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挽狂瀾
“011111號車牌?” “你確定嗎?” “怎么可能和他們扯上關系?” 黃教安懵了,不查罷了,一查全亂了,這車牌的主人不是鶴成的女兒嗎?怎么又和文黨…… 可是闖入軍事禁區,打砸娛樂場所讓檢方善后,三番幾次被青瓦臺樹立典型。 這他媽怎么看都不像是鶴成的女兒,而是文在寅那東西的女兒??! “等等!” “先等等!” 黃教安叫住了羅卿瑗,腦子正在徐徐萌生一個想法,他冷靜了半刻,死死盯著這些證據。 別人查不到,是因為沒有權限。 為什么青瓦臺遲遲不讓KBS宣發新聞。 明明現在就是攻擊的最好時刻! 為什么沒有動作? 難道是因為查到了韓鶴成的賄款流向了這個“女兒”? 有秘密。 這里面絕對有秘密。 他鐵了鐵心,沒有舊情不念往來,只要能達成目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利用。 因為談判的籌碼要換取更大的勝利。 韓鶴成。 有必要時必須放棄。 “你去交涉?!?/br> 黃教安臉上出現了一抹豺狼似的狡猾笑意,jian詐至極。 “告訴他們?!?/br> “如果不退出50個席位?!?/br> “這些東西將會全曝光?!?/br> “政府官員包庇一個女明星漠視法律?!?/br> “到時候全世界都會知道這個恥辱?!?/br> 抱歉了,鶴成。 犧牲你一人。 獲得整個黨派的勝利。 大家會記住你的貢獻。 羅卿瑗不言不語的點頭,卻在走出門的那一瞬間撥通了一位秘書的電話。 光化門。 中央政府大樓。 50個票選席位? 這些混蛋竟然想要自己退讓50個議員席位! 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 “厚顏無恥!” “妄想!” 總統又發怒了,氣的雙手發顫,眼睛昏花,漲紅了臉,太陽xue一跳一跳,粗聲奮罵。 不能妥協。 絕不妥協。 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將罪撇給檢方和軍方,當做娛樂圈和某些官員之間的腐敗案處理。 可……這孩子。 要犧牲掉嗎。 要讓她名聲掃地,成為罪人一樣的抗下所有嗎。 難道就只是因為她“血統存疑”? 還是……真的要拿50個席位去換,然后在這次國會大選輸給統合黨,造成無法挽回的頹勢? 他沉默了,坐在椅子上久久不動彈,神情憔悴,眉眼暗沉,理智與感性在不斷打仗,最終一切歸于平靜,喚了秘書長。 “靜妍到了嗎?” “到了?!?/br> “嗯,先見見吧?!?/br> 他起身坐車駛出了政府大樓,來到青瓦臺里的小湖旁去見大哥真正的親生女兒。 沒有波瀾。 沒有起伏。 靜妍眼里沒有極亮的光,靜妍笑起來只肯吝嗇的翹起一點點唇角。 不僅神情恭敬疏離,甚至還有防備忐忑。 也對。 雖從小看著長大,不過大了以后就沒有再多相處,感情自然就隨著時間愈來愈淡。 現在。 她不再喊叔叔。 現在。 自己也…… 無滋無味。 他看著這個孩子,總會不由得想起另外一個,不受控制,無法克制。 想起那個孩子,明亮的雙眼。 想起那個孩子,燦爛的笑容。 盧靜妍謙恭的看著眼色,拘謹的抿抿唇,試探性的慎重詢問。 “您還有吩咐嗎?” 小時候的女孩,如今已經為人母。 眉眼間還是和其父像的。 不過。 那個孩子沒有一點相像。 倒是非常漂亮。 隨了mama。 恍惚間。 他突然笑了,忍不住揶揄的想,武鉉xi真是為老不尊,那么大年紀,都當爺爺的人卻搞出了一個小女…… 回憶調侃戛然而止。 他一瞬的和顏悅色全變灰色,低頭眨眨眼,重新和藹的笑著摸摸肩膀,可親的叔伯語氣。 “肩膀有些酸啊?!?/br> 盧靜妍一愣,不明其意,只好溫順的低頭,勸慰道:“請您多保重身體?!?/br> 他一怔,神情更落寞了,甚覺沒什么意思,讓孩子回去后,一個人坐在湖邊發呆。 不一樣。 不一樣啊。 他幽幽嘆息一聲,眼中滿是悵惘,復雜晦澀,辨不明分不清。 直到。 朱永勛悄悄走近,微俯身,鞠躬說道。 “來了?!?/br> 當真與眾不同。 這位老人立馬轉頭,目光活泛起來,眉心寬松,但剎那間又恢復為平靜,強作冷淡。 揮揮手,開口。 “叫她過來吧?!?/br> 園內。 有一女孩子靜靜玉立。 她穿著白襯衫牛仔褲,看著幼小不少,生嫩生嫩的怯怯模樣,潤亮眼珠滴溜溜的轉。 透著一股機靈。 南熙貞糊涂了。 不是不愿見自己嗎? 為什么又突然讓她過來。 舅舅說,他會保mama出來的,讓自己不要擔心。 姨媽說,她只是被例行詢問,讓自己安心生活。 所以。 她已經沒什么害怕可求的了。 因此當看見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背對著自己的時候,她生出一絲別扭,磨磨蹭蹭不愿意過去。 像只蝸牛,縮回了殼里。 但沒想到。 對方聽見腳步聲先轉身,遠遠望著她,鏡框后的目光瞧不真切。 一直一直這樣望著。 讓人捉摸不透。 她正了正膽子,不論何時何地,眼里總充滿耀眼璨璨的光,綻放爛漫,無畏單純。 “叔……” 不對。 她抿抿唇,鞠鞠躬,乖順克制的用了生疏的敬稱。 “總統大人?!?/br> 沒有親昵熟悉,而是刻板冰冷的稱呼。 讓人…… 讓人忽地心一刺。 那人沒有應聲,只是神色微動,心中萬千復雜情,最后強壓平復,掩去一抹傷,抬手指了指前方的小路,安靜的示意陪他走一段路。 她不敢造次,乖乖跟上,淑女典雅的邁出小步子,雙手放在身前做小綿羊狀。 情態安然美好,如三月溫陽,曦曦柔亮。 氣氛變了。 感情也變了。 rou眼可見的產生了距離。 “工作順利嗎?!?/br> 還是沒能裝出冷硬,語氣末端柔和溫暖。 “最近沒有工作?!?/br> 她實話實說,一直低著頭,似見到危險權利后的伏低做小,規規矩矩的盯著腳尖。 沒了活潑,沒了燦爛。 幾日之內就改變了一個人。 有人看了她一眼,悄悄別過臉去,吞咽幾番,接連眨眼,一種源源不斷的艱難生痛在胸前翻滾。 是先入為主呢。 還是本該如此。 又或者來自那份遺書里的愧疚,和一番言辭懇切的衷心祈求。 讓人稀里糊涂的偏心。 明明靜妍才是那個真的。 卻總是對這個“假的”抱有悲痛之情。 怎么一見到,就不由自主。 怎么一見到,就情難自禁。 該做出決斷,等待真相了。 他狠狠心,抬手推一把眼鏡,完全沒有見上一個孩子時的和善可親,而是充滿政治家的冷靜和洞察,不動聲色的緩緩道。 “在家里待著要注意鍛煉?!?/br> “多做一些對身體有益的事情?!?/br> 怎么忽然說起健康問題。 南熙貞費力揣摩,神情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步步不落的跟著一起走,像一位侍女隨從,面帶謙恭。 等繞著小湖轉了一圈,來到對岸的一輛醫用專車前,幾位護士訓練有素的挽起她衣袖的那一刻。 熙貞懵了。 “這是……” “公益獻血?!?/br> 對方回避了她疑惑的目光,說了幾句自己也不相信的借口,就讓護士帶著她坐下,準備拿著針管抽血。 “我……我……” 她有些驚慌,眸子閃閃,掙扎著,止血帶已經綁在了手臂上,而戴著口罩的護士正舉起冷冰冰的針頭。 “我……我……我不想……” 她剛要站起身,就被一名警衛按下,像對待一只待宰羔羊,隨時斃命。 這時。 驚慌失措的人反應劇烈的抵抗,想要躲避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為什么要這樣。 什么獻血,什么意思。 她看著那泛著寒光的針頭發憷,小臉都白了幾分,受到驚嚇一般,眼有恐色,搖著頭拒絕。 “不要,我不想獻血?!?/br> “叔叔!叔叔!” 她顧不了那么多了,換回以前的稱呼,仿佛追著光,眸子亮極了,有濕漉的潤。 嗓音卻軟到不可思議,聲聲懇求,微有哭腔。 “我不想獻血叔叔!” “我害怕打針!” “叔叔!” “我怕疼……” “我怕疼叔叔……” “怕疼……” 那位“叔叔”冷酷異常,不為所動的站在一旁,看她的眼神里沒有任何溫度,仿佛聽不見這陣陣求饒。 但背后的雙手死死攥緊,骨節發白,皮膚漲痛。 狠心。 要狠心。 再狠狠心。 那一瞬。 胳膊傳來的短促刺痛。 一下子將她拋到了懸崖谷底。 落入萬丈深淵。 嘗到了苦澀。 “嘶——” 她一顫,好像也將委屈顫了回去,咬著下唇,小臉慘白。 針頭刺入皮膚之時,灌了啞藥一般,緘默的垂下眼瞼,一動不動。 不知抽了多少,也不知何時結束。 過了一會兒,護士將那一管血歸置好,樹間婆娑陽光照的人睜不開眼。 她抬起頭,長睫輕輕顫,聲音干凈通透。 “我可以走了嗎?!?/br> 朱永勛瞧見了總統的指示,走上前想護送一程,還沒等走近…… 她一言不發的躲開,捂著手肘鞠了一躬,似一息之間有了大人的模樣,變得陌生。 轉身離去時,像背對整個世界逆行。 唉。 朱永勛嘆口氣,心里滋味復雜。 余光一瞥。 狠心的那位眼眶都紅了。 何苦呢。 這樣。 就能得到您想要的嗎? 鐘路區世宗路旁。 一輛車在靜靜守候。 宋禹廷打開了車門迎接一人坐上來,急著想詢問在里面的具體情況,要不要做些應對措施之類的。 誰知,沒用上。 她神情不明。 伸手挽了挽長發,悠長而緩慢的深深吐一口氣,用指尖輕輕揩了眼下一圈。 眸子依舊盈盈閃亮,只是面容越發沉默精魅。 “開車?!?/br> 她啟唇說道,斬釘截鐵。 “首爾拘留所?!?/br> 京畿道王市。 首爾拘留所。 車子抵達那里后,有人接應,并且迅速安排了見面。 沒必要見面嗎? 非常有必要見面的。 她接受一番例行檢查后,走在了長長的通廊上,高跟鞋清脆響起的同時,也想起了昨天見到的一個陌生人。 他說他是韓鶴成的秘書。 幾乎掌握了韓鶴成所有的事情,當然也知道他有一個女兒。 他說已經“認識”自己兩年多了。 他說造成目前一切困局的原因在于韓鶴成太著急了,他想要在兩年之內完成別人二十年的謀劃盤算。 他說韓鶴成這樣著急是為了早一步和自己相認。 他說韓鶴成所有的資產最終都會歸于一個賬戶,他為此取名叫做【留學基金】。 甚至,早在第一次“偶遇”的時候,韓鶴成已經提前做好了移民的計劃,等到國會大選結束之后,一步一步從政治圈隱退。 他說韓鶴成得知自己有女兒后大醉一場,又笑著醒來。 他說韓鶴成經常念叨這個女兒。 他說韓鶴成感慨這輩子老天最大的恩賜就是給了他一個叫做熙貞的孩子。 他說韓鶴成勵志要做一個好爸爸。 要做一個完美父親。 【如果生活一定要有目標】 【熙貞,你就是他的目標】 因此。 當這個目標是假的時候。 對于一個人來說,是無比致命的打擊。 單人監牢。 南熙貞停下了腳步,靜靜站立。 她向里面望了一眼,轉過身要了一杯水,卻沒有立刻進去,而是默了許久,柔柔的提出無理請求。 “我想和他單獨待一會兒?!?/br> 宋禹廷沉寂幾秒,與負責人接應人耳語一番,將一個鼓鼓囊囊的Gucci大包遞過去后…… 最終獲得了五分鐘的寶貴時間。 嘩啦啦—— 開門聲。 整個空曠又狹窄的監牢里。 只有她靜潤潤的呼吸,如水,如云,淡淡飄過。 還有一個男人默然的回首,像風,像霧,寥寥無聲。 韓鶴成。 一身深藍色獄服,目光漆黑深如淵,望著她,好像在望著自己的行差踏錯。 南熙貞端著水走了幾步,她溫婉的撫好裙角,坐在地上,動作似閨秀,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大氣。 對著一人輕輕放下塑料水杯。 從“敵對”到“認親”再是“誤會”。 只要一想到自己那些讓人手腳抓地的行為,一想到曾經那些幼稚可笑的勾引行為,一想到……什么狗屁美女間諜妄想癥…… 她就忍不住皺皺手指,替自己臉紅害臊,卻用灼灼明亮的目光看著這個人,笑聲歡快的開口。 “這樣也好?!?/br> “起碼我不用為自己親了爸爸而感到羞恥了?!?/br> 她眼神純靈,柔軟,又脆弱,熱烈,是獨一無二的至真靈魂。 像火,似焰。 燙的他縮回了目光,耳畔留下爸爸一詞余音縈繞不散,心底不禁緊緊發痛。 “喝點水吧?!?/br> 她推著杯子往前幾分,仿佛什么也沒變,依然對這人保持天真熱情。 韓鶴成未動。 他不想,也不敢面對,于情,過不了心里那一關,于理,做不到放下之前努力的一切。 他不是,他也不可能是。 熙貞不是,她也不應當是。 一切都是美麗的誤會。 來自她mama撒下的彌天大謊。 這慌害的他以為看見幸福。 這慌害的他以為摸到未來。 可是! 生命應是輕盈的。 這抹嬌犟靈魂載不動人生的各種悲歡離合。 她鼻尖一酸,往下吞了幾分哽咽,這樣懂事,這樣明理,甚至用小大人的語氣開始教訓起這個男人。 “活該?!?/br> “誰讓你那么貪?!?/br> “該查的?!?/br> “人家該查你的?!?/br> 說完,頷首抿唇,一滴淚悄悄落入衣襟,消失不見,只余睫毛濕潤,聲線軟顫。 “你怪不了別人的?!?/br> 委屈,發抖。 怨嗔,倔強。 可憐,太可憐了。 好像要坐牢的人是她。 韓鶴成喉嚨一滾,那始終沉默的嘴唇,微微張開,似要吐出只言片語了。 沒想到??! 當真沒想到??! 沒人能想到!也不會有人料到! 千里之堤,潰于蟻xue。 而草延萬里,只需風兒帶來一顆種子! 往往改變所有人命運的—— 是那所有人都不會想到的小小舉動! 熙貞! 這個時而固執,時而豁達,時而天真,時而純熟,人世間最復雜最美好的孩子。 她的彷徨。 她的憂慮。 她的堅定。 她的愛。 她的心。 她的熱。 真正展露那脆弱柔真的一面。 就是渡人魂魄的一刻! 她忽然抓起了他的手。 嗯—— 韓鶴成指尖一痛,手指不知被什么刺破,抬頭時,眼睛睜大,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孩子詭異堅決的舉動。 她竟! 她竟摁著自己的指腹,逼出鮮血! 一滴一滴。 滴答滴答。 擠入杯中。 這…… 這是…… 來不及看那幾滴血溶于水中。 來不及使發懵的腦袋回神清醒。 更來不及詢問她究竟想做什么! 只見她。 微笑,凝望,執杯,仰頭。 在他驚詫怔愣的視線下,將那一杯水與血的混合物通通飲下。 毫不猶豫。 一往無前。 韓鶴成。 神震心驚。 被攝了魂。 她笑,淺淺的笑,如一朵搖蕩的小花兒,眸底淌著淚花,盈盈晶亮。 暖化了寒的雪。 揉碎了人的心。 她說。 “我現在喝下你的血?!?/br> “我現在身體里流著你的血?!?/br> “是否能叫你一聲——” “爸爸?!?/br> 爸爸…… 爸爸。 他仍未歸魂,而她又繼續道。 淚盈盈,笑吟吟。 “爸爸?!?/br> “我等你出來?!?/br> 出來。 等他出來。 嘩啦啦—— 她要離開了。 監牢的門也要關上了。 就這么一刻。 久久不動不言的人突然爆發了。 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韓鶴成大夢歸醒,幾步沖到門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死死握在掌心,不愿分離。 什么也不說。 什么也不語。 他眼眶通紅的瞬息,被他抓著手腕的孩子回頭反手緊緊握住他的,流著淚,小聲而又摯誠的許諾。 像株發芽的嫩小草。 望著頭頂的太陽。 “我一定等你出來?!?/br> 堅定。 柔軟。 在被人拉離監牢,在被人帶著出去。 她笑著流淚,開心的,無怨無悔,像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孩子。 熾熱耀目。 大聲宣布。 “韓鶴成?!?/br> “我認定你了?!?/br> “我一定會等著你?!?/br> “我等你回來!” “我等你!” “我等你爸爸!” 砰—— 門關上。 室內徹底暗了下來。 一個男人,怔怔的望著她離開的方向,眼瞳黑而幽,良久良久。 像僵硬的石頭,似無言的沉礁。 等他。 居然說要等他。 他忽地笑了。 那笑如一陣風,那笑似一道光。 笑著笑著,喉嚨難受的哽住了刺,不知怎么,渾然不覺的淚流滿面。 仿佛胃痙攣,仿佛腑內痛。 撕心裂肺的痛楚。 無處話凄涼。 無處話凄涼啊。 他像是陷入了一場無法逃離的自我折磨,坐立難安,不知如何是好的百般折復。 天吶。 說要等他出來。 這孩子說要等他出來。 他雙手掩面,人生第一次這樣,淚水源源不斷的滾落,控制不了,渾身顫抖。 毫無關系。 沒有血緣。 明明不是,明明不是。 熙貞。 她說要等自己。 她說認定了自己。 怎么有這樣的孩子。 怎么會有。 他攤開了右掌心,那里躺著剛才不小心從她腕上扒下來的一條金質手鏈。 小巧玲瓏,精致漂亮。 漂亮到晃人眼。 晃得他五臟抽搐,似是要從腹中吐出熱血。 晃得他內里劇痛,做不到放下,做不到怨憎。 她的mama算計了一切,算計了所有人。 她怎么。 認準了,偏偏一心等自己出來。 這世上。 還會有誰能等自己。 秘書的話響在耳畔。 【……要用熙貞做交易……】 【他要民主黨退出50個席位】 【不然就要曝光一切】 傻孩子。 除了她。 還會有誰想等自己出來。 熙貞。 傻孩子啊。 血緣真的那么重要嗎? 他在心底問自己。 這雙滿含熱淚的眼睛有化不開的nongnong哀傷,有笑有暖,有悲有痛。 真的那么重要嗎。 血緣,真的如此重要嗎。 這雙眼睛在暗色里亮出一抹異樣。 熙貞。 你mama,最大的失誤。 就是不知她的孩子,恰恰與她相反。 你的心是熱的暖的。 你的眼睛是清的凈的。 熙貞。 不管你是真的假的。 對于他來說。 都已經不重要了。 熙貞啊。 他的希望沒有落下。 他的火光還在燃燒。 韓鶴成深吸氣,擦干了淚,將那條金手鏈揣進了兜里,面色又恢復為平靜淡漠。 絲毫瞧不出一丁點情緒。 高深莫測、城府至重。 要等他出來。 一定要等他出來。 這只蛾子煽動了翅膀。 于是。 一切因果循環。 重新開始了。 將錯就錯 普通的一天。 國會大選最終戰進入白熱化狀態。 凌晨3點鐘。 京畿道龍仁市。 第3野戰軍。 臨時進行了緊急集合。 點名,cao練,在這日常的演練中隱含一絲不安的氣息。 中將指示。 任何人不許離開劃分的區域。 任何人不許在換崗期間聯絡。 任何人不許在私下交頭接耳。 因為今天有一場重要的訓戰演習,將與陸軍特戰司令部聯合進行,一場軍事交流,一場軍事演練。 聯合部隊。 陸軍特戰司令部中將張俊圭正坐守陣營,他在等待一個信號,一個“變化”成功的號角。 “真的找來了?” 張俊圭詢問手底下的一個副團長。 副團長一五一十的敬禮大喊忠誠回話。 “是一個男人?!?/br> “給了什么?” “交遞了一封信?!?/br> “寫了什么?!?/br> “信上只寫了一句【靜候佳音】?!?/br> “她走了嗎?” “已經出發?!?/br> 鈴鈴鈴。 第3野戰軍指揮官收到了陸軍特戰司令部的線內通話,得知一切都在按照計劃行事后,立即宣布全軍緊急進入戒嚴狀態。 因為這其實并不只是一場第3野戰軍和陸軍特戰司令部之間的軍事演習。 還有,第11空降特戰旅的參加。 不過,這次目的地有些特殊。 作戰地為首爾漢江幸州大橋。 任務—— 等待上級命令指示。 下午15:17分。 首爾城內忽然戒嚴。 歸屬首都防衛司令部的第33隊軍事警察護衛隊將中央機關和市政廳大樓圍的水泄不通。 第55警備隊以“日常訓練”為由迅速趕往幸州大橋。 而剩余的第88警備支援隊一分為二,一方趕往了中央政府大樓,另一方則是去了青瓦臺。 青瓦臺。 101警衛團團長急忙帶人到場支援,來到了主樓的空地上,不過卻不見總統警衛處處長朱永勛的人影。 “怎么回事?” 就在說話間。 嘣—— 一聲槍響。 從主樓傳出。 炸裂上空。 瞬間,守在樓外的警衛們神色緊張的掏出了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舊時總統辦公室的窗口。 這…… 101警衛團長臉色唰的一下白了,嚇到說不出話來。 這……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時間倒回五個小時前。 正常上班期間。 中央政府大樓一片忙碌,所有人都在為國會大選而努力。 一份機密文件被緊急送到了總統的手里。 來自司法中心呈交的DNA親緣鑒定報告。 一份為一男一女。 一份為兩名女性。 分別檢測,這兩份樣本是否為同父異母的兄妹或姐妹。 十分鐘后。 秘書室接到總統秘密指示。 令人窒息的壓力。 “帶那個女人來見我?!?/br> 世宗路。 一輛政府專用車緩緩行駛在路上,載著一個人從龍仁市而來,開進了青瓦臺。 秘書長盧英敏親自接待。 時隔多年后的相見。 一個女人下了車,氣態何其張揚,那是一種尖銳無比的美麗,極其霸道,像一把鋒利的柳葉細刀,又身披浮華熾艷。 她戴著手銬,卻像是捧著王冠。 脊梁永不倒下,無人能殲滅這種詭魄。 沒變。 還是沒變。 依然老樣子。 “解開吧?!?/br> 盧英敏不忍心,到底是跟著那位經歷風雨的女人,于是吩咐一旁隨行的人打開手銬。 “不用?!?/br> 這女人從來都是這樣囂張,眉眼凌厲滿是不耐煩,似王巡視領土般,自顧自的進入主樓。 政府大樓人多眼雜。 空下來的青瓦臺正好拿來一用。 這地方再熟悉不過了。 她無需人帶路,自己朝著舊日總統辦公室走去,門口沒有人值守,索性連門都不敲,直接推門而入。 安寂。 靜謐。 一室冷清。 她目光始終直視前方,又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恰恰好正對著房間里那張辦公桌。 辦公桌后有一人。 白發滿鬢,神情肅穆,此時靜默無聲的坐著,一動不動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 針尖和麥芒。 無視對漠然。 半晌。 無人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室內幽幽傳出一個聲音,平靜而緩慢,冷淡而克制,似強壓著心中的怒火。 “熙貞是誰的孩子?!?/br> 哈。 這一天終于來了。 那女人微微笑了,鋒芒畢露的揚眉彎唇,仿佛不解其意,又像是故意作對,眼神寒霜一般笑著反問。 “我的呀?!?/br> 對方再問。 “她的父親是誰?!?/br> “你不是知道嗎?!?/br> “是誰?!?/br> “為什么問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br> 語未完,話未落。 咚—— 有人狠狠的拍向辦公桌,神色微怒,聲威赫赫的高聲再次質問。 “究竟是誰!” 她收了笑,頷首輕悠抿唇,坐姿懶散,仿佛下午茶時間,誰也沒入她的眼,故意氣對方。 “你沒有看遺書?” “你沒有看照片?” 那老人似乎被激怒了,猛地站起身來,伸手直直的怒指,視線不斷的逼視。 “我在問你!” “我要你親口說出來!” “你敢說出來嗎!” “你敢對天發誓嗎!” “我敢!” 她也唰的一下站的端麗,簡直邪門的要命,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臉不紅心不跳,信誓旦旦的大放厥詞。 一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大膽。 一種今天不是氣死你就是氣死你的無賴。 “熙貞就是他的孩子?!?/br> “你如果不信可以使用權限查看歷任總統的個人資料?!?/br> “在最底下的藍色文件夾里有張他和孩子的照片?!?/br> 她說的有模有樣,有理有據。 讓人不得不相信。 “當真?” 追光者平靜詢問。 “當真?!?/br> 她正面迎上鏡片后的深沉目光,甚至還加上了惡毒的誓言,為了氣死這個人不惜詛咒自己。 反正她并不相信這一套。 “如果我撒謊?!?/br> “就讓我不得好死,尸骨無人掩埋……” 又一次被打斷。 那位靜靜的看著她表演,忍耐著胸中的一團火,冷冷的直擊要害。 “用孩子?!?/br> “用她發誓?!?/br> “如果你所言膽敢有一分虛假?!?/br> “就讓她立刻慘死,讓她曝尸荒野,讓她無人收尸?!?/br> 剎那間。 不迷信這一套的—— 她沉默了。 眼里有鬼火般的光,幽幽燃燒。 啪啪啪—— 一聲巨響! 辦公桌上的陳設被人全部掃到地上,摔得粉碎,噼里啪啦的宣布著主人的憤怒。 這位老人怒火萬丈,暴跳如雷,指著她鼻子咬牙切齒的狠狠罵道。 “死性不改!” “死性不改!” “還敢撒謊!” “死到臨頭居然還敢撒謊!” 啪—— 又一聲。 那份DNA親緣鑒定報告被甩在地上,對面傳來氣急敗壞的怒吼。 “你敢看嗎!” “你敢念給我聽嗎!” 盧英敏在門外聽著里面的響動,沒有聽清具體內容,只知道應該是在吵架。 但過了一會兒又安靜下來。 重新心平氣和了。 室內。 “什么?” 那個驕傲心思極深的女人也有未預料到的事情,她顧不得作惡,連忙追到桌前質問:“你剛剛說什么?” 氣定神閑的人變成了剛才怒不可遏的他。 上位者的冷眼旁觀,用俯視的目光打量著她,輕描淡寫道。 “我不可能和統合黨做交易?!?/br> “你最好去求求你的舊情人成長宇?!?/br> “讓他將熙貞的罪定的輕些?!?/br> “可以少在監獄待幾年?!?/br> 他的口吻那樣薄情,一夜之間大變樣,仿佛那個孩子不再是“光”后,就毫不猶豫的丟掉。 不念舊情,不想過去。 “如果剛才你說實話……” 他嘴唇動了動,沒有絲毫憐憫之色,眼神厲害,再度痛擊。 “但你害了她?!?/br> 室內。 一片死寂。 什么聲音? 怎么沒動靜了? 應該有一個小時了吧。 總統說,要自己一小時后進去聽候吩咐,盧英敏心里這樣想著,低頭查看了時間,不多不少,剛剛好一個小時。 他挺起了背,醞釀一番,輕輕的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 咚咚咚—— 還是沒有回應。 等了大概一分鐘后,他出聲提醒之后,恭順的擰開把手推門而入。 “總統您……” 但當他看見里面的情形后,整個人僵立在原地,眼有恐色,手里的文件徹底握不住了,急墜在地上。 砰—— 砰砰—— 郊外打靶場。 南熙貞興致勃勃的俯趴射擊,這應該是這段時間以來最放松的一刻,用槍,用火藥,發泄一切情緒。 她打完了子彈后,摘下護目鏡,一臉燦爛明媚的朝身旁人笑瞇瞇的邀功。 “怎么樣!怎么樣!” “我厲害嗎!” 朱永勛點點頭,想說什么,但手機突然響起,他看見來電顯示立馬接起,模樣恭敬。 “是?!?/br> 聽見指令后,他沒有遲疑,沒有多想,摸出腰間隨身攜帶的手槍,瞄準了一人,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 伴隨可怖威猛的槍擊聲。 一個女孩子的驚叫清晰的傳入手機里。 通話戛然而止。 “嚇死我了!” 南熙貞捂著胸口,呆呆的望著朝自己露出笑意的朱永勛,小心臟還撲通撲通的跳。 這神槍手叔叔踱步走到她身邊,撿起她腳邊剛剛被打死的一只兔子,抓著耳朵拎起來后,慢慢說道。 “接下來?!?/br> “活物練習?!?/br> 她小嘴一撇,又嬉笑活潑的彎彎眼,雖然不明白為什么突然帶自己來靶場玩,但是今天好開心。 一碼歸一碼。 朱永勛對自己還是挺好的。 “走吧!” “快!快教我!” 她興奮死了,被監視了那么久,被關了那么久,總算可以來透透風了! 于是跑的像一只小鹿,在草地上肆意玩耍。 晴天、白云。 微風、花草。 這里多美好呀。 她今天才不要回去! 可是城內。 卻是一場充滿硝煙的對峙。 “冷靜!冷靜!” 盧英敏滿眼驚懼,他生怕這個女人一旦沖動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那將會改變一切。 “出去?!?/br> 一位老人鎮定的坐著,淡定的擺擺手,在秘書長離開之后,一臉不為所動的看著用搶指著自己的人,語氣緩和而平穩。 “如果十分鐘內朱永勛沒有聽見我的聲音?!?/br> “你覺得你的女兒會活過第十一分鐘嗎?!?/br> 死寂。 又是死寂。 良久良久。 才響起一陣似哭非笑的女聲。 “狠心?!?/br> “你真狠心?!?/br> 她猛地拔高音量,尖利而憤恨,咄咄逼人,不管不顧,抬舉的右手又不斷的往前逼迫。 “你對得起他嗎!” “他遺書上字字血淚,托你照顧熙貞!” “你卻要親手害死!” 這位老人青筋爆起,怒紅著臉,反應極其劇烈的喝罵。 “是你!” “是你要害死她!” “我現在就是死!我現在死了去地底見他都問心無愧!” “你呢!” “勾結檢察,串通機務司令部……” “18年的政變你敢說自己沒有參與!” “有了第一次你竟然還想有第二次!” “是你!是你讓他死不瞑目!” 雙方爭執不下,眼看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馬上就要到十分鐘的生死時速。 他們在賭。 他們都在賭對方的狠心程度。 這是一場心理較量。 這是一場政治博弈。 這更是一場足以改變國家命運的戰斗。 卻這樣荒唐可笑的發生。 五分鐘后。 在盧英敏的通知下,101警衛團長匆匆來遲,正準備仔細詢問具體情況之時。 嘣—— 槍響了。 空氣令人窒息的寂靜。 在場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傻了。 不會吧…… 難道…… 就在警衛團長反應迅速要帶人闖入主樓的時候,他一晃眼看見門口走出了秘書長盧英敏。 “快,通知第33軍事警察護衛隊?!?/br> 他神色焦急的打著電話,無視了還怔愣站著的支援隊伍。 警衛團長想上前搞清楚狀況,卻迷迷糊糊聽見什么…… 什么第3野戰軍,什么陸軍特戰……什么張俊圭又什么幸州大橋。 等等! 到底怎么一回事!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直接帶人闖入主樓親自確認總統的安全,誰想一走進去,還沒來得及問候…… 自己又被轟出來了! “送她走吧?!?/br> 總統面容憔悴蒼老的坐在椅子上,無力的揮手讓室長任鐘皙送人離開,聲音疲憊極了。 “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br> “是?!?/br> 一切都像是閃電般。 急速來,瞬息去。 當市政廳和幸州大橋都在首都防衛司令部的眼皮子底下守衛時。 一場軍事政變無聲無息的被瓦解了。 而他也博弈成功,再一次扼制了不穩定的危險因素,卻滿目瘡痍,心累至極。 算了。 他不想再計較了。 就讓這個女人離開吧。 她想和女兒團聚也好,她不甘心想東山再起也罷。 離開吧。 離自己越遠越好。 好累。 室內寂寥,似無聲的夜。 無人再打擾他了。 他停頓片刻,從抽屜里摸出了一顏色鮮妍活潑的筆記本。 那是從漢南洞里搜出來的。 熙貞的日記本。 此時此刻。 沒有任何身份象征。 他只是普通人而已。 翻開了。 他動作輕柔的翻開了這本日記,時間不久,像是主人心血來潮的決定。 但筆跡認真圓幼,想法天真可笑。 【我不想叔叔他們失敗】 【我要知道韓鶴成到底想做什么】 【不管用什么做交換也好付出所有也罷】 【也許未來非常危險】 【我也想做】 【因為我也愛愛著我的叔叔們】 無法言喻,無法形容。 熙貞。 讓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什么是大義,什么是小情。 不必多講,不必多言。 他早已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合上了筆記本,又掏出了隨身攜帶的親筆遺書,細細讀著爛熟于心的一句話。 【請幫我照顧貞】 他寂靜的咽下苦澀淚水,胸中萬般悲痛。 抱歉。 真的抱歉。 他似乎沒能好好做到,他似乎只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東西,他沒能理解這份囑托真正的意思。 于是。 又重新撿起地上的一份文件,那是司法中心送來的DNA鑒定報告,一個真相。 久久凝視。 最終沒有勇氣打開。 從送到自己手里的一刻。 他自始至終沒有看過。 他不敢,也沒有膽量。 因為害怕承受后果。 因為無法面對。 這份DNA親緣鑒定報告,好似一個潘多拉盒,里面裝滿了未知的可怕。 讓人恐懼。 讓人心驚。 但神在盒里留下了祝福。 盒子里也有希望。 因此。 他選擇不打開,就讓“希望”永遠的留存下來,他想要懷著這個“希望”生活下去。 盧英敏、任鐘皙他們也需要光的“希望”。 不打開。 光就在。 幽寂的室內。 鐵桶里。 忽然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那是荊棘之火,那是希望之焰。 這炙紅艷明的火舌,將那未開啟的DNA鑒定報告吞噬掉。 直至燃燒殆盡,化為烏有。 不會再有人知道了。 包括自己。 不會再有人知道了。 他盯著烈火凝望,眼底有堅毅,黑黝黝的沉,靜了一會兒,神情肅穆的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br> “資料全部銷毀掉?!?/br> 他要掩埋掉真相,他要結束這場鬧劇。 原本是什么樣子。 現在、以后還會是什么樣子。 那只小蛾煽動的翅膀引起的效應無邊無際。 命運的齒輪。 再一次重新轉動了。 有人選擇了和他相同的決定。 于是。 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個新消息,來自首爾拘留所的實時匯報,一場毅然決然的與命相斗。 屬下說。 “韓鶴成在監牢吞金自殺了?!?/br> 他緘默良晌,無聲的嘆口氣,明白統合黨已不能和自己做交易,那孩子的危機悄然解除。 真好。 熙貞安全了。 他想起了曾幾何時湖旁的明艷笑容,不由得隨之而笑,眉宇變得愜意,只余淡淡的痛和憂。 果然啊。 人總是偏心的。 那個人會原諒自己吧。 他會贊同自己這樣做的。 如果這一切都是錯的。 那么。 他會將錯就錯。 讓她變成永遠的秘密。 讓她永遠的錯下去。 ρο18ē.V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