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姨視角
我從不對做的事感到后悔,但對于那年夏天讓艾德文頂課,我一直對那天的決定表示懷疑。 我不知道那個女孩和艾德文發生了什么,艾德文自那天起就陷入了戀情,你能看得出來,少年人的心事是藏不住的,他的情緒就寫在那,明晃晃的,“我——戀——愛——了——”,像是那樣,沒錯,就有那么明顯。他有時候會在外過夜,我跟吉納多有時還會在飯桌上開玩笑,說年輕啊。他一直都是個很成熟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養出來的,簡直是完美小孩,真是羨慕魯道夫。我對他沒什么好擔心的,唯一交代的就是要注意安全,至于他的手表這類,真遇上了讓他交個學費也好,要知道有些孩子去夜店被偷的次數可少不到哪去。 讓我想想,Mia,應該是這個名字沒錯,那陣子他在很努力地不要老是提及她,但總會什么都繞到她身上,當吉納多都半開玩笑地問有這么好嗎的時候,他試圖去形容他們相處時的感覺,他說是soul mate,當時我和吉納多都以為這只是場crush,但我忘了這個孩子的偏執。他從來做事都有始有終,有時候這很好,有時候我們稱它為“小毛病”。比方說在他還只有桌子那么高的時候,他就算是用筆也一定要用到寫不出墨才肯換另一支。吃飯也是,一道菜必須要吃完,才肯動另一份,我說“艾德文,你最愛的蘋果派都要涼了”,他那張漂亮的小臉只會笑笑,他會說“謝謝你,Julie阿姨,我會盡快品嘗的?!?,但要把面前的那道都處理干凈了,才會享用下一道。我問過他父母這件事,魯道夫也只是翻了頁報紙,不以為然地說“讓他去吧,不是什么大問題?!蔽蚁胫浪谀玫桨挛牡奈步鋾r還是不是這么想。 艾德文上次給我寫信是在大學的時候,他一般只有在有重要決定時才用這種“老派”的方式。說來是大概是畢業的那個學年,他說他要去中國,他列了他的職業規劃,讀到這認為這很好,然后他提到了那個女孩。其實關于她的不多,他在一個長久停留的墨水痕后寫下了這句話——他說“我還年輕,還有時間犯錯”。他會分享喜悅,但對私事保護得很好,這些年我們只知道他總有一絲憂愁,卻誤以為是那個年紀都會經歷的不確定,我們以為等上個些許日子,這就會消失了。的確是這樣的,大一的他瘦了不少,他推說是要適應學校,這有些道理。大二他又像從前的艾德文了,沒過多久,又像放了氣的可樂,或者說更像風吹過的湖水,他的談吐沒什么不同,還是那樣聰穎,但表現出來的沉穩,在那個復活節里,我看著他,這是他成年來,我頭一回感受到他是個可能不久后就會有個女友、沒多少年后會跟人談婚論嫁也不會顯得突兀的大人了。魯道夫和他進行了一場父子間的飯后散步,回來時他說“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被說服了”。從那天起我總能想起他那副唯獨有經歷過什么才會呈現的通透。這很迷人,可我還是想刨根問底,是誰為他帶去了磨礪。這種心情很復雜,我既明白他遲早需要這種蛻變,又偏心他其實不受這些也能被照顧得很好。魯道夫不會透露他的秘密,于是我就自己去問。他跟我說這是他最后的嘗試,他是去結束的,如果不是理想的結果,工作滿期后,屆時就回來。 我聽他形容的這個女孩,不得不說,的確很不尋常,但我對他倆并不抱什么希望。我沒有說,只抱了抱他,送上了祝福。 從他登上飛機的那天起我便為他祈禱。 大概是半年后,我收到一張印著上海夜景的明信片,我敢說魯道夫可沒有這個殊榮。上面只有一句話: “I found her.” 再一次收到信件是這個月的事,這次是跟包裹一起來的。 我拆開信件,里面是四張機票和兩封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