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今天是他太太的生日?!苯瓡鴱┩蝗婚_口的一句話把冉靜從閉目養神的冥想中拉了回來。 “他這種人居然還有老婆?”冉靜嗤笑。 江書彥沒急著反駁,半天才說出下一句,“他太太八年前死的?!?/br> 死者為大,冉靜收起臉上諷刺的表情,悶悶問了一句,“我長得很像她?” 江書彥想了想,搖搖頭說“不像?!?/br> 是真的不像,如果非要在兩個人身上找共同點大概就只有一個。 都長得很漂亮,以及看男人的眼光都不是很好,這是江書彥唯二能想到的冉靜和林亦清相似的地方。 當然,這話他沒有說出來,畢竟對一個年輕女人來講,這著實算不上什么好話。 “她是怎么樣的一個人?”看著江書彥回憶往事的樣子,冉靜突然對那個素未蒙面過的女人產生了nongnong的好奇。 八年前江書彥也不過十歲,能讓一個十歲的少年記這么久,她有點想知道其中的緣由。 “她很善良,我和弟弟都是被她資助的孤兒。她那時候其實并不富裕,自己過得也很拮據,但在我和弟弟的學業上卻從不吝嗇。我那時候年紀小,也調皮,不愛讀書,老師總說我對不起她的資助和付出,可她卻從來沒有責怪過我。聽了老師的抱怨也只是摸摸我和弟弟的頭,說‘聽老師話,要乖啊?!看蝸砀@嚎次覀兊臅r候她總會帶很多書還有一些小零食,告訴我們讀書是一件很快樂的事,要去享受它?!?/br> 冉靜沒有說話,就這樣安靜扮演著一個聽眾的角色,江書彥平緩悅耳的說話聲流淌在車廂內。 冉靜想,他應該很想她吧。 她轉過臉去看他,墨鏡在來時的路上被她摘下后一直躺在擋風玻璃蓋下,她能毫無遮擋地看到他的臉。 冉靜以為他眼眶會紅,或者在難過,都沒有。 還是那張臉,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樂,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她是怎么死的?” “自殺,就在你剛剛呆過的那間房子里,從陽臺上跳下來?!庇质且粋€紅綠燈,停車看紅燈閃爍。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冉靜想。 等綠燈的時候,江書彥的左手支在玻璃窗上,右手輕輕搭著方向盤,冉靜看著他這副樣子鬼使神差地問出一句,“你喜歡她?!?/br> 她并不確定,但她用了肯定句,卻很快被當事人推翻。 綠燈亮,車子重新起步上路,車窗外閃過一排排長在綠化帶上的樹木,江書彥淡淡地說:“沒有?!?/br> 耳朵沒有紅,臉也沒有紅,冉靜判斷他講的或許是真話,害羞的人沒法兒撒謊。 那你為什么這么難過? “就是有點遺憾,她值得一個好結局,但她沒有?!本褪怯幸稽c遺憾而已。 所以,為什么要和她說這些? 冉靜警惕地盯著他的側臉,越看越覺得這人不懷好意?!盀槭裁春臀艺f這些?我們才見過兩次面,認識不到一個小時,這樣的交情幾乎可以約等于陌生人?!?/br> 是啊,為什么要和她說這些呢?江書彥也在想。 林亦清出事的時候江書彥和他弟弟都還小,回憶起她時他身邊幾乎沒有可以交流的人。這席話攢到現在江書彥也只和冉靜說過,又是在今天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里。 他不想八年前的事又一次在眼前上演。 “他現在是市發改委的主任,不出意外兩年之內會升上副市長。和你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知道這些事以后,呆在他身邊能好受一點?!?/br> 如果冉靜足夠理智的話就會知道,江書彥真的是站在她的角度上為她考慮。嚴欽平位高權重想拿捏她幾乎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這時候和他對著干根本討不到半點好。 就像今天的蛋糕事件一樣,給你過生日你就過,讓你吃你就吃,順著他,他高興了你也能好過。非要不識相和他反著來,冉靜臉上的巴掌印就是后果。 可惜的是她現在并不清醒,也沒有足夠的理智。江書彥這番苦口婆心聽在她耳朵里直接變成了另一種意思。 他是在提醒她還是可憐她?無論是哪一種冉靜都不接受。 車停在路邊,小區入口就在前面,江書彥沒有再往前開。 車停穩的下一秒,安全帶卡扣解開,女人的右手落在他左臉,輕柔撫摸著,鼻間傳來的幽香縈繞在他身旁。 江書彥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相比之下耳畔女人的聲音顯得冷靜得多,“同情還是憐憫?” 她不相信他是真心為她好的,察覺到這一點,江書彥有些難過。 他沒有再開口為自己辯解,只定定看著她,一切想說而不能說的話都在那雙漆黑的眼里。 “你算個什么東西,輪得到你來可憐我?!奔俸眯?。 他不過就是嚴欽平養的一條狗而已,從前得過他妻子的好如今又被他本人庇佑,怎么會懂她心里有多苦! 若真是為她好為什么不去勸那個男人?明明他才是一切罪惡的根源,就會和她說要乖要聽話。 全都是放屁! 既然做不到真正為她好那就閉嘴,這樣起來起碼還不那么虛偽。 “只要呆在他身邊我就不可能好受,懂了么?弟弟?!?/br> 最后那句,嘴唇幾乎是擦著他的耳垂說的。和來時不同的是,冉靜已經沒有心思去看那對紅到滴血的耳朵了。 車門開啟又關閉,生出一陣風。 良久過后,街角那輛黑色寶馬才緩緩起步,消失在遍布塵埃的拐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