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187號,余小姐在不在?” 護理人員在急診間的門口呼喚,正以神游代替焦慮的余茜先是一怔,隨后意識到是自己到號。 “在!在這里!”她連忙起身,跟護理人員進了急診間。 “請坐喔?!弊o理人員以不算冷淡也稱不上熱情的語氣對她說。 余茜默默坐下,眼珠子左轉右轉透漏著惶然,然后才慢慢看了尚未發言的醫生一眼。 只露側后腦勺的年輕醫生正盯著計算機屏幕在寫病歷,還沒空理她。 余茜扯了扯臉上的醫療口罩,雖然有些悶,卻還是往上拉,怕被人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醫生大概眼角余光注意到她有動作,沒回頭,倒是開了口:“今天怎么了?” 長這么大,余茜也看過不少醫生,大部分醫生問診時第一句不管說什么,聲音都是比較親切和善的,當然也有可能看了一整天診下來心情不好導致口氣不佳,但像現在這種聲音不只低沉還透些冷的,她是第一次遇上。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醫生聲音好聽,她忍不住才會分心在這件事上。 “那個……我、我想驗傷……”她一開口牽扯到被勒過喉嚨,猛地好一通咳。 醫生終于轉頭看她。 本來還在猶豫要用車禍臉著地這樣的借口或是實話實說的余茜,在看清楚對方的長相,驚嚇得屁股一歪,活生生從椅子上摔下去。 “噢……”這一摔,摔得結實,屁股炸痛,余茜一下子淚水汪汪,頭頂傳來醫生的聲音:“要驗什么傷?” 她抬頭,那醫生正垂眸看她。 也不低頭,就是垂眸,那眼神無論如何委婉解釋都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范兒。 余茜從來沒有只看眼睛就認出一個人的,但這個人她可以! 高嶺,她第一任男友。 當然也已經是好幾任的前男友。 余茜霍地從地上爬起身,不管對方認沒認出自己,驚慌失措扔下一句:“沒關系,不用驗了!”逃也似的奔出了急診間,奔出了醫院。 后來在37度的大太陽底下,滿頭大汗拿棒冰冰敷嘴角瘀青的余茜慢慢回過味來,忍不住想── 怎么有人可以過了十幾年,依舊是那副沒有被社會打磨掉棱角、高貴冷艷的模樣? 就如同高中時,那些明著暗著喜歡他的女生給他的綽號一樣。 “高嶺之花”,直到現在他還是開在崇山峻嶺之上。 * 余茜在年少不自量的時候曾說過一句話:高嶺那朵花缺愛。 起因是她某天見到的一幕。 那是她國中畢業的暑假,當時她親媽踹了暴發戶老王又給她找了新一任的繼父,把她從王茜改名為張茜。先別說老張這個人是將她媽小三扶正,婚姻道德有缺陷,老張他本人可是市里第一高中的校長,于是學習成績一直不怎樣的她,成功通過走后門進了市里第一高中。 那天,她正在做“走后門”的準備動作。 暴發戶老王家是位在市中心的高級大廈十九樓,在她們搬出老王家的同時,好巧不巧十七樓正好也有人搬進來,于是三臺電梯呈現滿員運作的狀態,由于她們樓層比較高,老等不到電梯行到十九樓,就在十七樓被攔截了。 彼時她親媽正和她那個前繼父老王吵架,她聽得煩,等電梯更是等得心浮氣躁,干脆抱著裝有自己的物品的箱子,殺到十七樓去跟別人搶電梯去。 那時所謂的高級大廈還沒所謂的電子鎖,各樓層間來來去去比較自由。 余茜一下到十八樓就發現不對,因為那層樓同樣吵吵鬧鬧的,聽著是個家長在揍小孩的暴力現場。 所謂家丑不外揚,一般外人見到這種事也會回避,可是她回避不了,一走出樓道隨即見一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男孩跪家門口地上,被可能是他爸的男人拿棍子狠狠地抽打。 然后他們一老一少同時感應到有人介入,同時朝她看來── 這場面就非常尷尬了。 大夏天的,她整個背瞬間布滿密密麻麻的細汗,實在困窘到不行,便埋頭假裝沒看見,經過他們面前走進往十七樓的樓道,不經意又偷瞄了一眼,好死不死和那個男孩對個正著。 比起第一眼,余茜是在第二眼才利用余光將男孩看清楚的。 當時她想,這真是個好看到讓人稀罕的少年。 讓所有少女看一眼就會陷入初戀的少年。 那個少年就是高嶺。 不過當天余茜就搬離了那棟高級大廈,在那之前也不認識他,所以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他的家庭關系不太和睦。 等到高二和高嶺同班后,他又對誰都是冷冰冰的,她莫名地就有了他因為缺乏家庭關愛,才會那么孤僻的聯想。 而且時至今日她依然固執地這么認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