面前夸獎和抬舉我,就是為了讓皇帝選中我,而不是安德魯?!?/br> “這就是你之前裝得像個熊孩子的原因?” “一半?!比R昂嘻笑,眼角閃著頑皮,“我確實是故意的。但是我的熊是與生俱來的呀,伊安。那可是我獨特的人格魅力之一。你應當比別人更清楚的啦?!?/br> “……”伊安回想萊昂小時候的種種頑劣不羈,完全無法反駁。 “那你今天為什么撕去了偽裝?”伊安擔憂,“你們有應對的方法了?” “是的?!比R昂微笑著,“父親說,我們和皇室一家虛與委蛇已太久,這個事需要有個了斷了。他覺得時機已成熟,我們被動夠了,該主動出手了?!?/br> 伊安望向萊昂。 青年側面俊朗如削,鼻骨清挺,嘴唇下巴轉折剛硬,如出鞘的刀鋒。當他不再嬉皮笑臉的時候,那一股冷峻肅煞的意味便流露了出來,令人心生敬畏,以及欽慕。 這個時候,萊昂身上展現出來的堅毅、穩重,以及野心,都遠遠超越他的實際年齡。 “我能幫你什么嗎?”伊安有些愧疚。 他失寵于夏利大主教后,又離開了弗萊爾,手頭資源十分匱乏。又因為身份低微,就連為萊昂他們爭取一點教廷支持都做不到。 “你已經幫了我極大的忙了呀!”萊昂驚訝,“你給了我阿修羅,伊安!” 駕駛艙內的燈光又微微一閃。 “他也同意你?!比R昂笑起來,“他的語言系統也在升級,還不能說話,這可憋死他了?!?/br> 伊安也笑了:“也是,我也就只能為你召喚一下圣光,在關鍵時刻救你一條小命。算是你的保底牌?!?/br> 萊昂將伊安的手掌翻過來,仔細研究著他掌心的紋路:“你現在就能召喚圣光嗎?是怎么召喚的?手掌里伸起一團光那種?” “當然不!你說的那是影視劇效果!”伊安把手拽回來,“圣光只能用靈魂去呼喚。而且他也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則去的。我至今也只召喚過他兩次?!?/br> 在伊安的回憶里,自己自出生起,就是個受幸運之神庇佑的孩子。 明明生在難民營,卻幸運地被大主教帶回教廷撫養。從小到大,他的生活過得十分平凡,卻也相當平安。 念小學的時候,學校組織郊游。校車出了故障,從懸浮道跌落,翻滾了好幾圈。全體師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唯有伊安連塊皮都沒有破。 還有一次,一種惡性流感在西林橫行,伊安身邊的人幾乎全部被傳染,甚至還有兩名同學因此病逝??梢涟膊环秩找沟卣疹櫜』?,連個噴嚏都沒打過。 許多事,已不能簡單用幸運來解釋。 “神一直在庇佑著我?!币涟舱f,“而我只能回報他以最真摯最虔誠的信任與愛?!?/br> 可這一股神秘的力量,一直沒有顯形,直到伊安和萊昂被困在深海。他們一個缺氧昏迷,一個因失血過多,全都生命垂危。 那一團光,第一次出現在了伊安腦海之中。 “這里是你的靈臺?!惫飧嬖V伊安,“這里是人類意識的空間,脫離了時間的約束。在這里發生的事,可以是千分之一秒的一瞬,也可以是千百萬年?!?/br> 伊安問:“您是圣主賜予我的圣光嗎?” “應該算是?!惫庹f,“只是我不能出來太久。他在獵殺我們?!?/br> “他是誰?” 光并不答:“我一直在看著你,伊安?!?/br> “原來是你!”伊安心中長達二十年的困惑,終于有了解釋,“是您一直在庇佑我!” “照顧你健康、安全的成長,是我得到的指令。我要在不干涉你正常生活的前提下監視你,并且在你的生命遇到威脅的時候予以協助和救治。你的生命將高于一切?!?/br> “是誰給你下達的這個指令?”伊安更困惑了。 光:“我必須隱蔽自己,你也需要躲藏起來。我們的力量還太弱小,而哨兵還不夠強大!” “‘哨兵’又是誰?” 光:“‘他’眼線眾多,無處不在。四千多年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搜尋你。一旦找到了你,他會將你徹底毀滅,而我也將被他吞滅?!?/br> “為什么是我?”伊安已跟不上對方的思維。 “因為你是希望之光?!卑坠膺@么回答,刻板的男聲忽而一轉,“‘伊安’這個名字,在古地球語里的意思,是‘來自神的禮物’呢?!?/br> 這一句話的語氣溫柔而滿懷著愛意,異常鮮活。雖然聲線一模一樣,卻絕對不是白光本身的電子音,而是一段人類的錄音! “你……你們是誰?”伊安震驚。 白光依舊用那個男聲道:“你是我所能留給人類的,最美好的希望?!?/br> 伊安不知道這團白光用什么方式啟動了沉船里的機甲,讓他和萊昂脫困。白光在確認了伊安的安全指數回到正常值內后,便隱退在了黑茫茫的靈臺里。 “至少請告訴我你的名字?!币涟沧詈髴┣?。 “光紀?!卑坠庹f,“這是他給我起的名字?!?/br> 伊安推測,光紀口中的“他”至少是兩個人。 一個在追殺光紀,甚至包括伊安。而另外一個,則應該是給光紀下達指令,讓它保護伊安的人。 “這是一個我不敢輕易動用的力量?!币涟矊θR昂說,“我至今都不知道,光紀口中那個在獵殺我們的人是誰。不過我覺得,光紀應該不是‘圣光’。它更像一個……隨身保鏢系統?一根不敢隨便用的金手指?” 萊昂說:“我怎么覺得這光像一個說話有點神神經經的寵物小精靈?它是怎么評價我的?” “它稱贊你非常強大,說你會成為一名完美的Alpha?!?/br> “??!”萊昂立刻改口,“非常有品位和遠見的光。雖然從未謀面,但是我已經開始喜歡它了!” 伊安:“……” 萊昂說:“總之,它對我們有幫助,就是好事?!?/br> “是啊?!币涟餐?,“也許等到將來,我足夠強大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它了?!?/br> “它幫助不了你,也沒關系?!比R昂忽而一笑,同伊安手指相扣,望進心上人子夜般的眼睛里。 “我會保護你的,伊安。以我的生命?!?/br> 駕駛艙的單人座椅打開,成為一張躺椅。伊安疲憊不堪,終于還是被萊昂摟在懷中,兩人一起擠在了躺椅里。 “睡一會兒?!比R昂將披風蓋在了伊安身上,自身后把他擁住。 卸下了心事,又置身暖融融的懷抱之中,縱使在萬丈高峰的雪山頂,卻也沒有比這里更加讓他覺得安全的地方。 伊安幾乎一閉眼就墜入了夢鄉。 天快亮的時候,萊昂先醒了過來。 伊安正枕在萊昂的胸膛上,手臂環著他的腰,睡得酣香。 薄薄的曦光之中,伊安面容光潔溫潤,宛如美玉,安詳的睡顏看著令人心潮澎湃。 年輕人奔放的愛意在這一刻宣泄而出。 萊昂只想將伊安重重吻住,壓在身下,放肆地索取。他想品嘗那張他肖想了數年的嘴唇,想將那具清瘦柔軟的身軀把玩在手掌之中,感受每一寸肌膚的顫抖和熱度。 幾乎意念一動,萊昂就發覺自己石更了??墒撬粍硬桓覄?,只能以這么一個不到一寸的距離,貪婪,而又無望地凝視著他愛了數年的人。 世人都說,愛情是有周期的,多巴胺不會永遠瘋狂分泌。到了一定時候,愛情會逐漸降溫,人們會恢復理智。 可是為什么,他每多看這個人一眼,就覺得更愛他一分了呢? “如果你真是神給我的禮物,那你應該徹底屬于我才是……” 伊安動了一下,睜開眼,就見群山披著朝霞,天空的薄云盡染成瑰麗的薔薇色,美得驚心動魄。 “真美……”伊安感嘆,深覺不虛此行。 “是啊?!比R昂凝視著懷中人微笑的臉龐,“真美?!?/br> * “紀元日”結束,繁華落下,所有人的生活恢復正軌。 上流社會的生活依舊聲色犬馬,底層貧民照樣為了一日三餐如螻蟻勞作。 不少人都留意到,菲利克斯四世露面的時間越來越少。太子和路易斯皇子交替著出席一些本需要皇帝出面的場合。 一場能改變國家政局的臺風正在香榭宮上空逐漸凝聚成型。 可伊安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神父,也會被卷進這一場臺風中心。 在紀元日比賽過后第三天,伊安正在教區里分派救濟面包的時候,被同事急找回了修道院。 一道來自香榭宮的御令,讓伊安·米切爾神父即日起進宮侍奉,為皇室成員講經! 第64章 香榭宮的圣光堂里, 菲利克斯四世俯視著躬身站在下方的年輕神父。 老者靠著藥物, 維持住了一位帝王的尊嚴,手中卻多了一把不離身的鯨角拐杖。 而神父一身素凈的深藍法袍,胸前圣光架金光閃爍, 挺拔秀頎, 氣質清華得就像一株亭亭玉立的楊樹。 “他們都說,你所謂的召喚圣光, 不過是個噱頭?!被实壅f,“但是我覺得,你的身上有一股力量。純凈、強大、厚重。那是最虔誠的信徒才能養出來的氣質。但愿通過你的傳經授道,我也能看到一點你們的境界?!?/br> 萊昂在當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大半夜從軍校宿舍里溜出來, 爬窗戶翻進了伊安的寢室。 “那老頭要對你干嗎?” 伊安怒:“你能不能不要再翻我的窗戶了, 威爾曼伯爵大人?還有,那個老頭是你的主君。而且我不過就是每天過去給他念念經書罷了……” “他不懷好意!”萊昂一屁股坐在伊安的床上,滿臉慍怒,如一頭被人觸碰到了逆鱗的龍。 “他知道你是對我最特別的人,所以想通過你來拿捏我。這是他一貫的套路了。不過我也覺得他不會對你做什么。他都一百六七十歲了, 又還半癱瘓……” “你為什么會把問題想到那個方面去?”伊安氣得偏頭疼,“我是個神職人員,而他是個皇帝!” “皇帝就不能和神職人員發展一下親密關系了么?”萊昂盤腿坐床上, 等著一雙無辜的藍眼睛,尾巴搖了搖。 伊安:“你們這些青春期的年輕人滿腦子的污穢,簡直高壓水槍都沖不干凈。不要穿著鞋就上我的床!” “那脫了鞋就可以上了?”萊昂飛速把鞋蹬掉, 興奮地在床上滾來滾去。木架子床不堪忍受,咯吱亂叫。 伊安簡直想抄起鞋把這只狗子抽飛。 隔壁的人砰砰捶墻,阿德維神父憤怒道:“zuoai能不能換個地方?這里有人正在睡覺!” “單身狗沒有人權,給我閉嘴!”萊昂吼了回去。 阿德維低沉華麗的嗓音吐字優雅,說的話卻令人不敢恭維:“這么快就結束一輪了?真不愧是童子雞!” “你這個單機狗!” “童子雞!” 然后兩人隔著墻壁你一句雞他一句狗地對罵。 伊安怒吼:“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好嗎?這里沒人是童子雞,也沒人是什么狗……” “單機狗?!比R昂解釋,“就是常年單身只有自己打飛機的狗。另外伊安我還確實是童子雞喲。我心性堅貞,要為了愛的人守身如玉,將美好的第一次獻給他!” “噢!”阿德維在隔壁嗤笑,“你的那一分鐘還會是倒計時?!?/br> “院長!”伊安扶額。 萊昂問:“他怎么住在你隔壁了?院長也住這么寒酸的宿舍?” “阿德維院長的公寓這兩天在鬧臭蟲,除蟲公司噴了藥,他暫時搬過來?!?/br> “哈哈哈哈!”萊昂捶著床板大笑,“您這是拋棄了您的子民了嗎,院長大人?” 伊安忍無可忍,把萊昂從床上拎下來:“現在是半夜十二點四十了,你該回去睡覺了。小孩子睡不好會影響發育的?!?/br> “我全身每一個零部件都已經發育成熟了!”萊昂不情不愿,突然扭頭湊到伊安耳邊,“你在宮里,任何閑事都不要管,誰也不要相信!我會盡量多進宮,和你見面的?!?/br> 伊安愣了一下,低聲道:“我知道了。走大門……” 青年竄上窗戶,輕甲展開,鳥兒似的飛走了。 伊安:“……” * 伊安并沒有住在宮中。他每天一早由宮廷侍從官接往香榭宮,用了晚飯后,再被送返圣米羅修道院。 菲利克斯是一位虔誠的信徒。他對教廷十分大方,每年都會捐贈巨額財富。香榭宮里有好幾處圣光堂和禱告室,內部裝飾堆金砌玉,富麗堂皇,讓從西林過來的伊安都有些不適應。 雖然伊安一早就會到皇宮里恭候著,但皇帝多半只在每天午飯后召他到跟前,講半個小時的經文。 皇帝對經文毫無要求,伊安自己選擇一段內容,朗誦和講解。 出乎伊安意料的,皇帝對如此繁冗的圣光經倒背如流。他會認真地和伊安討論其中的一句話,或者一個典故,言談有物。 老人或許在世人眼中,是個專制、強勢,又冷漠的統治者。但是在這半個小時里,他是一名在圣光前卑微而又虔誠的信徒。 也許是藥劑的作用,在伊安看來,菲利克斯雖然顯得有些死氣沉沉,卻不像是個病入膏肓的人。他有時候還會和伊安一邊在庭院中散步,一邊討論經文。 皇帝的腳步已蹣跚,但是堅持步行。有侍從官勸他坐懸浮輪椅,會被他罵得狗血淋頭,還因此被調職。 不過,皇帝很喜歡和伊安一起散步。 這個小神父看似一臉書呆子氣,卻極會察言觀色,并且不動聲色。 他陪同皇帝散步,步伐的緊慢,把控得甚至比老妻艾瑞斯皇后還要好,讓皇帝被照顧到了,卻還毫無察覺。 “圣主將知識與智慧賜予人間。因為他的救贖,有那么多疾病被治愈?!被实壅驹谕ピ豪锍醮旱年柟庀?,“可究竟要怎么祈禱,才能讓他再一次顯靈呢?” 伊安明知故問:“陛下是希望圣主再一次治愈一種疾病嗎?雖然我們不能揣測圣主的意志,但是就過去的情況來分析,除了最虔誠的禱告,讓教皇親自向圣光塔匯報以外,大概這種疾病也會是一種大面積流行,會造成大量百姓傷亡的疾病?!?/br> “是嗎……”皇帝渾濁的雙目望著已經開始結出花苞的薔薇花叢。 帝都的春來得迅猛干脆。雪一融化,春雨配合著陽光,將溫度節節提升。整座城市一副迫不及待想省略掉春天而直奔入夏的架勢。 這就不如弗萊爾,弗萊爾的季節永遠都過度得那么溫和。時光在那片大陸上不緊不慢地行走,像不忍心天真的孩子長大,舍不得風華正茂的姑娘老去。 伊安說:“圣主憐憫世人。但是疾病是人生來要經受的痛苦之一,沒有任何人能避免。不論如何,我們都將回自人間回到圣光之中,躺在神的臂彎里。到那個時候,就再也不受任何痛苦煎熬。在這之前,我們都需要用堅強的毅力去生活,用善良的心去對待身邊每個人?!?/br> 伊安在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下意識地加重了口氣。 皇帝淡漠地笑了笑,將一個花骨朵夾在指縫中,輕輕撫摸。 “你多年輕呀,米切爾神父,還三十歲不到。你健康、青春,漂亮。你是不會理解未老而先衰的痛苦的?!?/br> 伊安可沒打算繼續和皇帝討論病痛這個高危話題。 他立刻道:“是的,陛下,我因為還年輕,對人間許多苦難的體會還不深。我也將會繼續潛心修行,以能更好地理解圣光經?!?/br> 皇帝問伊安:“你最近有和夏利大主教聯系嗎,米切爾神父?” “我每個月都會給大主教寫一封信問安的,陛下?!币涟泊鸬?。 “他在亞特蘭一切還好嗎?” “就他的秘書的回信來看,大主教一切都很好?!?/br> 皇帝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繼續朝前走。 “夏利和我也是老相識了。在我還只是皇子的時候,他是一名宗座大主教的秘書,經常替大主教進宮跑腿兒。只是一個Beta,但是聰明伶俐,十分討母親和我們兄弟兩個喜歡。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他前途無量?!?/br> 伊安道:“大主教也一定很感激您當年對他的關照?!?/br> “關照他的是我的兄長亞當?!狈评怂沟?,“他對亞當十分欽慕,認為他將會是一名偉大的君主。亞當也很賞識他,差點把他招做幕僚。夏利能年紀輕輕就紅袍加身,也多虧了亞當的支持??上Ш镁安婚L……” 伊安不動聲色地注視著菲利克斯每個細微的表情。然而皇帝的面孔肌rou已半癱,無需喬裝,天然沒有表情。 “亞當去世后,夏利就申請調回了西林,然后一路高升。說起來,我也有好幾十年沒有和他見過面了?!?/br> 皇帝終于走累了,在花壇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伊安畢恭畢敬地隨侍在一旁。 “我相信大主教即使身在遙遠的異國,也一定牢牢記著同陛下您曾經的友誼,沒有一日不為您向神主禱告的?!?/br> “他肯定會禱告?!被实劾湫?,“為了兄長可憐的靈魂?!?/br> 伊安沉默地低下頭。 花園的另一頭,傳來年輕人的笑鬧聲。 皇帝是個慈愛的長輩,香榭宮的花園對宗室子弟全年開放。尤其到了周末,皇帝很喜歡年輕人們來宮里開派對。 才剛剛進入三月,天氣已熱得可以只穿一件單衣了。宮人們搭建了一個臨時露天水上游樂園,連接上了溫泉水。白色涼棚下的長桌上,擺滿了美酒和美食。 年輕人們從高高的水滑梯上溜下來,一路尖叫大笑,砸得水花四濺。身材窈窕的Omega女郎穿著單薄的比基尼,坐在水面秋千上,悠然蕩漾,宛如海妖。 萊昂是人群之中極為耀眼奪目的存在。 他穿著一條印著卡通狗頭的沙灘褲,赤著精壯的胳膊,身材完美得就像大師用最光滑細膩的星云石雕刻而成。 萊昂正站在高臺跳水臺上。下方眾人鼓掌歡呼,齊聲喊著他的名字。 “萊昂——萊昂——萊昂——” 青年縱身一躍,于半空中旋轉身450度,扎入水中,只冒起淺淺的一團水花。 年輕人們呼聲如雷動,紛紛叫好。 那個名叫丹尼爾的Omega男孩也在人群里,被幾個Alpha少年圍著獻殷勤??伤弊⒁饬Χ挤旁谒刂械娜R昂身上。 萊昂游上了岸,不理涌過來的Omega,接過了桑夏遞來的毛巾,和她有說有笑。 少年們的愛戀,就像夏日的果味蘇打水一樣,香甜冒泡,又沖得鼻子有些發酸。 “青春,就像一個美妙的夏日?!狈评怂沟吐暷剜?,望著少年們的目光充滿渴望。 伊安感覺到一陣陰寒襲上背脊,袖子下的胳膊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萊昂曾告訴過伊安,這群常受邀進宮的年輕人中,包括了所有移植手術的捐贈體,足足六名。他們都是和菲利克斯有著血緣關系的孩子,清一色Alpha男孩。 所有人中,其實最符合條件的,還是路易斯皇子的兒子安德魯。除此之外,拉斐爾自己的三兒子也排名第五。 作為Omega,親自生下的孩子,是身體里掉下來的一塊rou。拉斐爾絕對舍不得把兒子送給父親做個容器。 萊昂說:“而我其實并不適合。但是拉斐爾賄賂了醫生的助理,將我的數據修改了,讓我變成了比安德魯這個親孫子更適合的人選?!?/br> “路易斯至今都還不知道這個事?”伊安問。 “皇后舍不得親孫子,拉斐爾也不敢拿弟弟的野心賭博?;实郾救瞬缓靡馑奸_這個口?!比R昂譏嘲,“他的人性在謀殺了我祖父母后,居然還有存貨。家父也十分意外呢?!?/br> 皇宮里這樣的派對,隔三差五都會舉辦一次。 菲利克斯都會站在花園的一角,或是書房的窗內,靜靜地眺望年輕們活力四射的身影。他目光中的貪婪和向往,已不屑遮掩。 伊安不動聲色,照舊朗誦著經書,腦中卻忍不住浮現了他在昆蟲百科上看到過的一種寄居蟲。 它自孵化成幼蟲起,就生活在別的昆蟲的體內,一口一口以寄主的身體為食。當它長大后,舊寄主的身體已經裝不下它,它就會破體而出,尋找下一個寄主…… 伊安偷偷打量著菲利克斯四世。明艷的陽光下,他感到陣陣寒意。 伊安忍不住想:這是他原裝的身體嗎?他是不是真的菲利克斯四世?他有沒有可能,是別的什么人? 水上樂園那邊又傳來一陣歡呼,幾個少年正在比賽沖浪,其中又有萊昂。 他可是一位在大海邊長大的弄潮兒,沖浪技巧絕非這群嬌生慣養的少爺小姐可比的。 伊安多看了兩眼,轉頭道:“陛下,您還需要我……” 菲利克斯倒在花壇下的石子路上,不省人事! 第65章 一輛低調的皇室專用懸浮車飛速駛入了香榭宮, 通過層層關卡, 一個急剎停在了皇帝寢宮樓下。 奧蘭公爵來不及等侍者開門,便已自己走下了車。他還穿著一身騎裝,馬靴上沾著泥, 英俊的面孔籠著一層陰云。 偌大的寢宮里, 低級侍從和侍女垂首佇立在工位上,不敢擅離半步。為公爵引路的侍從官臉皮緊繃得沒有一絲皺紋, 可眼角還是泄露出了一絲慌張。 一間側廳里,一群年輕人正由數名侍從官和禁衛“陪同”著,老老實實地坐著喝茶。他們都已換了衣服,頭發卻還濕漉漉的, 每張面孔上都寫著彷徨和驚慌。 皇帝暈倒后引起的sao動非常大。這群年輕客人全都目睹了皇帝被抬走的一幕。作為知情人, 他們都被暫時留在了宮中, 以免皇帝病倒的消息泄露出去。 萊昂穿著一套運動服,坐在正對著門的位置,同匆匆路過的父親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目光。 “陛下怎么樣了?”公爵大步走進了頂層套間的會客室里。 沒人回應他。 屋里鬧哄哄成一團,太子拉斐爾正和二皇子路易斯吵得面紅耳赤,艾瑞斯皇后柔弱無助地在垂淚, 而伊安則站在沙發邊,溫柔耐心地協助一名醫護人員為皇后檢查身體。 “我只想知道,為什么你要把這么重要的事瞞著我?”路易斯在怒吼, “過去兩年多,我得到的解釋,一直都是父親有些臟器在衰竭。我想這雖然糟糕, 但也不是大問題。用自體細胞培養一個新器官替換了就行了??涩F在你們告訴我,他全身肌rou也出了問題,這個身體不能用了?你特么在開什么玩笑?” 奧蘭公爵配合無間地露出驚駭之色:“叔父怎么突然病這么重?” “是??!”路易斯瞥了公爵一眼,“安東尼,你的好堂弟拉斐爾也沒有告訴你這個事嗎?你們可是朝夕相處的好伙伴呢?!?/br> 拉斐爾惱怒:“你怎么把安東尼也叫來了?” “我就是想找個人做個見證。你要我把宗族的長老或者宰相也請來嗎?你向他解釋一下為什么一直將父親的病情瞞著我?!?/br> “我說了,這一切都是父親的主意!”拉斐爾面若冰霜,“他不想告訴你,我有什么辦法?” 奧蘭公爵在這對兄弟的爭吵中,走到皇后身邊坐下。 “皇后受了點驚嚇,沒有大礙?!蹦敲at生的助理收起了儀器,“我給她開一點鎮定劑。她只需要靜養就沒事了?!?/br> 可是屋內兩名皇子正如同兩條瘋狗在狂吼,皇帝還生死未卜,艾瑞斯皇后顯然無法靜養。 伊安朝公爵低聲道:“陛下突然暈倒,路易斯皇子趕來后,察覺到不對勁,拼命質問皇后?;屎蟊菹抡屑懿蛔?,只好告訴了他皇帝病重的事?!?/br> 艾瑞斯皇后伏在伊安的肩頭,哭得渾身顫抖。她本是一位高挑美艷的貴婦,此刻面龐浮腫,頭發散亂,憔悴不已。 而拉斐爾太子對母親這個豬隊友恨鐵不成鋼,也不想理她,只將她推給了因為目睹皇帝發病而被迫拘在宮里的伊安。 “我也非常震驚,嬸嬸?!眾W蘭公爵道,“不過現在醫學這么昌明,叔父肯定會平安的?!?/br> 皇后握著公爵的手,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為什么?”路易斯在那頭歇斯底里地叫,“我也是他的親生兒子。他沒有道理瞞著我。一定是你擅自……” “因為他該死地偏心和疼愛你,你這個混賬!”拉斐爾猛地咆哮了起來,吼聲把艾瑞斯皇后都嚇了一跳。 “因為父親總把你當做那個在他膝邊撒嬌的小兒子,他的寶貝蛋。他怎么舍得讓你承擔這么重的壓力?讓你cao心?你只需要每天無憂無慮地帶著你的老婆和孩子們哄他開心就好了!” 拉斐爾嗓音嘶啞,雙目泛著血絲,積壓了多年的狂暴的嫉妒和怒意宣泄而出。 “你這么說不公平,拉斐爾!”路易斯被燙了腳似的跳起來,“父親寵愛我是他的選擇!而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