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青?年少虛妄已成癡
一、 不就是個大冒險嘛。林郁青從卡座起身,人已半醉,她使勁晃晃腦袋,趁著瞬間的清醒環視全場。 酒吧的私密性還算不錯,實在是何婷婷指的那個男人魅力太大,昏暗光線下都無法忽視那一身的好氣質。按常理說,獨自一人坐在角落喝酒的男人,要不就是情場失意,要不就是官場失意,可他都不像。 “算了?!笔滞蟊蝗死?,林郁青低頭看到徐飛,他已經起身,嘴唇半抿?!八蝗?,酒我替她喝?!?/br> 坐在徐飛身旁的何婷婷臉色已經很不好看,林郁青產生了一丟丟報復的快意,身邊的朋友也有幾分尷尬,笑著打圓場道:“你喝可以,得再加一杯?!?/br> “又不是輸不起,憑什么要罰酒”林郁青甩開徐飛的手,輕輕笑了笑?!霸僬f,徐飛和我什么關系,他用什么身份替我喝” 她徑自走近了,這個男人果然極品,藏青色襯衣,明明是閑適的姿態,背卻一直是挺直的。林郁青坐到他的對面,對他笑笑:“先生,你能請我喝一杯么” 男人抬頭,微微笑著望著她,一雙臥蠶眼眼神淡漠,沒有說話,態度已很明顯。 剛才有多少女人來他這里掃興而歸林郁青是知道的,這個男人氣場太強,一般人都受不住。大冒險到這一步可以結束了,林郁青酒意上頭偏偏不愿放棄:“要不,我請先生喝一杯” 男人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緩緩露出一個笑,說道:“不需要,謝謝?!?/br> 妖精和妖怪的區別就在于顏值,像她對面現在坐著的這個,丫絕對是只大妖精。世上怎么可以有這么完美的人皮相好,身材好,一看就是很有錢的樣子,連聲音都這么好聽。 林郁青徹底敗北,氣若懸絲近乎懇求:“要不,我請自己喝一杯麻煩先生在我朋友面前賣我個面子,算我欠你的,待會我會還你錢的?!?/br> 真沒見過這樣的男人,想她林大小姐從小追求者也不算少,柴火妹在這道行了得的男人這里直接受了潮。連她自己都沒發覺,聲音已是帶了哭腔。 男人望了一眼她所在卡座,大家都好奇的朝他們這邊瞧過來,一個男生雙手握拳看向他的眼神尤其不善。他了然笑笑,改變主意:“跟我來?!?/br> 吧臺,男人對調酒師吩咐幾句,調酒師端出一套調酒工具,他熟練的調好一杯各種由淺至深分層的藍色雞尾酒遞給她:“嘗嘗?!?/br> 這酒她沒見過,林郁青抿了一口,酒的顏值那樣好看無害,味道卻是刺激的很。很辣,微苦,極酸,回甘,仿佛自己和這酒產生了共鳴,真的是太符合自己心境:“它叫什么” “ILLUSION?!蹦腥苏f。 ILLUSION,一場幻象,一場錯覺,師太曾用這個單詞來描述紅塵。 “很符合?!绷钟羟嘤行┎缓靡馑嫉伛娉中π?,“我之前沒有喝過?!?/br> “這是王哥自創的,連我都調不出這個味道,你沒喝過很正常?!闭{酒師插了一句。 男人笑了笑,看向林郁青:“這酒我請你,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br> 他起身要走,林郁青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喊了一聲“等一下”整個人撲了上去,趁著男人沒反應過來抱住男人脖子在他唇上又啃又咬。 男人不為所動,連牙齒都不配合她打開,把她像拎小雞一樣揪著衣領拎到一邊,抬手抹了一下唇,“嘖”了一聲。 林郁青在男人面前第N次產生挫敗感,這個男人對她大概真的是免疫。她根本不敢再向原先卡座的方向去看,只怯生生問男人:“我能跟你走嗎” 男人沒回答,也沒看她,只朝酒吧門外走去。林郁青急忙跟上,他沒說不就權當他默認,不小心還是看到了站起身來臉色臭臭的徐飛,還有在一旁挽著徐飛手臂臉色比他還臭的何婷婷。 像做賊一般,心虛的難受。 二、 出酒吧門后已不見男人身影,林郁青抽抽鼻子,莫名覺得委屈。這樣主動的事她還是第一次做,就被人拒絕的這樣徹底。淚水還是忍不住落下來,越哭越想哭。 一張手帕遞了過來,很干凈,灰色料子上面有著暗色紋落,簡單又大氣。林郁青看向面前的男人,破涕為笑:“你沒走” 沒等男人說話,林郁青接過手帕說了一聲謝謝,抱著男人胳膊用打死都不松手的架勢繼續嚎。 男人似乎有些無奈,伸手輕輕拍打了一下她的后背:“我們走走?!?/br> 一路步行走出了酒吧街,氣氛不像之前喧鬧,林郁青的情緒也平復下去,把手帕在手里悄悄團了團,不提還給男人的事。 男人拿出一個煙盒,紳士問她:“可以嗎” 林郁青剛想說可以,轉轉眼睛改口:“不可以?!?/br> 男人從善如流的將煙盒放了回去,表情未見異樣,問她:“好點了嗎” “恩?!绷钟羟帱c頭,把話題回歸他們在酒吧的最后一句?!拔蚁肴ツ慵??!?/br> “你還是個學生吧”學生身上帶著一股象牙塔里不諳世事的勁兒,實在太好辨認,男人笑笑?!拔覍W生沒興趣?!?/br> “可我對你有興趣啊?!绷钟羟嘤帜闷鹗峙敛敛帘亲?,整個人豁出去?!拔页赡炅?,該大的地方也不小,純天然手感好,而且我還是第一次,你不虧的?!?/br> 讓徐飛何婷婷他們統統見鬼去吧,她少一個前男友少一個偽閨蜜照樣能過的很好。她祝他們夫妻同林,琴瑟和諧,早日黃泉。 夫妻同林,大難各飛;琴瑟和諧,弦斷琴裂;早日黃泉,永不相見。 三、 第二天早上,林郁青穿著一件男士睡袍從房間走出來。睡袍全新,昨夜不知是不是男人良心發現或者覺得她實在像牛皮糖一樣甩不掉才把她帶來這里,還給她放了洗澡水給她全新的毛巾和睡袍指了客房的位置讓她休息。 酒壯慫人膽,她洗澡出來之后頭發濕濕的去開主臥的門,發現門是鎖著的;她敲門用找不到吹風機做借口,男人開門動作迅速的把吹風機扔到她懷里,當著她的面把門關上,她連男人穿了什么顏色的睡衣都沒看清,色誘失敗。 昨天晚上,在男人家里的客房床上,她夢見了想要被自己深埋記憶的年少輕狂。 明艷肆意的女孩親昵的摟住她的脖子教導她:“林林啊,上天賜予我們資本,我們就不該辜負?!?/br> 她站在女孩身后,聽到女孩輕飄飄的笑:“人盡可夫對我來說可是夸獎,證明我在男人眼里魅力無可阻擋?!?/br> 林林啊,周旋于男人之間就像玩火也像溜冰,戒掉太難,所以女人不如讓自己先變成毒品,讓男人去吸。 林林啊,我好像戀愛了,我打算為他從良了。 再后來,她死了。 她是她林郁青的前車之鑒,勒令她懸崖勒馬不要重蹈覆轍,林郁青鉆了牛角尖,在她的墓前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像她一樣去玩什么飛蛾撲火的愛情,把自己搭進去不值當的。 那時她的男朋友類型都是品學兼優待她極好,她回以冷冷淡淡若即若離。高中轉校,她看上了一個很有挑戰性的目標一個真真正正屬于青春的男孩子。張揚、狂妄又聰明,仗著家世和好樣貌游戲人間。 她倒追成功,得手一個月,又被男孩甩。終于肯承認自己失敗,敗在不如男孩技藝高超。 分手后林郁青去打了六個耳洞,上面黑鉆耳釘閃閃發亮。太賤了,得不到的永遠在sao動,藕斷絲連,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她成了和他牽扯時間最長的女人。 原本以為自己會忘記的事情一一在目,窒息感涌現,忘不了,他身上熟悉的薄荷與煙草的味道,在那個大雨的夜,發狠地將她抱緊,聲音惱怒:“你是第一個讓我吃回頭草的女人,林郁青,復合?!?/br> 忘不了,他眼神中帶著凄厲的絕望:“如果我死了,你會心痛嗎” “林郁青,我要成為你心口的烙印,你那么殘忍,我一定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以及那一句不真切的:“林郁青,老子愛你?!?/br> 她從夢中驚醒時天已大亮,前往衛生間洗漱,鏡子里的自己早已不復當年模樣。 摩納哥,蒙特卡洛賽道,78圈,她親眼看到他在第77圈時沖了出去,滿頭的血。 揮霍青春是要付出代價的,上天把你欠下的每一筆賬都記的清清楚楚,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四、 早餐是肯德基,包裝袋放在桌子上,男人穿一身銀灰色家居服在往杯子里倒牛奶。抬頭看到她,用下巴對她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 這個房子太冷清,冷清到毫無人氣。林郁青坐下拿過一個法風燒餅,不依不饒:“為什么不睡我” 男人短暫的笑了下,給了她一個不知玩笑占了幾成的答案:“我怕擔責任?!?/br> “我不需要你擔責任?!绷钟羟嗾f。 “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學校?!蹦腥宿D換話題。 林郁青憤憤的咬了一口法風燒餅,現在酒勁消了,只敢嘴上占占便宜。她沒經驗,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把第一次留在這兒,何況這個男人還明顯的瞧不上她:“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br> “王梓羽,”這個男人倒是真的對她講了名字,“木辛梓,雙習羽?!?/br> 林郁青點點頭,學他進行自我介紹:“我叫林郁青,雙木林,郁郁青青的那個郁青?!?/br> 王梓羽沒說話,門外有人敲門,節奏均勻的兩下,林郁青看到王梓羽臉上露出一個稍顯復雜的表情,她好奇問了一聲:“不用開門” “不用?!蓖蹊饔鸬皖^喝了一口牛奶。 密碼滴滴的聲音響起,門自己打開了,進來的女人見到林郁青后一愣,對王梓羽笑了笑:“今天這是怎么了,不僅換口味了,連人都帶回來了” “只要不是你,我對誰都是柳下惠?!蓖蹊饔鹨话褤н^女人的腰,目光沉沉?!澳阍趺磥砹恕?/br> “來找你,”女人笑了笑,“好像不太是時候” 林郁青打量了一下這個輸入密碼直接進門的女人,她美在知性與氣質,五官不帶煙火氣,微笑起來的樣子和王梓羽如出一轍,都深入不到心底去。 “怎么會,”王梓羽笑了笑,伸手握住女人手腕,在她的驚呼聲中把她打橫抱起朝主臥走去。林郁青看著主臥的門關掉,心中不知為何感覺空落落的,這個女人很眼熟,又記不起在哪里見過。 把手里的法風燒餅吃掉,林郁青回客臥換了衣服,再出來時客廳只見到王梓羽一人。她調笑著問了一句:“仙女jiejie呢” “仙女jiejie”王梓羽知道她指的是誰,瞇眼指指主臥用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白甙?,我送你回學校?!?/br> 五、 曾有少年在她耳邊激動的講著各款汽車型號,所以林郁青認得,王梓羽的座駕是布加迪。 雖是帝都,能開得起布加迪且敢開布加迪的年輕人不多,按林部長的要求,她本應該認得的,可惜她打小就一直讓林部長失望著。 她沒打算女承父業,也沒能力為林部長穩固事業,在大學校園里低低調調,連交的朋友和戀愛的男孩都選擇了普通家世。 她太清楚自家父親幾斤幾兩,一朝天子一朝臣,林部長只是運氣好在跟對了人。 正統的高干圈子里大家各結幫派從出生開始便有交集,她小時候沒在里面混過,現在也混不太進去。像林部長這樣草根出身沒有家世能坐到這個位置的很少,她總覺得自家父親有種暴發戶式的幸運。自己來到帝都,面對那些同齡的男生女生時,也有一種暴發戶式的粗暴與自卑。 車內流淌著班得瑞的音樂,靜謐悠長,王梓羽坐在駕駛座上,整個人身子微微后仰,一派閑散的姿勢,系著安全帶問她:“去哪里” 林郁青坐在副駕駛座,乖乖巧巧的系了安全帶,報了地址,王梓羽恩了一聲,兩人之間誰都沒有再說話,布加迪在音樂聲中汽車朝向校園駛去。 他把她在學校門口放下,說了一句再見,沒有留下聯系方式便離開了。這個叫做王梓羽的男人像毒品,沾染不得,容易上癮。林郁青在課堂上渾渾噩噩的猜測著他的身份和那個知道他房門密碼的女人的身份,連徐飛質問她徹夜不歸去了哪里她都懶得理睬。 想要知道王梓羽的身份不難,圈子里沒什么秘密可言,她這個新貴配他有點高攀,但照著林部長如今的地位也不是配不起。他早在第一次見面時候,就用言行暗示性的給她打了預防針他并不打算和她談感情。 六、 人肯安于現狀,是因為沒見過更好的。 十八歲那年,林郁青終于懂得這句話的意思。 那個男人開布加迪用手帕會調顏色好看的雞尾酒,身上有好聞的淡淡男香,他收留她住宿給她買肯德基早餐,介紹名字時他說木辛梓,雙習羽。 林郁青開始把自己努力朝向名媛大小姐包裝:扔掉衣櫥里的潮牌款式買下一堆連衣裙,與林部長緩和關系,積極參加各種實踐活動充實自己,上課認真聽講考試拿獎學金,在同一圈子的聚會上抿唇假笑看林部長自夸家里有女初長成。 他果然會出席這種場合的。林郁青端了一杯香檳,走到他身旁:“怎么不見仙女jiejie” 她早已打聽清楚,那個女人名叫祝秋音,家世早已沒落,屬于在大洗牌中被淘汰的那一批人。祝秋音名聲一般,同幾個男人的緋聞真真假假,倒是電影拍的不錯,那一部月光傾過誰的城被她看過三遍,看一次哭一次。 “是你啊,”王梓羽見到她,笑容溫善?!八龖阎鴮殞?,太晚休息不好,所以沒有過來?!?/br> 她本是揶揄提問,他答的四兩撥千斤,就這樣一句話透露的信息太多,殺人不見血的給她的小心思捅了個刀子。這男人果然還是妖精本色,林郁青眨巴眨巴眼睛,不知該如何繼續話題,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覺得咱倆挺有緣的,留個電話加個微信怎么樣” 王梓羽盯著她看了幾秒,在她緊張的快要出汗時候莞爾一笑,報出一組號碼,許諾:“有事情可以找我幫忙?!?/br> 這句話當然是客氣,林郁青想挖祝秋音墻角,拿雞毛當令箭,給王梓羽打過電話,請他幫忙或是請他吃飯感謝他幫忙。帝都官員一次大洗牌,皇商王梓羽急于給自己找退路,林部長是最好的選擇。他心知她的這份喜歡,順勢利用這份感情為他自己加一份保險。王梓羽這堵墻密不透風,看似對她照顧周到,她知道自己從沒在他的感情中占據分毫。 人這一輩子太長,錯過了誰又遇見了誰,思念著誰又遺忘了誰。和王梓羽的最初相遇在林郁青腦中演繹過成千上萬遍,即使后來她知道王梓羽從見她第一眼便知道她是誰,即使后來她知道王梓羽在那天晚上對她作出的每一個表情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居心叵測,可他從沒打算占她身體的便宜,也從不遮掩他最愛的女人祝秋音。 英雄救美真的是讓異性一見傾心的最佳手段。冒著讓自家父親大發雷霆的風險,林郁青站在客廳低頭開口求林部長幫王梓羽一把的時候,她便明白自己真的愛那個男人。他之前在她身上的所有鋪墊,等到了驗收成果的那一天。 他深諳找人辦事的姿態,對她的感情處理的游刃有余,而她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