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燃燒，燈芯的余燼結成了絮狀的花，在火焰中一朵一朵地往下落。

    百千本書散落在地上，從門口一直堆到了墻角，墻角處有個披頭散發的姑娘坐在地上，埋著頭，肩膀小幅度地顫抖著。

    夜風從門縫里溜進來，將沉玨的袍子吹出了烈烈聲響。

    坐在墻角的姑娘聞聲抬起頭，臉上黑乎乎的一片，應該是翻書時沾上的積灰，又被淚水斑駁了。

    沉玨很少見素蕘哭，素蕘沒心沒肺慣了，難得在他面前服軟也是為了讓他滿足她的小心思。他一時間亂了陣腳，想走上前，無奈腳下堆著的書擋住了去路，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了約莫一分鐘后，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可以用法術。

    他迅速清理出一條路，走到素蕘面前，蹲下身，關心的話語還沒問出口，就被素蕘一把抱住了。

    她咬著牙，努力壓抑住自己的哭聲，淚水很快就把他肩頭的衣服濡濕了。

    沉玨僵硬地抬起手，在她的后背撫摸了兩下。

    素蕘哭了一會兒，在他衣服上把眼淚蹭掉，這才松開他，抬起頭哽咽著說：

    “白琚要和紫瑟成親了?！?/br>
    “師父不讓我離開瑯邊山半步?！?/br>
    “我找不到別的辦法?！?/br>
    “還能怎么辦……”

    她說話有些顛三倒四，內容的跨度也大。

    沉玨聽明白了，但他不知道哪一樁事更讓她傷心，是白琚要成親了，還是遲夜不讓她離開瑯邊山。

    他問她：“阿蕘，你是怎么喜歡白琚的？”

    素蕘的表情有些呆滯，“在我還是朵茶花，沒有修成人形的時候，我就喜歡他?！?/br>
    這句話她以前就說過，如今再說一次，幾乎和前一次分毫不差，就像是將提前準備好的說辭，背誦了一遍，又背誦了一遍。

    沉玨的聲音低了下來：

    “在去九重天之前，你其實沒有見過白琚，對不對？”

    素蕘搖了搖頭，篤定地回答：“我見過他?！?/br>
    灰黑色的云沉沉地壓在宮城的上空，雨水沖刷過斑駁的城墻，遠處隱約傳來惡鬼的嚎哭。

    一個男子踏過妖族士兵腐化的尸體，他周身縈繞著一圈微茫的光，衣袍沒有沾染一絲血污。他提著一把長劍，緩緩走向了孤身一人站在城門前的少女。

    少女身著一襲紅衣，勾勒出曼妙的身段。黑發散落下來，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她緩緩看向身前的男子，發出一陣凄楚嬌柔的笑聲，在這樣的場景下詭異得像是勾魂索命的厲鬼。

    長劍刺穿了她的胸膛，空氣中逐漸彌漫開甜膩的味道。

    從素蕘的角度看去，他們的姿態不像刀劍相向，而像情人的深擁。

    素蕘沒有說謊，她見過他。

    見過他，親手殺了汝姬。

    沉玨屈指在素蕘的腦門上彈了一下，“白琚有什么好？你不必為他傷心?！?/br>
    素蕘仔細想了想，自己也稱不上是為白琚傷心，她去九重天本身就另有目的，只是白琚將她的這條路堵死了。

    方才她在沉玨的書房里把書都翻遍了，也沒找到新的法子。

    想來也是，都過了三百年了，她就只找到那么一個辦法，說什么能找到更好的辦法，只是她當時心里難過，用來哄騙自己的話罷了。

    她已經無路可走了，前進不了，就只能硬著頭皮往后退。

    她面露憂色，“師兄，你說我還能回九重天嗎？”

    “師父昨天都跟我掀桌子了，你說呢？”沉玨的目光比她還要幽怨，“這么多年啊，素蕘，這么多年，師父何時對我發過火？”

    素蕘想起遲夜房中那只瘸了腿的長桌，嘆了口氣，拍了拍沉玨的肩膀，“師兄，讓你受委屈了?！彼氖诸D了頓，把沉玨領口被她壓出來的褶子順平了，“說起來，虞陌是不是紫瑟的表哥來著？”

    “……你想干嘛？”

    素蕘誠懇地說：“請他幫忙想想辦法。他最愛的表妹就要嫁給別人了，這種事情，是個男人都不能忍的?！?/br>
    沉玨的神色頓時有些微妙，他在素蕘身邊坐了下來，一副要和她促膝長談的架勢：

    “紫瑟喜歡白琚，如果虞陌真的喜歡紫瑟，他就該成全她?！?/br>
    素蕘立刻說道：

    “但白琚不喜歡紫瑟，紫瑟同他在一起也不會開心的?！?/br>
    沉玨還想說些什么，但他轉瞬意識到他們談論的這個話題沒有意義，當下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你翻我書房的書，是想找什么？”

    素蕘眨了眨眼睛，大腦飛速運轉著，“啊，我想找找你這兒有沒有書，記載了一項秘術?！?/br>
    “什么秘術？”

    素蕘的耳根泛起了紅：

    “房中術?！?/br>
    ……

    沉玨愣了，反應過來之后緩緩站起身，彎腰在地上找了會兒，然后丟了一本給素蕘，正好精準無誤地丟到她懷里。

    素蕘拿起一看，暗黃色的紙上栩栩如生地繪制著一對交纏在一起的狐貍，她再往后翻了一頁，看見了兩只戰況激烈的貓。

    她小聲說：

    “這……完全沒有參考價值啊?！?/br>
    沉玨心說，有參考價值那還得了？

    他咳了一聲，從素蕘懷中將書撿了回去。

    我終于把加更補上了，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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