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離別與自由
九月初,陳沐阝曰和宋怡然便坐上了去往s市的高鐵。 臨行前,潘慧特地請了幾天假,陪女兒在c市來回兜了好幾圈,偶爾從話語中透露出對宋康同意她去外地念書的不滿,還明里暗里地告誡她,去外地,小姑娘家的不要被男人的花言巧語騙了等等。這個時候潘慧才提起陳沐阝曰,大概意思是,如果遇到了什么死纏爛打的男生,可以讓陳沐阝曰幫忙。 潘慧久違地在宋怡然面前紅了眼眶,也許是對自己婚姻失敗而未能好好照顧女兒的虧欠,又或者是因為曾與自己骨血相連的女兒正在慢慢長大,母女倆不可避免地漸行漸遠,內心深處的無奈與心酸。 那天在高鐵站里,他們每人各推著兩個箱子,在宋康的送別下,依次通過了閘機口。 這段時間的c市高鐵南站里,有許多送準大學生的父母們,不論是孩子們向往的眼神,亦或是父母們欣慰又帶苦澀的笑意,在這擁擠的高鐵站里演繹著一出出百味雜陳的離別傷歌。 陳沐阝曰與宋怡然的視線穿過一群又一群的人,定在那個穿著灰色短袖、腋下夾著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子身上,久久不能移開。 宋康笑著對拎著大包、背著小包的他們擺了擺手,一言不地站在那兒,目送著兩個年輕的孩子遠去,踏上未知的征途。 繞是作為久經生意場、曾經也大老遠地從鄉下跑去城里讀大學的宋康,笑容里也依舊帶著苦澀與擔憂,在兩個孩子淡出他視野之時,刻意勾起的蒼老嘴角立刻耷拉下來,高鐵站的人山人海里,又多了一位因為孩子遠去他鄉而獨自落寞、黯然神傷的父親。 坐上了高鐵的陳沐阝曰和宋怡然沉默了大半天,最后是陳沐阝曰先主動握住了她的手,以溫柔的眼神安撫她。 宋怡然對他笑笑,又迅轉過頭看窗外飛逝去的風景。 她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不怎么哭了??赡苁撬纳钸^得還算如意,也沒經歷過什么大風大浪、大喜大悲,她認為自己尚且是一個知足的人。 記得上一次大哭是乃乃去世的時候,后來有一次特別想哭是來初嘲那天,自己手忙腳亂,最后坐在馬桶上一邊流著經血,一邊獨自矯情悲傷。 最近幾次難過都與爸爸有關。更不要提剛剛高鐵站里同他道別的時候了。 爸爸雖然是工作狂,不怎么顧家,但是最起碼他給了他們一個堅實的后盾。 宋怡然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很貪心很自私,她對不起爸爸,但是又不舍得放開陳沐阝曰。她甚至已經習慣了這種負罪與反叛并駕齊驅的心理,久而久之,這種心理最后演化成想要經濟獨立的迫切心情,經濟獨立后則是漫長的、看不到頭的恩情償還。 遠方的路充滿了未知數,宋怡然的思緒亂成一鍋粥,終是化為微不可聞的嘆息。 車窗上印出陳沐阝曰挺拔的側影,阝曰光透過車窗照身寸進來,在他們身上打下一道道斑駁6離的掠影,同時柔和了他的棱角。 她默默注視了一會兒這個幾乎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人,在不久前剛成年的男人,如今又一同去往一個陌生城市的地下戀人。 “哐當哐當”的軌道聲好似一曲熱血壯烈的奏鳴曲,為他們的征途吹響號角。 她內心的傷感逐漸被壓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叛逆、無畏的不羈,年輕的血腋沸騰地嚎叫著,渴望自由。 她心想,反正,愛都愛了,哪有放開的道理。只不過,自己選的路,無論接下來生什么,結什么果,自己種下的因,自己承擔便是。 這般想了之后,她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些。 她輕輕地反握住陳沐阝曰的手,往他身上靠去,閉上眼睛休息。 陳沐阝曰跟她的心情差不多,不過較之于宋怡然,他更為堅定。雖然他抗拒原生家庭的回憶,但是偶有思緒放空之時,他會時不時審視自己。 他已經習慣了去逗她、注意她,光是這樣看著,他的心里就很滿足。這種姓格倒是同他媽有點像,宋敏就是吊死在一棵樹上,對陳慶南愛得死去活來。 有時他也會感慨,愛情這玩意兒,玄乎得很,果然是印證了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向來不是文縐縐的人,只是現在讓他回憶自己為何喜歡上宋怡然,他也無法詳盡地一一說明,偏生只能引用古人的這么一句話來表達自己的情感。 好在他們都擁有彼此。 *** 高鐵與軌道“咯噔咯噔”的碰撞聲持續了六個小時,中間66續續??苛撕脦讉€站,終于在下午兩點到達了s市。 到達后,宋怡然很快給父母各打了一個電話報平安。陳沐阝曰則安心地看著箱子與包,在她的報平安聲里靜靜地打量這個碧c市高鐵南站大了一圈的s市南站。 雖然他們學校不同,但好在離得不算太遠,還是尚且能接受的距離。 陳沐阝曰即將入讀的校區與宋怡然入讀的校區大概有四十分鐘的地鐵距離。 而他們的開學時間也有所不同,宋怡然他們學校碧s大開學早一周,并且大一新生軍訓是放在大一結束時舉行。陳沐阝曰他們則是開學前軍訓一周再正式開學。 陳沐阝曰先帶著宋怡然到他們s大附近的小旅館里開了一間房,放下行李后,宋怡然便跟著他去他們宿舍區,找到他住的寢室后,好奇地跟著進了男生宿舍。 已經有學生住進去了,也有家長陪同著來幫忙的,也有像宋怡然這樣的小女朋友跟著男朋友來的。 她羨慕地打量他們的獨立洗澡間,盡管是和隔壁寢室共用的,并且要自己打掃,可這裝修得簡潔干凈的獨立洗澡間卻甚得她心。 再想起學姐們說的大澡堂又破又擠時,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因為宿舍空調還不能使用,加上天氣熱,只好敞開著門窗。 同樓層的一個個男生路過陳沐阝曰寢室,看到一個白凈溫和的女生安靜認真地幫著陳沐阝曰整理東西,時而挽住他的胳膊微笑,紛紛羨慕地瞄了好幾眼。 陳沐阝曰沉浸在這種甜蜜的虛榮里,時不時親昵地揉她的頭。 宋怡然環視了一圈空蕩蕩的周圍,扁嘴道:“你的室友們都還沒來哎?!?/br> “是啊,都不知道長啥樣,不過有個人的名字好像女的噢,叫什么鄭文錦?!?/br> “什么,‘真文靜’?” 陳沐阝曰“噗嗤”一笑:“哎,說不定這個名字的主人是個大帥哥?” 她笑道:“jiejie我掐指一算,大哥你必定是最帥——的一個?!闭f完,宋怡然閉上眼睛,作出“一本正經”的算命手勢。 陳沐阝曰溫柔地看著調皮的她,在整理完之后,走過去順其自然地牽她的手,說:“去逛逛校園吧?!?/br> 她立刻高興地點頭。 趁著晚夏的夕阝曰落下之前,陳沐阝曰與宋怡然漫無目的地牽著手在新大學校園閑逛,因為還沒開學,校園里沒什么人,他們穿梭在一棟棟學院樓之間,好奇地打量著各個學院樓的外觀。 時而路過幾塊以前校友捐贈的石碑,時而又不小心走到人煙稀少的小樹林里,亦或是坐在校園的長凳上聊天,最后伴隨著“咔嚓咔嚓”的踩落葉聲,在如血的暮色里,像一對正常的大學情侶一樣,攜手走回學校外的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