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傻瓜

    “對不起什么？嗯？”呂游不是細致的上海人，手袋里沒有手帕，只能拿袖口替她擦淚，他見不得她紅腫的眼，心疼得要命。

    “我…”晚玲不知該怎么開口，“就是覺得挺對不起你?！?/br>
    “傻瓜?！?/br>
    “你才是傻瓜?！蓖砹崞铺闉樾?。

    “是，我是傻瓜?！?/br>
    呂游抓緊她的手，“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br>
    他拉著她又風風火火跑起來，晚玲覺得自己飛起來，像回到了奉天。他的手很暖，暖得叫她踏心。

    “就這樣跑回去嗎？你真的是傻瓜?！?/br>
    “那你陪我跑嗎？”

    兩個人呼啦啦跑著耳邊帶起風，回音攏進彼此的耳膜，幸?？鞓肪瓦@么簡單。

    “那么遠，我跑不動怎么辦？”

    呂游停下腳，扭頭看她氣喘吁吁，臉紅的樣子，點了她的鼻子，“你才是傻瓜，看這是什么？”

    路邊停了一輛黑色的自行車，和奉天那輛差不多的自行車。

    他拍拍后座，“我載你回去?！?/br>
    “啊，你行不行？”晚玲咯咯笑起來，“我很重的?！?/br>
    “行不行你坐上來試試?！眳斡畏鲋鴫Σ黹_腿騎了上去，“你坐上來?！?/br>
    晚玲就學著街上見過的，翹起身體側坐上去，雙臂不知該放何處。

    “抱緊我啊?！?/br>
    “??？”

    呂游扯過她的手，放在他的腰上。

    “我騎車很快的?！?/br>
    “??！”

    他蹬起了踏板，車身倏然移動，晚玲下意識圈住了他的后背，寂夜的風從她耳邊經過，深藍的夜空飄著墨色的云，閃爍著幾顆星。

    他感覺到了她的擁抱，翹起的嘴角洋溢著幸福，不要命地越騎越快。

    “慢一點，慢一點?！?/br>
    她的手臂圈得更緊了，臉緊緊貼著他的后背。

    “快一點，還再快一點?！彼室獾?。

    “小心摔跤，你要注意安全?！?/br>
    她的聲音穿透他的后背，直達他的心。

    “那我慢點?！?/br>
    周然幫忙把地面灑落的藥液收拾干凈，見明玄擺著側臉，生著悶氣?！吧贍?，回家吧，剛才您的話那么重，晚玲小姐會很難過的?！?/br>
    “收拾好了嗎？收拾好了你也出去！”明玄的心口更難受，她跑了出去，他比她心口疼一萬倍。

    “藥劑灑了還可以再配，人走了可就回不來了?！?/br>
    “出去！”明玄沖周然吼起來。

    “少爺，快午夜了，也不知道晚玲小姐安不安全?！?/br>
    周然退出了門外。

    明玄拿起試劑瓶打算重新調配，苯酚占比百分之二，燒堿…

    ［快午夜了，也不知道晚玲小姐安不安全。］

    他哪里做得下去，果真是他的話太重了，每天夜里，他都好想把她按在身下好好寵愛，可每當他看到她，又忍不住對她冷淡，對她言語惡劣。

    “周然?！?/br>
    “少爺?！?/br>
    “她安全回家了嗎？”

    自行車穿過一條條街，經過一個個空空的電車站，終于拐進了思南路。

    “思南路176號，”呂游挨著路邊看門牌號。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兒？”

    “你猜?！?/br>
    “我猜不到，你不會跟蹤我吧，變態狂?！?/br>
    “別拽我衣裳，我摔倒了，你也要倒的。我們可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br>
    “誰和你是一條繩的螞蚱！”

    咔嚓…自行車停住了。晚玲沒料想到他的突然剎車，整個身體向前趴在了他的背上，抱得賊緊。

    “還說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不是，就不是?！?/br>
    她抬高手去打他的背，一下，二下，三下。

    一束黃光晃了他們的眼，晚玲下意識去看，有汽車駛了過來。

    坐在車里的明玄從車窗剛好看到她，還有另外一個不認識的男人。

    她的那些動作，明顯，明顯是在和那個男人打情罵俏。

    “開過去?！?/br>
    呂游見有汽車不管不顧沖了過來，“小心！”忙丟下自行車把晚玲護在自己懷里。

    明玄又看到了，他的動作是多么的礙眼。

    車子幾乎是貼著呂游的的后背開了過去，等晚玲反應過來，汽車已經開進了席公館的鐵門。

    “你沒事吧?！蓖砹嶷s緊轉到呂游的背后，見他的皮衣被刮蹭了一道痕?！皣標牢伊??！?/br>
    “沒事?！彼闷鹚氖?，“擔心我嗎？”

    “嗯?！?/br>
    “謝謝你?！?/br>
    “我要進去了?！蓖砹岵簧岬米ゾo他的手，忽然問道。

    “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因為喜歡你?！彼┥碓谒陷p輕告訴她。

    “可我既不漂亮，性格也不好?！?/br>
    “我就是喜歡你哪里都不好，而且還很懶。是不是特感動？”

    “有點?！蓖砹峥┛┬ζ饋?，扭頭看背后，李媽給她留了門。

    “我真要回去了?！?/br>
    “親我一下?！彼氖址旁谒拇浇?，“這里，好不好？”

    “要不，這里？”他又拉著她的手放在他的臉頰，“或者，這里？”最后放在了額頭。

    撲哧…晚玲笑出聲，帶出臉頰的兩個酒窩。她踮起腳，在他的右臉頰印上吻別。

    “過兩天我再來找你?！?/br>
    “好?！?/br>
    明玄的眼睛似是被定住了，被他們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他心口升起的怒氣，逐漸點燃了怒火，越燒越旺。

    晚玲剛進門，就被他的聲音嚇住了腳。

    “他是誰？”

    “你管不著！”

    “我管不著？”

    他使了全部氣力拉扯住她的胳膊，大聲問，“他是誰？”

    “犯不著告訴你?！?/br>
    晚玲甩他，努力甩他，她生的他的氣也一樣多。

    他坐在輪椅上，身體前傾，眼看要倒，可他還是死死不放開。

    “放開我！”

    “告訴我，他是誰？”

    晚玲不想繼續和他說，向前走出去一步，明玄整個身體隨著她向前撲倒在地。

    “他是誰？”

    他摔趴在地仰頭問她，那可憐的樣子，晚玲怎么可能狠下心。

    “表哥…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彼D過身，淚水又撲通撲通滴落下來?！澳愕男睦餂]有我，為什么要折磨我？”

    “這是怎么搞的？”李媽關好鐵門回到屋，就看到少爺趴在地上，死死拽著晚玲小姐的胳膊。

    “表哥他…不小心摔倒了?！?/br>
    “怎么這么不小心?！?/br>
    周然停放好車子也進來，連忙把明玄抱回到輪椅上。晚玲咬緊嘴唇，上了樓。

    明玄的手按在周然的手臂上，心口難受得要命。上一次，他親眼見到她與明哲的不清不楚。這一次，她又和別的人。

    “周然，她喜歡上別人了，是不是？”

    “不是的，少爺，她喜歡您的。晚玲小姐只是在和您賭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