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變故
陶華收到柳氏家書后,李隱與赤水先生便分別于京中為陶西鳳打探消息。而先送來消息的卻是赤水先生。原來赤水先生京中故友與柳林縣上屬淮州刺史有舊,早有耳聞這一番變動。柳林縣雖離京不遠,惟幅員不廣,又非富庶之地,只當地釀的酒出名些。原來陶西鳳這縣令也當得甚是安穩。然而其上峰淮州刺史卻是皇后母族中人,又因東宮與六皇子之爭,準州刺史不慎被薛家人抓住了把柄,便落得了貪墨罪名。正當此時,陶西鳳卻不巧獻了幾埕柳林佳釀,竟因此遭了池魚之殃,也牽涉到那貪墨案中。 陶華得知后原想往柳林一趟,只赤水先生卻與她說,陶西鳳此番不過是被無辜牽連。待此事查清了,大抵是無罪釋放,官復原職。況京中往柳林,快馬而去也須得半旬光景,只那去路卻頗偏僻,赤水自是不放心陶華獨身前往。赤水遂勸陶華不若在京中走動,托人多加關照,叫陶西鳳在此間也少吃些苦頭。陶華聽罷雖心中惴惴,仍是點頭應了。 赤水先生送消息的隔天,李隱便也到了陶府,他探來的消息也與赤水的差無幾。 陶華聽得二人言詞雖寬慰了些,卻也心知這其中尚有變數,陶西鳳是否真能官復原職,全身而退仍是未知。 李隱說罷見她神色郁郁便安慰道:“柳林縣原也不是個肥缺,想來薛家也不會為此大費周章,一旦查清了證據不足自會放人?!?/br> 陶華聽他驟然提起薛家,便道:“我聽先生說淮州刺史下馬,也是因為東宮與……” 李隱聽了冷笑一聲,“嗯。圣人指了我去靈州剿馬賊,眼下他們正是心焦得很——”他說著頓了頓,“你莫憂心,無論如何我都會護你父親周全?!?/br> 陶華聽得這話,卻仍是皺眉,“此事起因便是太子與六皇子,可你……你偏生又是東宮的人……”陶華雖對朝中事知之不多,但畢竟長于官宦世家,此番所說卻是切中要害。原來李家合東宮之力要把一個縣令從這趟渾水里撈出來也不是甚么難事。只這事卻偏偏又起因于東宮與六皇子相爭,故李隱辦起事來便有些束手束腳。 然而李隱自不愿教陶華擔憂,遂與她道:“確實如此,只李家也不只東宮一條門路。此路不通,繞遠些便是了?!?/br> 陶華聽罷默了默,似有所思。 李隱見了,心中憂慮,細細斟酌了一番才道:“這段時日秦又玄可有來尋你?” 陶華原在思慮之中,未料他有此一問,啊了一聲道:“他尋我作何?” “秦又玄原就對你死心不息,此番得知陶大人的事,我只怕他又要來糾纏你?!?/br> 秦又玄之父秦非乃當今刑部尚書,此番論起誰能助陶西鳳一臂之力,秦非自是不二人選。只他們當日既悔了婚,今朝又如何能看在往昔交情出手相助? 思及此,陶華微微垂了眼,“秦家若顧及兩家情誼,當初也不會……要他真來尋我,我不理睬他便是了?!?/br> 李隱聽了這話,稍稍寬了心,伸手去握了握她手心道:“是,我們不必理睬他。我知你心里掛念陶大人,待我領了虎符,我們便抓緊時間起行往靈州,順道繞去柳林拜見陶大人。一則我好向陶大人求親,二則也教你放心?!?/br> 幾日前陶華尚且思量待在京中等李隱回京,未料又出了這番變故。她一個女子去柳林也確有些不便,如此想來,隨李隱一道出行倒是個好安排。 如此陶華便也應了李隱。 李隱見她應允,心中一喜便去抱她。然而陶華近日來數番遇上重大變故,此時縱是被他抱在懷里,也覺心中空落落的,半點不踏實。李隱把她擁在懷中雖未見她臉面,卻也知她心中不安,便抱著她輕輕搖晃起來,似是在安撫稚子一般。陶華被他這般柔情相待,卻不知為何反倒覺著心中苦澀,情不自禁地輕輕喚了他一聲,“藏鋒”。 “嗯?” “你說……這奪嫡之事何時才能到頭?” 李隱默了默,撫了撫她發髻方道:“我知你心中不喜我牽扯到這些事中。只人在朝中,便是身不由己……夭夭,想你陶家也是百年大家,書香世代。想當年你曾祖貴為太子太傅,不過想明哲保身,不摻和進那奪位之事中。到頭來先皇登上大寶,還不是怨怪他……?” 陶華自知此乃實情,心中只覺一陣疲累,遂閉了眼問:“此事你們有幾多把握?” “靈州不僅是北地要塞,更是通商重地,倘拿下了靈州,東宮的位置也便穩了?!?/br> “那你此番去靈州豈不是……”陶華聽了李隱這話,只覺自己更不應該隨他往靈州。然她心知李隱心意已定,恐多說無益,遂最終也未曾把話說完。 那邊廂李隱一聽她口氣便知她心思,“夭夭莫要多想。拿下靈州是當前要務,然你予我也是一般要緊的?!崩铍[說罷,伸手輕輕去捏了陶華下頷,低頭便要吻她。兩唇雙接,陶華只覺李隱人雖是燙的,那嘴唇卻是微涼。陶華心中一嘆,終究張了嘴唇納他,與他唇齒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