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學者
周遲把侍女都支出門,獨自在房里翻找那張字條。 照理她不算辜負了齊先生,無論剛剛死掉的女人是否和先生有關。 房里只留了幾盞燈。周遲端著燭臺,一點點搜尋房間各處。 周江瀾一進來,就看到周遲跪在床邊發呆這一幕。 他半蹲下身子,牽起周遲的手,人穿得單薄,還帶著新鮮的寒氣。 周江瀾面色如常,周遲想溫柔地撫摸他一下,可低頭一看,手指在發抖,索性放棄。 “你的外衣呢?” 話一出口,她發現自己聲音的喑啞、干枯。 “嫌熱,脫了?!?/br> “周姑娘?!?/br> “我在?!?/br> “哪都找不到?!敝苓t無力地捂住臉,“換下來的衣服,書桌,花架,床,地板的夾縫,我都翻遍了。你說,齊先生到底說了什么?!?/br> “先起來,地上涼?!?/br> 周江瀾把燭臺移至高處,放進琉璃燈罩,火光明滅,芯子跳動了一下,復又穩穩地燃燒。光華流轉,周遲的臉明亮了許多。 她的神色有些疲倦,比他意想當中要好,這讓他稍感安慰。 “jiejie,你別在意?!?/br> “齊先生可有找你說話?” “不曾。李真人受驚,諸位大人相繼告退,齊先生也隨眾人散了?!?/br> 周江瀾默默地瞧著周遲的臉。燈光靜悄悄的,他在暗,她在明,一線之隔。他準備了一番說辭,周遲不問,他便不答,兩人陷入詭異的沉默。 待兩人都習慣了寂靜無聲的夜,周江瀾方道:“聽說刺客名喚紫蕓,有一meimei碧蕓,兩人同在望江樓營生,二人相依為命,大的善跳舞,小的善、善吹簫。那刺客已被沈將軍的人帶到城東郊外的亂葬崗去了。jiejie放心,她和齊先生并無瓜葛,若有,齊先生早就當場遭受牽連,哪能平安歸家?!?/br> 他說話時一直抓著周遲的手。 他手上有繭,舊的在掌心,新的在中指的第二根指節上。他一邊說,一邊磨周遲的手背,那處小小的硬塊像恢復了所有的知覺,肌膚相貼,發癢的觸感落到心里。 周遲發問:“你覺得齊先生不怪我?” “他不能怪你,更不會怪你?!敝芙瓰戞告傅纴?,“那位女刺客會死,是因為她要殺人。jiejie,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殺李真人,但不管怎么說,殺人都不對?!?/br> “李承業也殺了人?!?/br> “他呀。李真人很感謝李大哥救了自己的命,稱贊李大哥劍術高明,出手毫不遲疑,和沈將軍說想把他要過去?!?/br> “你呢?也不怪我?” “我有什么可怪你的?!?/br> 周遲一動不動,任他抓著。她的心一點一點沉入冰原,她想聽的完全不是這個,周江瀾每句話都在毫不留情地凌遲她。她希望有人怪她,怨她,有人的恨意為她而生。她不懂大事化小,不懂和和睦睦的可貴,她只學會把對待自己的做法嫁接到對待別人上面。 周江瀾能感到周遲的脆弱,這無須以言語明說。 “要抱一下嗎?” “我不需要?!?/br> “可是jiejie,我需要?!?/br> 周遲詫異地看向他。 “有點冷?!?/br> 周遲聞言,主動張開雙臂,把他抱進懷里。少年的身子骨沒有成年男人硬朗,但每一寸都是溫柔的,足以驅趕她的恐懼。 “jiejie,沒人怪你,你在煩惱什么呢?” “我父親后半輩子一直在追尋大道。人死后,塵歸塵,土歸土,若魂靈與道同在,則能得到永生。沒有人想死,我身邊的人都想好好活,有的人甚至為了長生傷害別人??赡莻€姑娘竟然一心求死。她舞跳得那么好,該死的人不是她。如果都沒有人為她怪我,你說她豈不是白來世上一遭?” “jiejie,她是含笑而終的。我以前就想過,如果痛苦的記憶太多,最后為自己做一件好事也沒什么可指摘的,只要對得起天地良心,對得起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就行?!?/br> “你才多大啊,你明白什么是痛苦?” “任何人都會明白的?!?/br> 周遲回味著這句話。 她道:“我好像從來沒問過你從前的事?!?/br> “因為說了會疼?!敝芙瓰懻J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可你親親我就不疼了?!?/br> 周遲閃躲他的眼神,想推開他,周江瀾不放。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有光,也有火。 “jiejie,我到現在還是想抱你,親你,想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我不是在冒犯你,你懂嗎?” 冰原在消解,幼嫩的芽想要破土而出。 周江瀾見她不動,腦袋湊過來,碰了一下她的鼻尖,然后是嘴唇。他不會親熱,親上來的角度十分笨拙,擠到了她的鼻子,把她弄得雙眉微皺。 第二回他略伏低身子,微微抬頭,仰起脖子,從下方尋到她的唇,然后偏了腦袋去親她,手指也輕微用力,抓緊她的手不讓人逃開。簡簡單單的,唇貼著唇,柔軟觸碰著柔軟,可也還是不夠,他想揉她,詭異地想要弄疼她。 周遲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退后一點,道:“不是這樣的?!?/br> 周江瀾乖乖地等她,眼里閃動著求知的欲望,此刻他是完美無缺的學生。 周遲輕輕咬住他的上唇。她把舌頭小心地藏起來,悄悄的,不敢探頭,僅用嘴唇和牙齒廝磨周江瀾的兩片唇。周江瀾的唇瓣還留著酒液的余香,引人迷醉,紅的唇,白的齒,青草的氣息,看不到半點yin邪的面貌。他的人和他的吻一樣干凈。 周遲在接吻上也是新手,她見過男人和女人或者男人和男人忘情地彼此吮吸,唇舌相連,吃得汁水淋漓,銀絲黏連,卻搞不懂為何他們如此沉迷。 周遲看著周江瀾顫動的睫毛,心想,他以后也會沉迷此道嗎?會認認真真地親吻一個姑娘? 周江瀾察覺她走神,睜眼看她,發覺她專注地盯著自己,輕輕一笑,伸舌掃過她的牙齒,來回舔了一圈,如一只幼貓,以自己柔軟的rou墊撓她的心窩。 他已經戰勝了這位稚嫩的先生。 周遲渾身抽搐了一下,迅速把他推下床。 周江瀾坐倒在地,不明所以。 “為何不繼續?” 真的很舒服。 “你該睡了,弟弟?!敝苓t心跳得飛快,強迫自己鎮定,“今晚多謝你,我無礙了?!?/br> 不能繼續。 怎么可能繼續。 就那一下,她嘗到少年舌尖的甜味,又濕又黏,溫溫熱熱的,卻像一把火,要燒掉她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周江瀾也不太好受,他舔周遲那一下,霎時感覺腦子抽空,快感席卷全身,令他身子癢得發慌,想深入到她口中,勾出她的舌頭,品嘗她口涎的味道。他的下腹也隱隱發熱,幸而那處并未挺立,否則當真百口莫辯。 從周遲房里出來,他仍暈乎乎的。 親吻的感覺很美妙,卻也惱人,在周遲眼里,自己也許不算是個男人,也不知道下一次要到何時。 周遲在床上躺了會,臉側的熱意慢慢平息。 她翻身找出一套深色的衣裙,憑著夜色掩護,找到自己的黑馬,往城東疾馳而去。 城郊有一座小山包,亂葬崗便在此處。 周遲裹好風帽,下馬牽行,一步步往里走。一隊軍士剛離開,地上還留著他們踏馬而過的痕跡。 有一軍士靜靜地立在一座新墳前。 周遲視物不清,前行幾步,瞇眼瞧去。 那人恰好回頭,見到是她,一雙濃眉戲謔地上挑。 周遲心道,原來是李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