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愿望
, 應蒼林把應白哄睡了,確認她睡熟了,蓋好被子,把她的手好好放進被子里,在她眼睛上落下輕到不能再輕的一個吻,才小心地起身,帶上門出去了。 他在去見導演的路上,好好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知道這里艱苦,沒想到這么苦。 舉目都是山,進來只有一條不寬的水泥路,租了附近村民的平房供器材存放和人員修整,吃的是大鍋飯,從山下搬來,基本也快涼了。 應白是主演,也只分到一間又老又舊的小平房,里面除了張床,什么都沒有,保姆車就更別想了,平時要喝口熱水都困難。 他想到應白躺在那間濕冷發霉的小房間,連身上的被子都又潮又舊,心里就說不出的難受。 導演對他過來有些意外,畢竟之前什么招呼都沒打就突然過來了,不過他對于顧問這類知識型專家一向還算尊重,單獨出去和他抽了根煙順便聊聊。 應蒼林用的借口,是自己來貴州出差,律所轉了個這邊的案子給他,需要留在這一段時間,所以順便來劇組看看,順便也發展下娛樂圈的客戶。 兩人站在山坎上,遠處一片連碧至遠山,天色荒涼,兩點火光在風中閃爍,林導與他有些忘年交的意思,動作老練地一口吸完半根煙,嘆了一句:“到底年輕,正是好時候啊?!?/br> 這話一出,應蒼林就知道林導看出來了,也是,放著好好的首都不待,跑這路都不通的山里來,辦個屁的案子,發展個屁的客戶啊。 林導這樣搞藝術的,沉浮多年,導演的眼睛就是最毒的,哪里瞞得過。 既然不是為了利,自然就是為了情,不是應蒼林自賣自夸,放眼整個劇組,不,放眼整個演藝圈,只有應白值得他這么折騰,那這趟到底為了誰,自然就再明白不過。 不過他也壓根知道瞞不過林導的,所以才特意先來找他,編個林導一眼看穿的理由,就是想請他幫自己在劇組打掩護,也探探底,摸摸應白的情況。 他沒廢話,直接把話題引向應白的情況,林導直白地說:“倒是個好苗子,有天分,也努力,之前磨得挺好,但最近狀態不行?!?/br> “要進戲,最蠢也最有用的方法,就是滿心都投到戲里面,戲如何,人如何。這樣當然損耗大,但效果也好?!绷謱丝跓?,繼續說。 “雖然這次不是順拍,但也大致按人物階段分的場,之前那段戲讓她提前準備進狀態,就出問題了,卡戲不說,回去好像還吐了,這樣影響到進度就有點麻煩了,你來了也好,處理下她的問題?!?/br> 導演要統籌的是全組,每個小時都是燒錢,自然沒那么多耐心來做演員的心理保姆,要的也只是結果。 應蒼林聽懂了林導的意思,吸了口煙,火光明滅,眼神藏在鏡片后,煙氣從唇中溢出,襯得眼神越發難捉摸,丟了煙頭,皮鞋碾上去,回答道“您放心,現在有我在?!?/br> 林導瞥了他一眼,笑著嘆了一句:“你們這幫小年輕啊?!?/br> 過了導演的明路,接下來應蒼林便以導演邀請的名義出現在劇組,他之所以來的時候避開人,然后先去見了導演,也是不想給應白壓力。 山里條件差,夜戲條件艱難,所以收工也早一些薯條推文站,工作人員按收工順序分批下山,應白的戲最近不少都往后延了,所以收工得早。 應白到了簡易停車場,正看見應蒼林等在那里,兩個人默契地沒有說話,只是到底忍不住彼此低頭露了個笑,也不知在高興些什么。 天氣這樣壞,環境這樣糟,一個瘦成把骨頭,一個從昨天就沒合過眼,可在漫山積蓄的煙云下,兩個人的眼神交錯一瞬,就有溫情迸發。 他掐了時間,裝作偶遇的樣子,總算不枉費這番心機,順理成章和她同坐一輛小巴回去。 車上沒多少人,只有助理小唐和幾個道具師、燈光師,兩個人坐在后排,山路顛簸,彎彎繞繞,大家也都累了,沒多久就睡倒一片。 應蒼林想攬了她靠著自己休息,可手都搭上了肩膀,又停住了,知道她暫時沒打算讓大家知道,他不想在這時候和她嘔氣了。 她瘦成把骨頭的樣子,硌得他整顆心都痛,他不忍。 但應白反倒閉著眼,靜靜地靠上他的肩,握住了他要離去的手,用自己的指纏上去,十指交錯,指尖輕輕磨在他的骨節上,留下涼涼的觸感,像秋日打下來的雨。 應蒼林曾經幾天幾夜沒睡看資料寫文書,靠咖啡和煙過活,曾經在酒桌上和客戶喝到胃出血,還要等結束后才能去醫院以免掃興,也曾經用盡所有努力最后成果被他人截取。 可這些,應蒼林連眼睛都沒眨過一下,因為他迫不及待要成長,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律師,一個富有能力的成年男人,去保護他想保護的人,去做他想做的事。 應蒼林從來運籌帷幄,處于再難堪的境地也沒吭過一聲。 可現在,應白冰涼的指搭在他的手背上,他連嘆息都不能,只能默默咽下心頭的血,咽下所有心痛和對自己無能的憤怒,讓她靠得再穩些,多些心安,少些苦痛。 這便是此刻,他全部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