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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辛冉乘電梯上樓,還沒推開老板的辦公室,便聽見里面傳來一道冷而沉的男聲,語氣不耐又嚴厲,大概是在訓責手下。 約摸兩分鐘,房門被推開,幾個部門經理灰頭土臉地走了出來,向她問了聲好,又匆匆離開這是非之地。 共事兩年,辛冉對老板陰晴不定的脾氣早已習以為常。 說起來,這人比自己還小一歲,事業有成就算了,還英年早婚。夫妻倆可謂佳偶天成,經常出雙入對地出現在公共場合,看起來感情很好,著實令人羨艷。 她絲毫不怵,推門而入。 坐在辦公桌前的男人抬頭,見到來人,本來蹙著的眉頭舒展開來,雖然依舊板著臉,但周身的戾氣消了不少。 辛冉沖他禮貌一笑,將手中的信封放在他面前,“上周給您發的郵件遲遲沒有得到回復。今天有空,我當面把辭呈給您,這樣是否顯得更有誠意?” 目光落在她無名指上的戒指,男人答非所問道:“辛總監的婚假可真夠短的?!?/br> 指尖在那封辭呈上輕磕了幾下,他微一勾唇,扯出抹云淡風輕的笑,“好吧,既然你執意要走,我也不強留了?!?/br> 話鋒一轉,他道:“你應該知道,JC不會專門為了你而留著位置?!?/br> 辛冉再清楚不過,作為一家勢頭正猛的科技公司,JC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新生力量更是源源不斷。 她之前在國外的時候,供職于一個研發飛行器的企業,工作強度大不說,薪資待遇也不理想。后來她回國,經由好友引薦,她跳槽到這家當年正處于破產邊緣的公司。 兩年后,JC回光返照,她的職業生涯也達到了頂峰。 許是一時頭腦發熱,她做了這輩子最愚蠢也是最后悔的決定。 看出了她的不舍,男人把辭呈遞還給她,顯出一副頗有人文關懷的大度模樣,“隨時歡迎你回來?!?/br> 辛冉謝絕了他的好意,正欲離去,聽他說道,新婚快樂。 想起那日婚禮,她依偎在他懷中,沉浸于此生最幸福的時刻,聽無數人祝福他們,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 回到住處,辛冉看見宋彧的車停在門前,這個時間點,他通常不在家。好奇又欣喜地進了屋,卻發現他正抱著兩個箱子上樓,衣袖卷至手肘,潔白的襯衣上還蹭出了幾道黑痕。 司機倒是在一旁袖手旁觀,無所事事。 辛冉不悅道:“你愣著干什么?” 司機是個樸實憨厚的年輕小伙,面色為難,解釋說:“都是小姐的行李,宋總說不需要我們幫忙?!?/br> 話音剛落,樓上便傳來女孩子嬌里嬌氣的聲音,“叔叔,我能換個大一點兒的衣柜嗎?床有點小了,還有這個燈我也不喜歡…” “叔叔,玻璃球不是放在書架上的...哎呀,你小心點哦…” 不知怎么,辛冉一陣心煩意亂,只覺那甜膩膩的聲音令人作嘔。 她深吸一口氣,整理好情緒上樓,看見自己的丈夫正一邊熱火朝天地套被罩,一邊和坐在地板上的侄女有說有笑,好不自在愜意。 本該下人干的活兒,他竟然做得不亦樂乎。 “嬸嬸,你回來啦!” 宋依站起來和她打招呼,笑得一臉天真無邪,友善熱情。 辛冉淺淺笑了下,算是回應,隨即把目光轉向一旁的男人,皺眉道:“這種事兒讓阿姨做就行了,你怎么還親自上手了?!?/br> 宋彧疊著被子,不以為意道:“這些小事兒不用麻煩阿姨?!?/br> 辛冉還想說什么,宋依插話道:“嬸嬸,你別和叔叔生氣哦,是我鬧著非讓他給我鋪床的?!?/br>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鼓了鼓腮幫子,“我不想讓外人碰我的東西?!?/br> 辛冉一時之間無話可說,氣氛陷入了尷尬。 宋彧直起身子,理了理衣服,“小祖宗,這下滿意了吧?” 宋依點頭如搗蒜。 他抬手看了眼表,“走吧,下樓吃飯?!?/br> 宋依心滿意足地環視了一圈自己的新房間,然后屁顛屁顛地去洗手了。 辛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宋彧感受到了她的低氣壓,于是反思,婚后這么多天,一直圍著侄女轉,對枕邊人疏于關心。 是他沒有平衡好。 宋彧把她攬進懷里,明知故問道:“怎么了?” 他難得主動與自己親近示好,辛冉的氣瞬間消了一大半,偏頭吻了吻他的唇角,“我今天辭職了?!?/br> 聽見這話,他沒什么反應,只是順口道:“我記得你挺喜歡這份工作?!?/br> “喜歡是喜歡,但是…” 頓了頓,她笑說:“我現在想過在家相夫教子的生活?!?/br> 看他神情寡淡,辛冉心下惴惴,試探地問:“老公,你不希望我辭職嗎?” 她自我開解道:“嫁給你,我哪還用出去工作啊,當個闊太太也挺好,多少人夢寐以求?!?/br> 沉默片刻,宋彧開口道:“我希不希望都是次要的,一切以你自己的想法為主?!?/br> 這話說得既開明又大度,任誰聽了都要夸贊他是個懂得尊重妻子的好丈夫。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只是不在乎而已。 一頓飯吃得味如嚼蠟。 宋依倒沒有被她低落的情緒影響,眉飛色舞地講起學校里發生的事情,洋洋得意地說自己又考了年級第一。 宋彧認真聽著,時不時為她夾菜,夸贊幾句。 心里再堵,辛冉也必須承認,她羨慕甚至嫉妒宋依。 有些人就是運氣好,生在這樣的家庭,一輩子無憂無慮,被人寵著愛著,永遠有嬌縱任性的資本。 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和一個小輩爭風吃醋起來。實在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