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鋒相對
余師長腰背挺得筆直,坐在駕駛的位置上。 握著方向盤的大手骨節分明,他正眼看著前方,時不時偏頭掃一眼田馨,遇到路況艱難時刻,端正的審視一番。 雨勢漸小,及至前方出現個水洼。 水洼面積很大,污水混濁,根本看不清深淺。 他減速慢行,行到幾步路,便駛進水洼里,連忙搖下車窗,雨水裹雜著風,刮進來,男人半瞇著眼,毫不畏懼,將頭探出去。 握緊方向盤的手,小心翼翼的掌控方向。 而眼睛則盯著車輪吃水的深度,眼看著要到軸心,便調整方向,往邊緣碾壓。 田馨渾身都疼,昏昏欲睡。 她雖然餓,可對吃食已然沒有興趣。 風雨刮進來的時候,本能的打了個抖,不由得抱緊雙臂。 “不如,不如我們回去吧”她趁機提議道。 聲音細弱,帶著委屈和懇求的意味。 余師長回過頭來,便看到女孩窩在車座上,滿臉蒼白,白得有些透明失真,可眉眼卻是黝黑的,由于光線黯淡的緣故,猶如輕描淡寫的水墨畫。 “不是你要來的嗎” 他面無表情的睇瞄著她。 女孩癟癟嘴,理直氣壯道:“可我現在不想去了?!?/br> 說著視線移到窗外,看著雨水絲絲條條得爬滿車窗,便越發覺得煩躁,她想念溫暖的大床,還有舒適的被褥。 如今四處都是樹木和水,離飯店還有段距離。 紫金齋的師傅,開得飯店叫紫金閣,本沒多遠,可路況不佳,行車緩慢,所以走得格外漫長。 余師長沒說什么,回頭繼續探路。 車子七拐八拐,終于有驚無險的趟過水洼。 男人將頭縮回,發絲已被雨水打濕浸透,連帶著臉和脖子都是雨水。 他順手從旁邊的置物盒里拿出一條沒開封的毛巾,目視前方,扔給女孩,說道:“拆開?!?/br> 田馨滿心不愿意,可也不會在這時候找他晦氣。 將毛巾抓在手里,找了片刻,才發現封口,用力去撕扯。 可手指冰冷,毫無溫度,根本使不上力氣,半晌,她終于放棄。 “不行,這袋子太結實?!?/br> 她滿是挫敗的口氣。 余師長回過頭來瞪她一眼:“你說說你能干啥” 女孩本就不滿,聽他教訓,登時拉下臉面,冷哼一聲:“我也不是小孩子,用不著你說我?!?/br> 男人一把奪過毛巾,邊開車邊將封口打開。 隨即頗為鄙視的瞥著她,可嘴里話卻別有一番意味。 “你是不是冷” 余師長展開毛巾,一邊擦臉一邊問道。 田馨本以為會聽到對方的冷言冷語,沒想到卻是這話。 她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良久才道:“你方才開了窗,我能不冷嗎” 實際上,外面下著雨,即使不開窗,車內的溫度也低得讓人心悸,這么說,順勢刺他一下。 男人伸手將暖風打開。 很快車內的溫度升高,變得不那么陰冷。 可余師長卻有些不適。 他行軍多年,身板強健,就算現在,晨跑還是經常做的,再加上陽氣足,所以根本不懼嚴寒。 就算是寒冬臘月,男人也極少開暖風。 暖風吹出來的熱氣十分干燥。 慢慢車內變得有些憋悶,田馨并不覺得,可他卻異常敏感。 單手握著方向盤,男人今天穿得是襯衫,伸手解開頂端的兩顆紐扣,這才舒服點,幸好遙遙能見到飯店的霓虹。 盡管室內溫暖,可女孩并沒有好受多少。 她渾身就像卡車壓過似的,尤其是雙腿間的隱秘部分,動不動便要刺那么一下,針扎火燎得難捱。 女孩病懨懨得,便聽到男人說道:“到了?!?/br> 她連忙挑起有些沉重的眼皮,便看到紫金閣近在眼前。 周圍都是居民區,這是小區內的一樓,門前有個不大的停車場,兩輛車停在哪兒,也許因為下雨的緣故。 并沒有服務員迎出來,他們只得自己找停車位,索性地方夠寬敞。 余師長率先下車,因為本身衣服都淋濕了,他也沒什么顧忌,想著橫豎回去得洗,所以滿臉坦然。 在部隊那會,別說下雨,下雨還得在泥地里滾幾個小時。 所以他泰然處之,拉開后車門,將黑傘拿出來,到了側門,便看到田馨施施然的坐在哪兒。 女孩透過玻璃窗,見男人將傘撐開。 這才不緊不慢推開車門,腳落地的剎那,身子卻是一顫,往下打滑。 她嚇得尖叫出聲。 “哎呦”長時間的窩在車內,她本就被折騰的虛弱,這會兒,腿又抽筋。 余師長眼疾手快,將人順勢一撈。 女孩只覺得腰間一緊,下意識的雙手攀上男人的懷抱。 車內溫暖如春,車外卻是風雨刺骨,她明顯感覺出這份迥然,可貼近男人的時候,溫熱的氣息令人著迷。 田馨抓住男人的領口,熱度透著布料傳遞過來。 這感覺令女孩有片刻失神。 小時候,每次下雨,父親都會開車接她。 大多時候,都會抱著她走一段路,到了汽車旁,才將她塞進去。 父親的懷抱也是這般溫暖舒適,并且一顛一顛得,就像騎馬一般威風,盡管那時候,她還不會騎。 但就是這般想的。 及至越來越大,也知道,總讓人抱不好。 這才變成自己走路,只是父親總是牽著她的小手,時不時的提醒她,避讓水洼。 幸福的時光,總是那么令人留戀,田馨鼻頭泛酸,覺得那樣的日子,美好不復返,而現實如此殘酷。 余師長雖說看起來,儀表談堂堂,可骨子的齷齪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盡管沒有父親年歲大,可也差不太多,她就是被這個男人玷污的,想想就覺得憎惡屈辱,還有對自己的唾棄。 她怎么這般沒用,已然成年,本該自強自立,卻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 余師長明顯感覺到,她的臉色不好,不禁抱得越發緊密,低聲道:“還冷嗎” 田馨推了他一下,可對方巍然不動。 女孩低下頭,悶不吭聲。 男人抿了抿嘴角,沒說什么,攬著她的肩頭,配合著她的步調前行。 余師長下身穿得是軍褲,上身則是厚料夾克。 外套濕津津的,襯衫還好。 田馨只覺得其外套的料子敦實,支起的領角挺括,時不時戳著自己的臉蛋,便要偏偏頭。 男人見她不舒服,便松開鉗制。 眼看著,要到飯店,雖說下雨天,顧客少,保不齊會碰到熟人,還是謹慎為妙。 于是女孩終于獲得自由,她連忙緊走兩步,可雙腿間的刺痛,令其俏臉皺作一團,咬著牙關,愣是堅持走到大門。 服務員倚靠著門框,雙眼放空,望著外面陰暗的天空。 冷不丁的被嚇一跳,很快反應過來,連忙拉開門,讓客人進來。 “歡迎光臨”服務員笑得格外燦爛。 也許是因為偷懶的緣故。 本應該時刻機敏,迎來送往,見到客人主動去泊車,可他卻在發呆。 被老板知道,非扣錢不可。 所以他拿出敬業的態度,熱情的招呼著。 “請問,兩位有預約嗎”余師長先是一愣,接著曬然一笑。 “還需要預約”他掃了眼大廳,根本沒人。 城鎮地方不大,飯店卻是不少,但都不上檔次,勉強出挑的,也是中等偏上,何時有過預約 服務員連忙接話:“沒有是吧那請這邊來” 說著,伸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余師長淡淡的瞥他一眼,卻是沒動。 “不要大廳,找個包房?!?/br> 田馨站在一旁,卻是皺起眉頭,不知道他唱的哪出。 她們就兩人,用得著包房嗎再說,他知不知道,這里的菜有多貴,包房是有最低消費的。 服務員明顯一愣,很快溫和的勾起嘴角。 “先生,包房,包房最小的六人包,也要一千八百八十八?!?/br> 余師長單手插進褲袋,從里面摸出來一盒煙。 不算貴,熊貓,算是香煙中等品牌,從中捏出一根,低聲道:“包房有空調吧” 大廳雖然寬敞,一樣吃飯,可雨天氣溫偏低,人家也不可能專為你一桌客人打暖風是吧還是包房舒適些。 余師長不想多此一問,再來他跟女孩這種關系,還是避嫌得好。 服務員連連點頭。 女孩在車內暖和半天,緩過那股子冷勁,聽說包房,就頭皮發麻,心想著,對方會不會趁機又欺負自己。 她很是害怕跟對方獨處。 余師長的目的性和手段太強悍。 而且不按牌理出牌,為了以防萬一,還是開口道:“我們不要包房,大廳挺好?!?/br> 服務員看著她,又瞅瞅余師長,一時間沒敢妄動。 男人偏頭,斜了她一眼,依舊道:“開包房” 田馨的心猛地下沉,她腦子里回蕩著兩三個字:開房,開包房 熱情周到的服務員,見男人氣勢凌人,在打量女孩,發現她緊抿嘴角,是一副惱怒隱忍的模樣,便也不好說什么。 抬腿走在前面,沒想到身后傳來冷冷的質問。 “你錢多嗎錢多也不是這么個花法?!?/br> 服務員暗自翻了個白眼:心想這是個什么狀況,吃頓飯真是折騰。 他回身,打量著兩人:男的穿著軍褲,面色嚴整,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女孩穿的是正裝,好似白領,容貌出眾,卻是面色不善。 這兩人年紀,相差得有些懸殊,是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