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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文印刷大樓開會。曼珍提著公文包進了空蕩蕩的樓道,這是她第二次來這里,第一次便是跟爸爸。十分湊巧的 是,這次接待她的,仍舊是上次有過一面之緣的男秘書。他客客氣氣地把曼珍請到會議大堂的門口,將笨重的檀木 門,往里一推:“請吧,金小姐,就差您了?!?/br> 空曠的會議室里傳來會長朗聲的笑,曼珍擦著門邊進去,正要同他打招呼,只是嘴巴剛剛一張,迫不得已的頓住。 只見坐在會長旁邊的一位身姿頎長的男士,上身一件打底的雪白襯衫,外面套著黑色貼身的英倫風馬甲,他姿態閑 適,又帶著天生冷淡的矜貴勁,單把左手放在桌面上,修長的手指里夾著一管鑲鉆的派克鋼筆。 他略略的抬眼皮看過來,又像是沒看到一樣挪開眼風。 唐會長拍拍手,起身歡迎金曼珍,請她在長桌的末尾坐下。他跟個職業素養良好的中間人沒區別,周到的表示開 會,又細致地講了這次開會的目的。 曼珍的臉,隨著他的話,越來越蒼白,她擱在大腿上的手掐進皮包里:“您什么意思,他要收購我們家的紗廠?憑 什么!他說要收就收?” 唐會長見她不識相,臉已經掛不住。 吳敬頤無聲的立起,拍一拍唐會長的肩膀,他推開皮椅,邁開長腿踱步走到長桌的另外一端,曼珍遠遠地坐在這一 端,只聽這人輕啟薄唇慢慢講:“我先說說你們被收購的好處。一,我有場地和能力讓你們紗廠即可搬遷,也可即 可開展生產。二,初期的訂單我可以打底做保證,相信這個你已經清楚。三,如果金小姐實在介意名頭這回事,紗 廠仍舊掛以前的牌子。四,金小姐仍舊是它的主事人?!?/br> 吳敬頤的兩條手臂撐在光滑的黑檀木桌面上,一雙眼不含任何情緒,黑沉皚皚地射過來:“唯一改變的,只不過時 實際所屬權不在你手里罷了?!?/br> ps:寫了四個小時,這么粗長的一章,可以抵三天了吧 不論過程多難,只要一想想結局是he,會不會好過很多。 天賜靈犀 這跟天上掉餡兒餅有什么區別?不論是做什么生意,說到底,不就是掙錢?金家的金來順紗廠整個都癱在郊區,政 府干不過洋人,租借紳董就是老大。他們不松口要拿地,小小的紗廠算得了什么? 唐會長不耐煩地舉拳咳嗽一聲,好歹給吳敬頤面子,耐著性子對金曼珍道:“你這廠子,金小姐,說老實話,白白 送人都沒人接手?誰會要?根本不值錢,還是負資產?吳先生他已經為你萬般著想,都是好意,怎么你還拉著個 臉呢?” 曼珍提包起身,臉色自然是很差,如果可以她當然想甩包走人。 她對著唐會長彎腰鞠躬,姿勢標準謹恭,風衣是個正常的款式,只是穿在她身上有些空蕩蕩,腰間松松,從長袖處 露出的一截柔細的手腕,手腕上帶著一塊紅色的細帶子腕表。全身上下,或許就這塊腕表還值點錢。 唐會長見她態度如此,再看她的臉,嬌嬌嫩嫩的還是這個不大的姑娘。他的同情心有限,再道:“你還是仔細想想 吧,對你真沒壞處。有什么可擔心的?再擔心,我給你打包票,如何?” 曼珍心道,這自然是不如何。你打包票,我能信么。 她朝立在對面的男人看去,吳敬頤已經直起腰板,單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里,右手手肘擱在桌面上,指節在上面咚 咚的敲了兩下,眉心略略皺著,公事公辦道: “我很有誠意,合同已經準備好,你可以拿回去看?!?/br> 曼珍走上前,從他的指尖中接過合同,同樣是公事公辦的點一點頭,應承著好。她從華文印刷大樓里出來,涼風從 側面撲過來,曼珍將飄下來的碎發別到耳后,張叔已經把汽車開到門口等候,小環跳下來給她拉車門:“小姐,到 底怎么回事呀?” 曼珍剛剛沖胸而出的憤怒也就慢慢的飄走了,她在想,這件事的確是從方方面面來講,對金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唯獨一點,金來順紗廠,于她于爸爸的意義難以用言語形容。如果蘇亦清沒有事,他會怎么說? 金曼珍的僵持和固執,在唐會長看來就是頑固不化,不懂變通,甚至是癡傻,在吳敬頤看來,卻是意料之中。 又三天過去,一輛閃亮的黑色專車跑到商貿大廈底下停著,曼珍才從辦公室出來,便聽到有人喊金小姐。徐國文穿 一件湖褚的長袍朝她招手,曼珍認得他,當初在金來順紗廠,就是這人帶頭鬧事。她對此人印象非常不好,徐國文 卻是長進了不少,少了憤青土匪式的做派多了禮貌客套:“以前是我沖動不懂事,望您原諒我以前的錯。今天是我 們吳先生邀您吃飯,聊一聊合同的事情,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 曼珍怎么會沒有時間,這次談話已經必不可免,一大早的,舊債主紛紛找上門來要債,銀行也打來電話要她還貸, 債務像高原雪山一樣兜頭壓下。除非她一心抱著紗廠去死,或者帶爸爸遠遁天涯海角,那么她唯一的選擇,就是上 車去見那個人。 {愛吃rou的小仙女獨家整理} 車子駛入租界,在湖邊一處幽深的花園洋房外停下。四五個穿著短款燕尾服的西式服務生,像是接龍一樣,把大圓 盤子裝的餐點送進大廳。徐國文請她進,曼珍好歹松一口氣,旁邊有人不斷走動,她多少放心一些。 長條形的餐桌上,擺著琳瑯滿目的佳肴,中間擱一只鎏金的白色三叉燭臺,旁邊放一只大肚瓶,上面插著飽滿芬芳 的繡球花??諝饫镫[隱有香氛的味道。 徐國文打了個響指,不相干的人都退了出去,他彎腰笑一笑:“您且先等一等,他也是剛回來,正在樓上換衣 服?!闭f著,他自己也走了。 四下無人,曼珍并攏雙膝身體前傾著坐在靠背椅上,不知為什么越來越緊張,緊張到她需要自己倒酒,非得把酒精 灌進體內攪一攪。她現在是越來越愛喝酒了,把餐前酒當白開水,咕嚕嚕的讓酒精滾入guntang的肺部。正當要倒第三 杯時,一條長手臂從后伸出來抓住酒杯,白袖子挽到小臂處,小臂上分布著肌rou和青色的筋絡,吳敬頤的聲音從后 耳處噴來:“多久沒見,你就染了惡習?!?/br> 他抽走了酒杯坐到對面,很不怕冷的只穿一件無領的綢料襯衫,下面也是褚紗的長褲,還有些氤氳的熱氣從身上飄 出來,兩腿一交疊,他便仰頭把曼珍的酒給喝干了。 這話當真難聽,可這不是得罪他的時候。 吳敬頤說請曼珍吃飯,還真是吃飯,全因兩人除了公事就無話可說,至于他們二人之間公事的水分之足放在一邊先 不談。兄妹二人一個比一個實際,等于鋼筋碰上水泥墻干巴巴冷yingying。曼珍的胃口極差,慢慢的嚼碎了兩片煎牛 rou,這冷淡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