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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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房間里另兩個女人發聲,她做了個“噓”的動作。 “野餐?!彼迩搴韲?,雙手拿著一張紙,字正腔圓地讀。 “想象一片森林,一條鄉間小路,一片草地,一輛車駛來,從鄉間小路開到草地上,一群年輕人從車上下來,帶著瓶瓶罐罐,幾籃子食物,還有收音機和照相機。他們點燃篝火,搭起帳篷,打開音樂,森林里的野獸、小鳥和昆蟲在漫漫長夜里膽戰心驚地注視著他們。第二天早上他們離開了,森林里的動物從藏身的巢xue里爬出來,又看到了什么——” “灑在草地上的汽油;散落在四周的舊火花塞和舊過濾器;破布條,燒完的燈泡,落在地上的活動扳手;池塘里的浮油;當然,還有一般的垃圾——蘋果核、糖紙、篝火的灰燼、易拉罐、瓶子、某人的手帕、某人的小刀、撕爛的報紙、硬幣、從別的草地上摘來的枯萎的花?!?/br> “他眼睛動了!” 王含樂掃了一眼床上人,又換英語重念了一遍,像詩又像散文的句子。 “我明白了,一次路邊野餐?!?/br> “完全正確。一次路邊野餐,在宇宙里的某條小路上。而你卻問它會不會回來?!?/br> “Roadside piic?!本徛鸵?,如不是房間安靜,它會淹沒在窗外的雨聲里。 房里人不約而同倒抽一口氣,站起來你看我我看你。 “是他在說話?但他......” 床上人并沒睜眼,要不是三個女人相互佐證,都會以為是幻聽。 女醫生用手電筒再次檢查他瞳孔,“是他,我去叫同事?!边@次沒人阻攔她。 “我就知道這招對文藝青年管用?!眴拘压Τ驾p吁口氣。 “這也行?” 這才發現有個看熱鬧的至始至終守在門邊。 “你念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br> “不知道?”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最喜歡的小說,但他推薦給我看的書里,我最喜歡這本,這本書講的是......” “咦,原來是時間到了?!表n宗奇巧妙地打斷她長篇大論開頭,“我的鎮靜劑只管34個小時,你只是走狗屎運,別想多了?!闭f完還拍拍她肩膀。 “.......” 為什么最喜歡? 這本書里描寫的主題是一次野餐帶來的無窮無盡效應。 書中外星人造訪地球,就像人類路過密林隨機停下進行了一次野餐,對一輩子生活在那片路過地帶的螞蟻而言,野餐帶來的體驗,是龐大的,不可思議的,且終生無解。 如此懸殊體會,不適合用在兩個人類之間,她卻覺得非常適合他和她,他的沖動,他的停留,他做的決定,對她來說,都是無窮無盡的困惑,常常占據她大腦cpu,醒來是他,入睡也是他,她除了了解他,人生仿佛再無別的興趣愛好。 病房里的人蘇醒了,為了見他,病房外排起了隊。 排在最前面的不是楊碟的上級,而是搶險隊和武警簇擁的官員,他的上級在這次事故中一同被埋,希望渺茫,也正是這個原因,需要他提供關鍵線索。 其次是被埋醫護人員的家屬,人太多,被護士長和十分關心楊碟的那個女同事給攔在外面。 “楊醫生現在需要休息,他的家屬還沒見著他,要見也是楊醫生的家屬優先?!?/br> 王含樂一看這陣仗,就退后了。 “你走吧,我要見見我大哥?!彼緳C小韓拒絕下樓載客。 “我怎么走?”一直下雨,她連方向都打不到。 韓宗麒沒理她,興奮得搓手搓腳像蒼蠅進了病房。 進去沒多久就差不多光速退出來,王含樂一見他那灰溜溜逃出來的樣子,差點笑翻屋頂,心里又微訝,韓宗麒好歹也救他一命,一個明星以四腳朝地的姿勢在泥濘里走,還有異性看著,如此不顧及形象地救人,說是英雄都不為過,病房里那衰仔的態度可不像對待恩人的態度。 “他不稀罕我救他!我不出手他能活?好像救他的人排成長龍似的!他該不會摔到腦子摔出幻覺了吧?”韓宗麒一臉不敢置信,然后狠狠盯著她,壓低聲音:“你的鍋!這人明擺著欠調教,要是遇見我老婆那種,早把他馴得服服帖帖?!?/br> “你可真敢說?!蓖鹾瑯纷R趣退到隊伍后面,特地離韓宗麒的排號遠點。 她小心關上門。 他倚在床頭,房里燈光很亮,照得他蒼白面色無處遁形,大量失血使得他臉上的掌印都消失得干干凈凈,但她覺得更應該相信,是他恢復力強。 她想去關燈,又想著待會兒進來的人見房里暗,第一時間會開燈,就站在門邊沒動。 開開關關,鬧閃靈嗎? 之前見他的人出來后都面色凝重,他同事的老婆見狀直接暈倒在她身后。這樣的混亂情況下,他還要強撐著一一應付——他本來可以裝昏避開的,但那個和他親密的女醫生告訴外面排隊的人,他愿意挨個挨個見他們,回答他們的問題。 答些什么呢?他自己都被埋得不省人事,哪能知曉他同事是死是活。 “和你一起繞路的那些同事,可能不抱希望了?!?/br> “我知道?!彼届o回答她。 她看著他,很長時間沒說話,然后嘆了口氣,“待會兒見你同事的親人,不要試圖去解釋你對你同事生死的看法?!边@人不會撒謊,肯定理智得讓人氣絕。 “最好是純安慰他們。不然他們會說,為什么只有你一個人活下來,其他人卻沒能活下來?!?/br> “要不趁我在,你裝昏吧?然后等人散了,我帶你走,離開......” 他微皺眉,從她進來起,他就這表情,像見不到想見玩具的小孩,又像不明白她為什么出現在這里,說這些話。 對啊,她為什么出現在這里呢?她知道他不把她的話放心上,就低頭苦笑。 三個月未曾聯系,默認地分手。 要不是她接到他的第一緊急聯系人朋友的電話,委托她聯系他的女朋友,再由他女朋友聯系親人,他朋友甚至直接說不抱希望,請做好心理準備和喪葬準備。 她沒有驚慌,第一時間聯系了能幫得上忙的他的同類,自己去了紅工市,以家屬身份向他工作的醫院了解具體情況,同時意外獲知一件事:他是一名心外科的醫生。 這家醫院是幾個聯動城市里,擁有最好的心臟病醫療資源的醫院。 她卻從來沒想到這一步,以為他回出生的城市當一名醫生,是落葉歸根。 理智上,她只想問:為什么? 她不認為他是為了她,他看她的眼神里,從來缺乏熱情,雖然她沒怎么吃過豬rou,但豬怎么跑她還是知道的,與其說是談戀愛,不如說是她是他的一個觀察物,他總是匆匆來,匆匆走,了解了她的狀況,帶著她的數據離去。這樣才能夠解釋,他的關注和付出,與她本身這個人的質量是不相匹配的這個事實。 情感上,她深受震撼,特別是他從沒刻意隱瞞過他的付出,他人做出他這樣的決定,皆視為人生轉折般慎重,他卻做得像揮揮手那樣平淡,平淡到她都很順滑地忽略,跳過。 她想起自己執意去學格斗,學了一點花拳繡腿,就去惹是生非,他作為心臟病醫生,看著她鬧,沒有阻止,與之對比鮮明的,是他每次一來,無論早起還是晚睡,他都會檢查她的吃藥情況,時不時給她聽心音,讓她不以為然,把他每次檢查后的不說話當做身體日益康復、可以鬧騰更兇的理由。 就像給她畫了個保護圈,他在圈外站著,守著她在里面任性胡鬧。 一個人捧來大禮物鋪滿她的身邊,她目不斜視,徑自走路,自以為是獨立自主新女性,一切反對都是對她生活方式的干擾,是對她人生閱歷的挑戰。高傲又愚蠢。 她當即出了醫院,和他的同類匯合,即便幫不上忙,她也要去。 即便一路都在做心理建設,即便他被救起,她都沒有看他,而是第一時間關注他同類的狀況,為他們注射鎮靜劑。 即便如此,她還是憎恨起他來,憎恨此時此刻,他的冷靜,他對待她就像對待陌生人的態度,也憎恨自己幫不上什么忙。 “她見過你的尾巴?外面護你護得跟狗似的那女醫生?!?/br> “能幫我叫一下魚......蔡美麗?” 兩個人同時開口。 她的表情是一剎那的空洞。 比起見到她,他更愿意見那條魚! 砰! 巨大的關門聲回響在走廊,她氣沖沖出來的樣子讓冒個頭想喝止的護士都沒出聲。 噔噔噔跑下樓,韓宗麒在路邊停著的車里向她招手。 一道纖細的身影旋風刮過,沖撞得她要原地打轉,她停下來,看見那疾跑的人奔去的方向,身體先于大腦一步掉轉頭跟上。 如果她爹死了,她都不會跑這丫頭這么快,只有一個人會讓她加速成這樣。 還真給她咒中了,那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把醫院走廊上七大姑八大姨推開,沖進了楊碟的病房。 小姑娘沒有隨手關門的好習慣,沖進去就一把攬住楊碟的脖子,把人抱得死死的。 “我還以為你死了!” 那個不喜別人親近的男人一反常態,不僅沒有甩開那女孩,還輕拍女孩的背脊以示安撫。 只有王含樂知道,只要你不怕死緊纏住這個人,他一定會呆呆地任你上下其手。 “楊醫生資助的女學生,明年就要考大學了?!?/br> 門口圍觀的人里,楊碟那個女醫生同事跟一動不動的王含樂解釋,語氣就像她和楊碟養大的女兒要出人頭地了。 王含樂從來沒有和他在公開場合有過親密行為,現在那小姑娘干的事,就是在告訴她,她不舍得做的,覺得來日方長不急的,都會有人替她通通做了。 她突然也冷靜了,可能哀莫大于心死。 正好摟著小姑娘的男人也看到了門口立著的她,她便踱進去,拖了張凳子在床邊坐下。 小姑娘見房里還有人,回頭還看見門口一群圍觀的,才知不好意思,急忙從病人身上下來。 “不用,你繼續?!蓖鹾瑯饭膭钏?。 “真的不繼續?” “誒,你別走啊?!?/br> 三言兩語趕跑小姑娘,人走了還給她把門帶上,她感到“孺子可教”地點點頭,轉頭對床上的人說“正事”:“我剛出去替你找人,不過沒找到,可能三急去了,你找蔡美麗什么事?” 說來也有點奇怪,蔡美麗比誰都著急楊碟,楊碟醒后,蔡美麗就沒見到人影了。 他不想回答就會選擇沉默,她耐心等著,平日里不會逼他,今天不一樣,說清楚就好放下。 “是的?!?/br> “什么?”她轉不過彎。 “她見過我的尾巴?!?/br> “什么時候?” “年會,喝醉了?!?/br> “是太累了嗎?” “意外而已?!?/br> 他回答得特別快,一點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也可能是很急著見蔡美麗,想讓她快點問完。 你們發生關系了嗎?她想問。 但那顯得她太看重他的身體,她心里甚至還在唱: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錯,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 “那小姑娘很漂亮,稍微打扮一下會很亮眼?!?/br> 他卻回道:“她很聰明,不需要刻意去表現自己?!?/br> 一根箭射中她心上。 她也很聰明好伐,只要他教,她就愿學,可亡羊補牢,為時晚矣,垂死掙扎地脫口而出:“跟我回去好嗎?” “時間還沒到?!?/br> “就今天,現在!馬上!” 可能是她第一次當面吼他,他有一瞬間怔愣,襯得她像一個無理取鬧的潑婦。 兩人大眼瞪小眼,仿佛誰看得夠久誰眼睛不眨誰就是贏家。 她敗下陣來,移開視線,不看他。 “你知道嗎?我不會等你的?!?/br> 他紋絲未動,“你就這么點耐心?” 耐心? 耐心早用完了。 二十六歲就想他,二十六歲之前,也在等他,他就是她的理想型,養眼又善良又冷靜,就是冷靜得有點過分,冷靜到無情。 他的世界很大,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還有很多人生狀態等著他體驗,他體驗了在一個言不由衷口是心非愛說反話的女人身邊生活,夠他以后見誰都可愛了。 她從凳子上站起來,低下頭,算給他鞠躬,她也會講禮節的,這是對恩人的禮節。 “我不想等了,你就當人妖殊途吧?!?/br> “.......” “對不起,我罵過你牲口,鴨子,賤人,渣男,禍害?!?/br> “......” “這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話,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是我太自大了?!蔽业娜松婷摿撕芏啻?,這次可能是最大的,弄丟了你。 “這世上唯一能包容我的男人就是你?!?/br> “謝謝你走進我的生活,陪過我,謝謝?!?/br> 你留給我的記憶,我會一輩子珍惜。 “你該不會剛回去跟他說‘你很好我配不上你’這種欲擒故縱綠茶婊專屬臺詞吧?” 車里,韓宗麒打開空調,一語中的。 “放屁!憑什么長得好看的人就能得到別人矢志不渝的愛?我是回去正一正這股歪風邪氣的!” “哦,不是去“道歉”就好,那些臺詞不合適你,別人說會越說越惹人心疼,你說別人就會當作聽檢討,還會嫌你檢討得不夠深?!?/br> “怎么可能?我為什么要道歉?我這么個性的女人,他是眼瞎,不懂得我的好?!?/br> “王大姐,你真像啊?!?/br> “像什么?” “像學校里欺負喜歡女生的幼稚男生?!?/br> “我還真是,念書時看哪個男生順眼就愛欺負那個男生?!?/br> “哈哈哈哈——”兩人一起大笑。 隨后收住臉,尷尬撇開。 說不定這人與我更合拍,她想。 緊接著熟悉的巨大的空洞感席卷了她。 韓宗麒回過頭,高檔真皮后座上,女人脫了鞋子蜷著身體,霸占了整個面積,真如她所說,分分鐘睡著。 下雨打滑的路面,他開車開得平穩又慢,無形中助她入睡。 她一定在做很慘的夢,睡著了還咬牙切齒腮幫鼓了又鼓。 一番告解的最后,她話鋒一轉:“小心那小姑娘,她對你居心不良?!?/br> 她就這樣,明明可以瀟灑退場,卻要畫蛇添足露個小心眼的馬腳。 他猶不諳世事的天真問:“你在嫉妒?” “我嫉妒你妹?!?/br> 他沉下臉,“你了解她嗎?知道她經歷過什么?不知情的前提下隨意詆毀他人,你偏見的毛病要控制不了,我會建議你去看心理醫生?!?/br> “再見?!彼焖倩卮?,逃一般離開病房。 他從來沒有當著她面,如此清晰明白地維護過她,現在卻為了一個認識了三個月的小姑娘,要她去看心理醫生。 后來她回過味來,小姑娘看著激情四射一來就熱擁,實際嬌順可人,會察言觀色,暗暗地符合“主人寵物”契約——他這哪是資助貧困生,這是嫌老的那只不給力,私底下培育新的寵物。 她的頭上劈下蔡美麗的聲音—— “你是一個沒有契約精神的人?!?/br> “他知道你這些想法嗎?” “那你等著失去他吧!” 《路邊野餐》(俄)伽茨基兄弟 梗著女主念的那段話寫的這文,感覺作者大佬的棺材板按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