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的較量
曹首長在家顯得格外親切客氣,手指著面前的牛排料對客人說道:“這些是法國空運來的食材做成的,你們嘗嘗怎么樣?!” 說話間,兩位客人滿臉笑容的連忙捧場。 余師長看著醬汁,不知什么東西,黑糊糊的,便有點嫌棄。 他平素吃不慣西餐,沒成想今天老首長家里居然做了這個,無論如何,也得裝作,開懷的模樣。 幸好吃過幾次牛排。 餐桌禮儀還是知道一些,不至于丟丑。 將醬汁澆撒在牛排上面,而后拿起刀叉,小心翼翼的切成塊狀。 用金色的叉子,叉了一小塊,放入嘴中,細嚼慢咽,隨即眼皮一挑,看向坐在主位的老人家。 贊不絕口道:“你還別說,牛排滋味不錯?!?/br> 曹首長打趣道:“醬汁呢?” 余師長故作隨意的,舔了舔叉子,笑的沒心沒肺。 “有股胡椒粉味,有點辣,挺好吃?!?/br> 他也品不出個所以然,因為并不擅長。 再來,味道有點沖,也就只能吃出這么多。 曹首長欣然點頭:“這東西,我是吃不慣的,跟四川的辣椒沒法比?!?/br> 隨即又搖頭,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縫隙:“可孩子說了,將來周游世界,你指望哪都有中餐嗎?連米飯恐怕都少見?!?/br> 余師長也跟著笑,打圓場道:“首長,西餐也有西餐的好處,大都是橄欖油,對高血壓,高血脂有好處?!?/br> 老人不置可否的搖頭。 別看不受吃,刀叉卻是沒停。 既然提到這茬,余師長心下一動,旁敲側擊的問道:“您這馬上要退休了,打算先去哪?” 曹首長兩腮鼓動著,正在跟牛rou奮戰,含糊不清的說道:“先去泰國,看看那最有錢的富豪,建得那個宮殿?!?/br> 接著道:“再去新加坡玩玩兒?!?/br> 咀嚼的差不多,便一口吞下嘴里食物:“先把亞洲玩遍了再說?!?/br> 跟著放下刀叉,拿起紅酒輕啜。 余師長還想開口,便看到老人家,濃眉微皺,瞪著眼睛道:“真沒勁,還是伏特加比較棒?!?/br> 說話間,自作主張的抬起手。 站在餐廳門口的保姆,連忙走過來。 “首長,您有什么需要?” 原本正在吃牛排的客人,握著刀叉看向他。 “到酒窖幫我拿瓶俄國酒,伏特加,要最烈的那種?!彼樚盼⒓t,顯然很高興。 保姆聽聞此言,卻是有些為難,低聲道:“少爺吩咐,讓您少喝烈酒,對身體不好,您看……” 曹首長眉心拱起座小山,帶著孩子氣的不滿。 癟著嘴角道:“他是老子,還是我是老子,現在這個家我做主,喝一回沒事?!痹捯袈?,又叮囑道:“這事不許打小報告,否則就給我滾蛋?!?/br> 保姆瞻前顧后,很快辨明形勢。 別看少爺同樣不好惹,可老爺子的脾氣說一不二,倔強得很。 兩人真要頂牛,還是倚老賣老的管用,所以轉身走出廚房。 提到兒子,曹首長既驕傲又傷心,驕傲的是,孩子這些年干出的成績,有目共睹,傷心的是人無完人,其在倫理道德上有所欠缺。 孩子一直沒結婚,為事業奔波,他們雖然著急抱孫子,可也抓住不住人,只得在電話里連番轟炸。前些天,傳來好消息,婚是沒結,孫子卻先蹦出來,著實不成體統,但總算了卻一樁心事。 本想去見見家長,補辦婚禮,沒成想落空。 兒子屬于混球,綁架人家姑娘不說,對方還是個未年成,霸王硬上弓不算,還珠胎暗結,如今女孩的父母是怎么也不同意。 他去提親,被棍棒哄出來。 不得已,想要抬出老一輩去做說客。 對方的門楣頗高,父親是電視臺的臺長,母親是駐外大使,因為出了糟心事,被迫放棄工作,一心一意尋找失蹤的孩子。 這樣的家庭,正統體面,絕對不會接受一個不法之徒。 曹首長也生氣,可孩子大了,事情已經出了,打罵有用嗎?他氣得七竅生煙,也終究是自己骨rou。 本想年前,拉下臉面去求親。 可怎么琢磨,都理虧,不是個事,為此,沒少失眠,掉頭發,甚至都屑于會客,今天看到余師長和趙猛心情尚可。 所以想要敞開肚皮喝個痛快。 紅酒不夠勁,還是伏特加給力。 客隨主便,部隊出來的爺們,肚子都能當酒缸。 酒從地窖里取出,帶著些微涼氣,保姆的意思,先用溫水熱熱,曹首長脾氣有點急覺得冰的爽口。 “還是熱熱吧,也不是夏天,對腸胃不好?!庇鄮熼L好心勸說。 老爺子爽朗的擺擺手,不假他人之手,拿起螺旋起子,砰的一聲,動靜不大,瓶塞彈起。 這瓶酒是走私貨,不知道孩子從哪搞到的,酒瓶上全是俄語,比紅酒的酒瓶打了三圈都不止。 果真是戰斗民族的酒包。 俄羅斯人喜歡喝酒全世界聞名,相傳就算一碟花生米,也能坐那喝半天,可見真是嗜酒如命。 余師長站起身,想要倒酒。 被他制止,此時,保姆又拿來三只酒杯。 老爺子先將自己身前的斟滿,接著來到余師長跟前,對方連忙起身,總不至于,領導站著,你坐著吧?這是官場禮儀。 “這里是我家,別這么客氣,我可沒拿你當外人?!彼Z帶真摯,同時拿眼睛溜向趙猛。 “小趙也是,能做一家人是最好?!痹捓镉性?。 余師長為人精明,聽話聽音,察言觀色,便覺得有貓膩。 順勢說道:“如果能成一家人,求之不得?!?/br> 曹首長笑得曖昧,原本晚輩的婚姻大事,隨緣,不會過分插手,可兒子出了這樁糟心事,便擔心起曹琳。 覺得趙猛這個小伙子,長的儀表堂堂,為人做派還算踏實。 將來有人幫襯一把,前途不可限量,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余師長已然投靠自己陣營,對方的仕途他也算出了力。 校長的職位,雖說就是一句話的事。 可也得大張金口,不說居功至偉,也是推波助瀾。 當然趙猛自身的實力還是有的,否則也難以服眾,他私下打聽過,在學校干的還算中規中規。 一個跨行的空降領導,你還指望他大刀闊斧嗎? 顯然不現實,本來也只是個跳板,不求豐功偉績,只求扎實穩健。 就差那么一層窗戶紙,捅破很簡單,不就是給對方說媒嗎?曹首長不再遲疑,落落大方的看著趙猛。 “小子,你要是沒女朋友,我給你介紹一個怎么樣?” 說這話時,剛給余師長倒完酒。 絲絲縷縷的涼氣,彌漫在杯口,香醇的酒味彌散開來。 余師長心理高興,被酒氣感染的微醺,不動聲色的朝小舅子使眼色。 趙猛心理好笑,暗嘆自己這步棋走對了,否則還得打馬虎眼,人家提一次,你搪塞過去,再提,你還是如此,便有點不近人情。 他胸有成竹,微微一笑。 “首長,您的抬愛,我深表謝意,可是我……” 說著局促的抓了抓短刺的板寸,笑得有幾分不自在:“我已經有女朋友了?!?/br> 他大喘氣般的將話說完。 余師長嘴角的笑意僵到扭曲,心想這小子,有情況嗎?似乎有跡可循,可怎么還瞞著他,害得自己以為能攀附高枝,白高興一場。 眼角帶著一股冷然,很快收復回來。 眼下,不是追問的時候,待會兒,出去再說。 “哦?!” 老爺子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轉瞬釋懷,發出爽朗的笑聲:“這沒什么,看來是,緣分未到?!?/br> 余師長接過他手中的酒瓶:給他倒酒已算厚愛,趙猛一個小輩何德何能,真的不合規矩,所以將伏特加遞過去。 讓他自行斟酌。 長輩們喝酒聊天,趙猛不便插嘴多言。 大都時候,靜心聆聽,偶爾幫忙端茶倒酒。 追新更多好文群QQqun⒎⑧⒍0.⑼⑼⒏⑼⑸ 姿態放得極低,余師長端著杯盞,遙遙舉起,對著老爺子抿嘴一笑,對方跟著舉杯,兩人相對而飲。 “酒是好東西,可年齡不饒人?!?/br> 曹首長皺眉咽下酒水,兀自調侃。 余師長聽出英雄末路的惆悵,想來對仕途還是有所貪戀,連忙勸慰:“您說的哪里話,就憑您的身子骨,還能再干個三五年?!?/br> 對方搖頭冷哼:“我這把年紀,再干也難寸進,還是把機會留給年輕人?!?/br> 涉及到仕途,男人變成的小心翼翼。 “能受到您的提拔,真是三生有幸?!彼镯毰鸟R。 又不想暴露過多的野心,現在自己的命脈掌握在對方手里。 這個軍長想給你,就給,不想給,隨時能收回,反正批文還沒下來。 他心理五味陳雜,著急上火,表面端得從容穩重。 本想聽聽下文,可老爺子也不是普通人,完全老狐貍一個,故意調他胃口似的,轉換話題,山南海北的亂侃。 余師長頗不是滋味,也不敢再提。 伸手端起例湯,拿起金色小勺,緩緩攪動,湊近喝兩口,由于心思重,嘴里沒什么滋味,嘗不出酸甜苦辣,細細品了品,微微帶著苦澀。 深思熟慮,亦或者草率決定? 用過午飯,三人來到客廳,保姆端來水果,還有飯后甜點。 余師長和趙猛沒有動,因為吃的著實有點多,老人家很是欣慰,打趣他們年輕人胃口就是好。 余師長訕笑著回道:“不知怎的,到了您這胃口大開?!?/br> 趙猛在一旁搭茬:“因為看到首長您高興,所以就多吃了點?!?/br> 這話說得老人家心花怒放,平日里來的除了親眷,便是政壇的老伙計,輕易不讓閑雜人等登門。 近幾日,因著兒子的荒唐事,甚少應酬。 如今在家門口招待下屬,談天說地,很是開懷。 關鍵是,余師長這個人,溫和有禮,不亢不卑,擁有獨特的人格魅力,再來便是下棋技藝了得。 吃飽喝得,難免消遣一番。 命保姆拿來,對方送的象棋,攤在大理石桌幾上。 兩人開始專心致志的下棋,趙猛呆在一旁,看不出門道,還得強打起精神,著實累得慌,借著打電話的由頭,走出房門。 曹首長的小院,獨門獨戶,雖說看上去氣派,可久經風霜的房舍,不知見證多少高官的榮與辱,悲與喜。 趙猛從口袋里摸出香煙,微微側目。 身后不遠處窗明幾凈,透過玻璃能看到姐夫和曹軍長在擺弄棋子。 他回過頭,漫不經心的掏出打火機,來到屋前的小花園,說是花園,卻連殘枝枯葉都沒有,唯獨木質的柵欄圈成的方寸之地。 其中矗立著兩排葡萄架,風吹過來,光禿禿的很是冷清。 漸入深冬,即使出了太陽,也是陰冷潮濕,伸手將胸口的拉鏈往上一劃,卡在脖頸處,隨即看了眼石凳。 前方有張石桌,做工精細,看著很方便。 到了夏天,屋子悶熱,正好權作飯桌,在外面風餐而食,別有滋味。 趙猛心想有錢人就是會享受,想他們家,都是一張折疊桌,徑直從屋里搬出來,連凳子都是簡單的小馬扎。 環視周遭,恰好看到晾衣繩上,掛著半舊不新的抹布。 好像半干著,他走過去,毫不客氣的拿過來,將石凳擦的干凈,隨即又沒事人似的,將其掛回去。 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微微有點涼。 全然不在意的,打著火機,風吹的火苗亂竄,忽明忽暗的似乎要熄滅,連忙用手擋住風口,低頭深吸一口氣。 啪的一聲,將火機蓋扣好。 趙猛悠然吸著香煙,打量著四周景致。 軍委大院,住的都是位高權重的高官,時不時還能看到,配著電棍巡邏的保全,當然這些人并非平頭百姓,都是有軍銜的。 青年感覺到一股,莊重威嚴的氣氛,在這里蔓延。 不禁浮想聯翩,姐夫當軍長,他做為親近之人,也會常來常往,而娶了曹琳也會有體面居所。 誰不想好呢,有錢人的好處真多。 想吃什么,說一聲,便有人給你做,想去哪,司機會備好車,不會為了錢而犯愁,想買什么買什么,很多東西唾手可得。 其實這些跟理想并不沖突,有時候兩者糅雜在一起,魚與熊掌都可兼得,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曹軍長不就是個例子嗎? 做著高官,享受著頂奢生活,誰能奈我何? 趙猛有點羨慕,有點嫉妒,但更多的是不服氣,都是人,憑什么別人比自己活得好,是他不夠優秀嗎? 也不是,欲望這東西,一旦膨脹,想要壓制便如火上澆油。 沒有足夠的自控能力,絕對不要沾染。 青年在小城鎮,接觸的都是樸素大兵,日常三餐豐足,偶爾出去聚會喝酒,天南海北的亂侃,過得也還圓滿快活。 如今到了C市,接觸復雜的權力場,思想在潛移默化的突變。 很多時候,在其位謀其政,所處的環境不同,所做的事也不一樣,倘若你一味不思進取,那么只能被圈子淘汰。 趙猛骨子里是有血性的,不服輸的勁頭被激發出來,很快融入到大染缸,但他有底線,并且頭腦清醒。 違反亂紀的事不會沾,可人在江湖飄,很多時候身不由己。 一支煙很快抽完,回頭再看屋里的兩人,好似沒有結束的打算,專注的盯著棋盤,毫無交流,完全陷入廝殺的角斗。 他算看明白了,姐夫的功力了得。 陪著曹首長消遣,一時半刻恐怕難以脫身。 曲指彈開煙頭,趙猛慢條斯理的站起來,從口袋摸出手機,本想給外甥女去個電話,馬上想到對方很可能在上課。 稍作遲疑,撥通曹琳的手機。 嘟嘟嘟響了三聲,男人便有點不耐煩,剛要掛斷,那邊傳來女人熱絡的嗓音。 “喂……” 曹琳恰好有病人,但男朋友的電話不能錯過。 將聽筒放在耳邊,手里握著碳素筆在病歷本上飛快書寫著。 她的字本來娟秀,可醫生都有龍飛鳳舞的毛病,久而久之,小楷變狂草。 “干嘛呢?” 趙猛隨意問道。 女人放下筆,單手敲擊鍵盤,很快打出一張藥方。 “在給病人開方子?!彼鐚嵶鞔?。 “哦是嗎?你很忙嘛,看來我打擾你了?!彼麘蛑o道。 曹琳擺擺手,讓病人拿著去抓藥,緊繃的嘴角,倏地開出一朵花來:“我怎么聞到一股酸味?!?/br> 青年對她的自作多情相當無語。 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淡淡的冷哼。 “大小姐,您真是臉皮擔當?!彼胝姘爰俚拈_玩笑。 撅起小嘴,露出小女人的嬌態,曹琳佯裝生氣道:“怎么?不承認想我嗎?” 在這段戀情中,女人患得患失,沒有安全感,她只談過一次戀愛,對方拿她當寶貝寵著,哪里像趙猛,忽冷忽熱,而且熱的并不徹底。 所以很多時候,她想聽對方的情話,尋找存在感。 青年有點尷尬,想她嗎?大都時候,對方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不會無端思念,更多是遇到什么,有些牽連,才會主動聯系,可以說目的性極強,捫心自問,趙猛覺得自己有點不是東西。 要攀附權貴,又不想落人口實,所以揣著明白裝糊涂。 將對方耍的團團轉,任由其揉圓搓扁,可既然選擇這么做,也不會鉆牛角尖,成年男人就應該有擔當,能承受因果報應。 未來要面對什么?情感或者家庭上,更多的是懵懂未知。 盡管對余靜難以割舍,最終會變成什么樣,誰也說不好,和曹琳會步入婚姻殿堂,能從中磨合出幸福的節奏嗎,還是相敬如賓的貌合神離,亦或者更為糟糕的,演變成家庭鬧??? 趙猛想破腦殼,也沒有明確答案。 這就是生活的魅力所在,意外永遠與其相伴。 那么事業上呢?似乎也沒有明確目標,現在任職的高校,并非久留之地,因為依憑他的實力,在此難有建樹。 想要往上走,必須得沿著姐夫的足跡前行。 他想從政,從軍,也一直在這條路上摸爬滾打,如今算是曲線救國,豐厚自身的閱歷,提升政治亮點。 待到時機成熟,便會一飛沖天,青年人未來可期。 想到自己的目標,才生出點柔情蜜意來,言不由衷道:“想,怎么可能不想你呢?!”話音落,不等對方回話,繼續道:“下周你有時間嗎?咱們去看場電影吧?!?/br> 戀愛中的男女,總有說不完的情話,做不完的愛。 可他們呢?所做的功課太少,趙猛不屑于浪費唇舌,或者時間去應付她,因為對方已然死心塌地。 很多時候,男人更吃欲情故縱的那套。 像曹琳這般,直白熱烈的感情,往往激不起男人的興趣。 女人也想矜持,可她不主動的話,對方就會順其自然,這令其很是窩火,可愛情是盲目的,喪失理智的。 曹琳堅持己見的認為,男人的高冷來源于工作的壓力。 或者說,工作狂的通病,而他對自己淡漠,換種說法,就是為人老實,不會花言巧語,盡管有時候,也會冒出幾句,讓人心花怒放的情話。 大多時候,趙猛還是嘴巴笨拙的,惜字如金。 不管怎么樣,曹琳喜歡他,被愛情蒙蔽心智,一門心思想要跟其共結連理,倘若實現不了,肯定悔恨難當。 “啊,有時間,我們去看什么?” 她來了興致。 其實并不關心影院的節目。 只在乎情侶間的氣氛和趣味。 趙猛也就這么一說,憑著本往下走。 而不是動了真感情,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br> 隨即想到一件事:“琳琳,你看看還有多久過年?” 女人的辦公桌上放著醫院配置的萬年歷,掃一眼道:“還有一個月?!?/br> “行,年前抽空跟我回趟家吧,咱兩的事,我跟媽都說了,她想見見你?!蹦腥擞X得該來的總會來。 新年就得有新氣象,合著喜事應景。 幸福來得太突然,女孩瞠目結舌的半晌無語。 “什么?” 好半天才找回舌頭。 她難以置信的問道。 趙猛抬頭看著天上飛過的燕雀,心理空落落的,人都說倦鳥歸巢,他此刻有點想家,不動聲色的喟嘆著:“我說……咱兩的事,也該定下來了?!?/br> 他聽到自己的話,飄忽的有點失真。 捅破窗戶紙?! 曹琳有點頭腦發懵。 最近趙猛待她還算不錯,起碼跟以前的冷淡相比,差強人意。 可見家長,甚至于求婚,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畢竟兩人認識沒多久,不到半年,而且感情來講,也沒到談婚論嫁的火候。 盡管打定主意想要跟他廝守,甚至于不避諱見自己父母。 但對方提出這樣的要求,還是令其始料未及。 甚至于有點慌亂的,不知怎么回話。 思忖片刻,暈暈乎乎的回道:“你想好了?!” 問的小心翼翼,生怕對方反悔似的。 趙猛抬頭看著燕雀飛遠,語氣平常道:“有什么沒想好的,你這么優秀,能娶到你是我三生有幸?!?/br> 曹琳樂不可支,用手握拳抵在嘴邊。 正在開懷之際,便看到診室的門被推開,四十多歲的病患進來。 她翹起的嘴角,強壓下去,拼命的擺手,同時朝門口的小護士努努嘴,這般擠眉弄眼的示意半天,終于將來人勸出去。 女人深吸一口氣,再也坐不住。 從椅子里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面明媚的陽光,覺得春天的腳步近了。 “你這么說,我怪不好意思的?!彼つ笞鲬B。 本想也夸贊對方兩句,又覺得難為情。 “怎么突然想帶我回去,是不是家長催的緊?!”女人高興之余,略微不安。 患得患失之后,被幸福砸的有點暈。 總有點不真實。 “也不是,遇到合適的就定下來,情理之中?!壁w猛悻悻然的回道。 本是溫馨浪漫的對話,可語氣平淡的令人心生錯覺。 曹琳回過味來,撇了撇嘴道:“你這算什么?求婚嗎?” 一通電話,更像通知,草率而隨意,起碼得見個面,送個定情信物什么的。 女人就是麻煩,注重儀式,男人哼笑著,半真半假的調侃:“哪里,求婚我得準備戒指和玫瑰,只是先帶你回家看看?!?/br> 稍作停頓繼續道:“放心,我不會委屈你的,該有的不會少你?!?/br> 曹琳心情稍霽,低頭擺弄自己纖細的手指。 自顧自的說道:“那我可要選個好點的戒指,鉆戒……” 心中頗為不屑,什么鉆戒,金戒指也還不算,但對方喜歡,在這節骨眼,不能節外生枝,只得欣然應允。 “可以,想選什么款式的,我陪你去?!?/br> 他心不在焉的回道。 完全就是走個程序,領個證,一切從簡最好。 可姑娘的心思,跟男人并不相同,想要最浪漫最美好的婚禮。 畢竟結婚是大事,很多人就一次。 聽他這么說,曹琳越發的心花怒放,心情激蕩的,便有點得寸進尺,很想聽他熱火朝天的表白。 “趙猛……”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顫音。 男人聽出貓膩來,淡淡的應聲。 “哦……” 曹琳想問出口,可喉嚨被什么堵住似的,有點抹不開臉面,明明該對方向她表衷腸的,這么問,似乎有點丟臉。 她舔了舔嘴角,用力咳嗽兩聲。 趙猛若有所感,輕聲問道:“都是一家人,有話直說?!?/br> 對于其故弄玄虛,男人有點反感。 “除了帶我回家,你就沒別的可講嗎?”她字斟句酌的問道。 她有點等不及,現在就想聽到對方情話。 男人摸了摸鼻子,滿臉的莫可奈何,覺得對方真是好笑。 雖說在感情方面遲鈍,如此旁敲側擊的提醒,想不明白都難。 可他偏偏裝糊涂,字正腔圓的說道:“曹琳同志,我心理都是你,喜歡到要娶你回家,以后余生請多多指教?!?/br> 本來應該說愛的,可這個字太過沉重。 愛是純粹的,不摻雜私欲,可他們之間并不完美。 腦海中閃過余靜清麗的面孔,趙猛突然間有點感慨。 也許,外甥女對他的感情,才是最可貴的,起碼,沒有經歷過別的男人洗禮,將完璧之身獻給他,應該珍惜。 可兩人之間的溝壑太深,除非孤注一擲。 他喜歡她,甚至比喜歡還要深厚。 但他給不了她所要的,生活不只有愛情,更多的是瑣碎雜事,就像他說的,無論親情和事業,都比女孩來的重要。 有點口是心非,大半是被氣糊涂。 也是無路可走的鏗鏘陳詞。 曹琳聽后,不置可否的嘆息,微微失落,可又無計可施,總不能將話說的太過直白露骨,逼問其到底愛不愛她吧? 雖然喜歡對方,可也不至于沒臉沒皮。 趙猛說的話耐人尋味,她應該滿足的?他平時大大咧咧,沒多少浪漫細胞,這樣說,應該知足,她撇了撇嘴角。 噗嗤一下笑出來,打趣道:“我怎么感覺像背臺詞,沒什么誠意?!?/br> 男人打著哈哈:“要誠意,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你還想怎么樣?” 曹琳覺得他有點貧嘴,跟平時不太一樣,嘴上說不過,便轉移話題,問起家里的近況,研究著,到時候該帶點什么做見面禮。 聊了十幾分鐘,趙猛收線,從石凳上站起身來。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卻有點疲憊,也許最近糟心事多的緣故,細想之下,似乎也沒什么。 工作順利,美眷在懷,親友和睦,唯獨外甥女放心不下。 倘若帶曹琳回去,對于余靜來講,無疑是沉重打擊,到時候她會怎樣?原本含糊應對,如今是不是將這層窗戶紙徹底捅破?! 兩人從曹家出來,相繼上車。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余師長,臉色有點難看,手指間銜著香煙,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看得趙猛很是擔心。 玻璃窗已被搖下,寒風倒灌進來。 冷冽的空氣令人精神振奮,見其在沉思,本不想打擾,如今卻有點沉不住氣。 “姐夫,你沒事吧?” 趙猛如是問道。 余師長頭擱在高高的椅背,歪著腦袋看他。 “我能有什么事?”他嗆聲道。 老首長不肯吐槽,他無計可施,遷怒于小舅子。 明明有對象,卻跟他打馬虎眼,害得白白喪失良機。 還是太過年輕,不懂得權貴的重要性,他倒是好奇對方找了個啥樣的人。 “姐夫,你也別著急,是你的終歸是你的,跑不掉?!彼笱圆粦M的寬慰,看上去心情還算不錯。 男人死鴨子嘴硬:“誰說我著急了?” “那你臉色這么差?” 余師長被糗得沉下一側眉毛,像見鬼似的打量他。 “你存心跟我過不去?” 平日里說話很有分寸,今天這是咋了? 趙猛見他發怒,連忙嚴肅身心。 “我說的都是好話,您發火干嘛?軍長,本來就是你的,還能跑了不成?!” 余師長沒接茬,半晌才道:“那可說不準,老首長身邊的能人太多,也不是非我不可?!?/br> 青年想想,沒敢隨便應聲,斟酌道:“他也不是閑的,拿你逗悶子,何必庸人自擾?!?/br> 男人越聽這話,越是不對勁,瞪著眼睛橫他,伸手在他腦袋上扇一巴掌,怒喝道:“你他媽說誰是庸人,沒讀幾年書,就會瞎用詞?!?/br> 趙猛偏過頭,對方的手指sao過頭皮。 他也不惱,笑呵呵的拿眼皮撩對方。 “姐夫,你輕點,給我打傻了,你養我一輩子嗎?”青年嬉皮笑臉的調侃。 余師長凝視著他,覺得他有點高興,微瞇著雙眼,沉聲問道:“你是不是伏特加喝多了,撒酒瘋?” 趙猛被噎得半晌無言。 酒勁卻是上頭,再加思緒紛亂,話是多了點。 他后知后覺的摸了摸嘴唇。 “你給我講講,女朋友的事吧?!”余師長沒忘記這茬。 小舅子手里捏著一把好牌,有自己推波助瀾,高升指日可待。 不知道冒什么虎氣,硬是拒絕了,老首長相親的提議,要知道對方能搭線,肯定人品和家世都不錯。 “挺好一個姑娘?!?/br> 趙猛賣關子。 余師長眼見著沒下文,布滿的瞪他。 “做什么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他刨根問底。 青年微微側目,眼見著對方臉色難看,也不敢胡鬧,如實作答:醫生,父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重點在于家是C市的。 男人聽得云里霧里,疑惑的皺起眉頭:“C市?你跟人家怎么認識的?” 趙猛提到上次的洪災救援,說是派遣過去的軍醫。 本來余師長對他的眼光并不信任,再來家世普通,怎么對方就看上他了,隨即又想到老首長的賞識。 打消疑慮,繼續道:“進展到什么地步了?” 趙猛覺得涉及到隱私,便有點難堪。 可想到,余靜都被他睡了,還有什么拿不出手的? 故作大方道:“就差帶回家給你們瞧瞧了?!?/br> 余師長挑眉,原本思想保守,現也變得開通,不會迂腐到跟不上社會潮流,實際上,他正走在潮流前端,弄了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暖床。 磨刀霍霍的,想要搞出個兒子來。 男人問了半圈,終于要到重點,對方的家世似乎不錯? 趙猛沉默不語,不知該怎么作答。 說實話嗎?話頭有點亂有點長,關鍵是不是時候,其中牽扯到姐夫升遷,倘若知道曹琳是曹家成員,會不會有其他打算? 眼下,他可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的情種,人設不能崩盤! 言辭閃爍道:“肯定不比老首長介紹的姑娘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