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燭火與愛(二)
假的李一塵消失了。真的李一塵則更加虛假,親近他有如葉公好龍之舉,他只適合被當成神像供起來,但這也不是萬全之策,他自命不凡,有可能會嫌信徒的香火臟了他的衣袖。 風還在吹。 周遲想把窗子關上,往下拉紗窗時遇到一股外來的阻力,她湊上去瞧了瞧,修長的手指,似竹節堅勁,指甲粉嫩,一看就是周江瀾。 她又把窗子支起來,道:“你來做什么?” 周江瀾隔著咫尺之距甜甜一笑:“jiejie?!?/br> 倒是毫不避諱。他明明是偷著來的。 周遲問他:“你每回來都走這里?” “是呀?!?/br> 周江瀾揭開窗子,一手向上抓住窗檐,腰背使力,貓身進來,動作行云流水。 窗下恰好是周遲的書房,他合上窗,把清冷的秋風關在外面,室內終于安靜下來。周遲拿開白玉鎮紙,擱在一邊。周江瀾一眼就瞧見周遲的草稿。 他從身后自然而然地摟著她。 周遲與他緊密相貼,想回頭看著他說話,見他離得極近,又不大自在,于是立直身子。 周江瀾已然知曉周遲在想些什么,他兩臂收攏,緊了緊她的腰,指著那幾道線的終點,說道:“最下面這個人,會是誰呢?” 他指的是周遲沒寫出來的名字。 周遲握住他的手:“周某人?!?/br> 周江瀾騰出一只手,把他和周遲兩個人的名字都寫上去。 他擱筆,道:“周某人當然要和你在一起?!?/br> 他自認為這句情話說得非常好,低頭看周遲。周遲沒什么反應,頓時讓他生出挫敗感。 他晃了下周遲的身子:“jiejie?” 周遲在他懷里抬起眼睛看他:“都城的仗打得夠久了,是時候考慮接下來怎么做了。要是那幫人都不肯妥協,就只能寄托于外來的勢力。江城有兵,有書院,不受腐舊的教義荼毒,老太守頗具威望,還有以韓敬為首的一眾前朝舊臣之子。你信不信,江城會成為撬動天下的一塊頑石?!?/br> 周江瀾應道:“我小時候,住的地方有游商路過,他們要鎮上人掏錢買他們的東西時也是這么說的,吹得天花亂墜,比唱歌還好聽。我想想,好像是,西域奇藥,包治百病,活人不受煎熬,死人永不疲勞,半死不活長生不老?!?/br> 周遲瞪大眼睛,道:“這怎么能一樣?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且問你,江城兵力幾何?” 周江瀾道:“親兵七千,余下的就不知道了。沈將軍身邊的統領都不少,依江城的體量,怎么說也有數萬之眾?!?/br> 周遲略算了算,道:“除了從都城帶過來的,這幾年他在江城也有擴建軍隊,像李承業,就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剩下的你不知道也正常,誰家爹喜歡把家里財產告訴他的孩子。哦,你沒有爹,你不懂這些?!?/br> 兩人的呼吸皆是一緊。 話一出口,周遲就后悔了,她這副皮囊之下埋了無數火雷,一不留神就踩中引線。曾經有人罵她不會說人話,她不當一回事,現在嘗到了苦果。 她將宣紙疊好,悄悄留神她家弟弟的反應。她只想到把情緒推給周江瀾,他不在意過去的傷痛,大概也不會在意她的無心之語。 周江瀾沉默著,突然禁錮住她,把她壓倒在桌上,撞得她一聲驚呼。他拉下她肩膀的衣服,埋首在她脖頸啃了一大口,牙齒發狠,咬得重且深。他的狠勁不會停留太久,咬傷周遲,他也心疼,默默地舔舐他留下的牙印。 他喃喃道:“jiejie,話不能亂說?!?/br> 周遲容不得被人教訓,想遠離他。她的愧疚持續不了多久,散得也快。他咬得她固然疼,可身體相互擠壓之間,她察覺他慢慢硬了,頂在她背后,有些危險。 她想了想,側頭奉上紅唇,用母性的溫柔安撫周江瀾,親得他神魂顛倒之際,順利推開他。 周江瀾還想繼續親下去,她避開他發情的身體,道:“我也沒有爹啊,你有什么好氣的?!?/br> 周江瀾道:“我不氣了,你再親親我?!?/br> 他話說得輕巧,反而令周遲心虛。她生硬地轉過臉,一言不發。 周江瀾心情微妙,他的jiejie不想說話,但他要逼她說。 他問周遲:“我把你當最親的人,不敢傷害你,你呢?你怎么看待我的?” “你?小蠢貨一只?!敝苓t順著周江瀾給的臺階下,點了下他的眉心,拉著他的手來到自己胸口,認真說道,“你好像很喜歡這個,你就是這樣,看起來單純無害,腦子里全是色欲?!?/br> 周江瀾沒想過她會這樣說,眼皮一跳,看向她前胸。她的感覺沒出過差錯。他和她一碰面就把她渾身各處看光了,給她喂粥,舔干凈她嘴角,也算是一早就親過了。他還做過無數關于她的春夢,實在很難否定她的說法。 他手掌收攏,覆住那一側胸脯,剛想捏一捏,周遲靈巧地旋身一避,拿起燭臺往內室走,邊走邊說:“可我喜歡你卻不是因為這個?!?/br> 對周江瀾來說,愛欲先行,而后才是脈脈溫情,最近他體會到占有的感覺,也明白了和愛人互相拉扯的樂趣。而周遲則是喜歡和他的相處,越相處越舒服。她覺得這不公平,但暫時沒想到什么法子。 她拉周江瀾坐在鋪著柔軟毛氈的地上。 周江瀾明白她的意思,抱著她,與她額頭相抵,由衷地說道:“你總說我對你毫無保留,可最重要的話我都沒說。jiejie,我一直慶幸,幸好當初我遇到的是你?!?/br> 周遲突然哭了,喉頭一酸,眼淚就往外涌,來得又急又兇。她今夜總想哭,偏偏流不出淚。到此時她才知道,她每回哭都是因為感受到實在的溫暖。 周江瀾有些慌:“jiejie?” 周遲抽噎著,聲音一顫一顫的。 “阿瑛沒了?!?/br> “什么?” “她走了,不在這世上了?!?/br> “徐瑛jiejie?你怎么知道?”周江瀾逼她看著自己,“我剛才說什么來著,別亂說話?!?/br> 周遲哭道:“你來之前,就在這里,她的魂魄提醒我小心火燭,她救了我一命?!?/br> 引魂香藥性徹底散去的時候,她接連見到阿瑛和李一塵。那的確是永遠的告別,像是親近之人要離開她,最后一次保護她脆弱的一面。她喜歡阿瑛,也喜歡王宮的李一塵。她把過去未來分得非常清楚,那時她在王宮,的確需要一個人陪著,做她的師長,解答她各種奇怪的問題,如果能重新選擇,她依然會和那個時候的李一塵做朋友。 周遲想到什么,又破涕而笑,笑得身體都在抽搐打顫,伏倒在周江瀾肩膀上。 “你太好玩了。前幾天我們在藏書閣,你翻開春宮圖,把那詩念出來,宿昔不梳頭,絲發披兩肩,你竟然還評價,寫得很可愛?哪里有你可愛?!?/br> 周遲笑了一陣,氣喘吁吁,笑完又哭,瘋瘋癲癲的。 “瑛瑛沒了,她離開我了?!?/br> 周遲傷心欲絕。她的朋友走了,從前性情溫和還心懷蒼生的師父也一去不返。 周江瀾訓她:“你這家伙。明日帶你去看看,你放心呀,徐瑛jiejie不會不在的,她怎么舍得?!?/br> 周遲搖頭:“是,你說的都對,但我知道,她不在那里了?!?/br> 周江瀾陷入沉默,周遲可以發瘋,可以哭,可以笑,不可以逃避自己。 周遲道:“你怎么不說話?你不信我,你也不信人有魂魄,那你憑什么信那尋芳鎮的賴神仙?他說我們姻緣天定你就相信。難道有好處你才信?” 周江瀾道:“你別這樣,我知道你心里苦,你有想和徐瑛jiejie說的話,可以先告訴我?!?/br> 周遲道:“告訴你有什么用?她聽得見?人沒了,什么都沒了,一了百了,全完了?!?/br> 周江瀾道:“jiejie,你覺得她聽得見,她就一定聽得見。你想說什么,就告訴她,不用擔心她聽不見,也不要擔心打擾她?!?/br> 周遲的哭聲漸漸止住。 周江瀾貼著她的面頰淺淺親吻,道:“阿瑛jiejie是個很好很美的人,我不知道我十年之后什么樣,但我想過你,到那時你一定也那么美?!?/br> 周遲心神動蕩,周江瀾像一把專屬于她的鑰匙,她好像那從周江瀾這里得到所有問題的答案。 她問周江瀾:“為什么你也在哭?” “因為你愛她?!?/br> “為什么你覺得我愛她呢?” “因為我愛你?!敝芙瓰懷劢羌t紅的,他眨眨眼,把淚憋回去,“因為我愛你,我感受得到你對朋友的喜愛,你高興,我為你高興,你傷心,我也會傷心?!?/br> 周遲還在流淚,但她已經平靜了許多。這是她一直以來索求的,所謂的內心的安寧。 她傾身親吻那雙唇。 她脫周江瀾衣服的同時,自己的衣服也在被他脫掉,沒過多久,兩人對坐,解開所有束縛緊緊擁抱,胸膛相貼,感受彼此的心跳。 周遲和周江瀾吻了一會,輕輕咬了一下他的舌頭,示意他松口。周遲比他清醒得快,率先推倒他,見他眼神迷離,惹人憐愛,又朝他臉上一吻。 她摸到他的性器,他身體劇烈地一顫。 周江瀾很干凈,哪處都干凈。他還是個注重身體健康的人,定期帶周遲去醫生那里看脈。他堅信他和周遲不會短命,那些丹藥害了他們一時,總不會害他們一輩子,他們都年輕,人生剛剛開始,一切總還有轉圜的余地。 周遲松手,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脯上,道:“我聽說會疼,但一直不知道有多疼?!?/br> 周江瀾呼吸一窒:“你決定好了?” “你應該擔心你自己,疼的話,我就咬你,一定讓你比我更疼?!?/br> 周遲扯過他的衣服,墊在二人身下。 周江瀾進去的時候,周遲直呼不要,不停推他。周江瀾也疼,困住她的腰不讓她逃:“我動不了,你別這樣,jiejie,你別這樣……你要我死嗎?” 她xue口的水液不夠多,周江瀾進去前足夠耐心地撫摸那處,用他的手指和唇舌感受——這也是周遲教他的,他進去之后才感覺到豐沛溪谷的潤澤之感,繁繁復復,細細密密,不停噬咬他,酥麻的感覺順著脊背攀爬,靈魂一瞬間被抽空,找到了它原本的歸屬地。他分出精力舔她的耳朵和脖子,揉她的胸乳,等她放下戒備后溫柔地挺動?;◤奖粨伍_,滑膩水意包裹的根莖在她體內,滿足之中又有難以排遣的空虛。她任周江瀾克制地動了一陣,摸到他的后腰,在尾椎滑動,試探性地往下撫摸,果不其然,周江瀾咬著她的肩膀開始加快頂弄。 “舒服了嗎?” “你別問?!?/br> 周遲的身體像逐漸收緊的藤蔓,絞得他喘不上氣,想用力揉她,他從內到外都想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感覺,再用力一點,再快一點,就能達到那頂峰,想欣賞她高潮的樣子,想聽她喉間漏出的呻吟。 “怎么停了?” 周遲艱難地問。 周江瀾停在深處,用力挺了一下,迎向她熱情的身體,這時候只需要瘋狂行動,十幾下劇烈的撞擊之后,熾熱的花徑蠕動著,瘋狂合攏,千百般地逼他繳械。 那感覺實在快活。 她高潮之后,他從她身體退出來。她仰著脖子,如赴死的天鵝,雙目緊閉,眉頭微微皺起,兩腮到脖頸再至胸脯都變成粉色,他就這幅圖景握住硬挺的棒身,濕滑的體液沾了他滿手,大多都是她的,也有他的,已經分不清了,到處都是水rujiao融的證據。 周遲緩過勁來,抱緊周江瀾。她這位弟弟把那溫涼的液體弄到她身上了,她不喜歡這個,此刻又無法不去抱緊他。 周江瀾想起身清理她的身體,他很享受她沾上自己的味道,又舍不得弄臟她,赤裸的身體,刺激的氣味,隨時能激發他新的情欲。 周遲不許他動,抱住他的脖子。周江瀾任由她抱著,親吻她的額頭和耳朵,吻過肩膀時,她會輕微顫抖,似沉浸在快活的余味當中。 深宮之中一點孤光。 小皇帝放下史書,抬頭看見那燭火,突然來了靈感。 “我想起來了?!彼?,“她好像喜歡把人比成火,她說父親是真火,不切實際,徒有其名,說我是野火,看似蒙昧,實則有大智慧,焚天焚地的,什么都不怕?!?/br> 人怎么能是火呢? 小宮女默默地想,皇帝應該和小太監去說這些。不過,為人處世的道理她懂,她看得出來,小皇帝有些興奮,和白日死氣沉沉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她為他感到開心,拋去皇帝的身份,他只是小小少年,少年人應當無憂無慮。 她問道:“她在夸您嗎?” 小皇帝道:“當然?!?/br> 小宮女道:“那,她是什么呢?小火?慢火?” 小皇帝起身來到窗邊,站在窗前思考了一番,轉過來時,一雙黑亮的眸子神采奕奕。 他道:“燭火吧,微末不曾得終始,無名敢以鑒古今……她寫過一首吟詠燭火的詩——也算不得什么吟詠。寫完就燒了,我只記得這兩句。話里話外都是諷刺,她卻還是這么寫了。她不正常,你知道嗎?情懷,都是情懷,鬼知道那是什么玩意?!?/br> “jiejie?!?/br> “嗯?!?/br> “jiejie?!?/br> “在?!?/br> “jiejie?!?/br> “你壞掉了?” “小遲?!敝芙瓰懓阎苓t的臉轉向自己,望進她的眼睛,“你剛剛,到了嗎?” 周遲稍稍降溫的臉又燒起來。 “這用問?” “舒服嗎?” 周江瀾很固執。 周遲在他臉上吻了一下,作為回應。 少年笑了,他的笑向來如春風拂面。 他翻身壓上她的身體,吸吮左側的乳,一點點往上,直到舔到她的肩膀,舔他在她身體留下的牙印,道:“再來一次?!?/br> 第二次的感覺比方才慢,也更強烈,周遲學會了享受性愛的快感,在一波接一波有力的熱浪到來時適時迎上去。她禁不住地閉眼喘息,身體變得陌生,她終于了解這一切有多美好。zuoai的確快樂,尤其聽到周江瀾的低喘沖擊她的耳朵,她快樂得想要死在他身上。 快要到達第二次極致的浪潮時,她揪住周江瀾的背,睜眼看向虛空。 我承認你是對的。 放馬過來。 她在心里說。 我要你知道,它的確淺薄、易碎,脆如琉璃,但我一定能抓住它,我要它,沒有它人是活不下去的。我要它為我而生,為我而死。rou體會覆滅,意識會消失,連靈魂都逝去的時候我能帶走的就這么一點點輕盈的感情。愛就是這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