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一、 吃罷飯,祝秋音被王梓羽拉著沿海邊散步。不遠處可以看到一棟一棟的房子,那是她曾給他指過的名人故居。 “你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看看大海,在海邊走走木棧道?!蓖蹊饔鹨恢皇譅恐?,另一只手親昵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澳氵@個小騙子,你知不知道,你消失的那幾年,我在整座城市翻來覆去的找你?!?/br> 她一聲不響的從加拿大消失,他們找盡了關系,查遍全球,找不到她的一絲痕跡。所以他們三個人,在處理完剩下的事務后,為了尋找她的蹤跡,一個回國,一個去了美國,一個留在了加拿大。 誰知道他們都猜錯了,誰能想到她去了歐洲。 他在這座她生活過十五年的城市里,走過無數遍她帶他走過的路,吃過無數遍她對他安利過的美食。有些小店換了招牌,有些店鋪遷了地址,有些店面改了味道。他回帝都上大學,一邊上學一邊創業,雖有家里人脈助力,但依舊不甚輕松。他的所有空余時間都會來這座城市,早上沿著海邊的木棧道跑步,心里想著她那么懶這么早肯定起不來;站在海邊看潮起潮落,心里會想象她穿著比基尼泳衣朝自己潑水打鬧的情景。他甚至去過祝家老人的墓地,想著她那么孝順,若是回來,一定會去看看。 他不信鬼神,但對著祝家老人的墓碑許愿,希望他們保佑自己找到她,只要她回到他身邊,他愿意傾盡所有對她好,他不會再跟任何人分享她。就算兩個老人不愿讓他和他們孫女重逢,也請一定要保佑祝秋音平平安安。 時間就像這大海淘沙,會沖淡一切,也會留下最重視的東西。思念她似乎成了一種習慣,他用第一筆金買了私人飛機,把公司擴展業務的第一個城市定在了G市,午夜夢回,他口中叫著的名字,是祝秋音。 能找到她,說起來還是要歸功于鄭一洋。鄭一洋在法國念書,本是每逢假期都要回加拿大點卯的人突然變了一樣,恨不得一年四季都在法國待下去。鄭羽洋在某次聚會上開玩笑提了一句“哥,你不會談女朋友了吧”,鄭一洋的臉微微漲紅,說了一聲“還不是”。 就是這個小插曲,讓韓澤疑了心,順藤摸瓜找出了祝秋音的蹤跡。他們三個人總在猜測,即使是以當初白家全盛時期的能力,也不至于這些年把祝秋音保護的滴水不漏到這個份上。但是好在,保護她的人撤了,他們可以名正言順的逼她回來。一個鄭一洋,他們三個根本不放在眼里。 祝秋音靜靜聽著王梓羽對她講述著她不在的這七年,她被他抱在懷里,他箍的太緊,她有不適感,卻沒有開口要他松開。有一瞬間,她覺得他的惶恐與緊張,自己可以感同身受。 二、 傳說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曾寫詩稱,第一最好不想見,從此便可不相戀。 所有的一切,都是從相見開始的。 十七歲的祝秋音坐在英國城堡的窗臺上想,如果能夠對十五歲的自己說一句話,她一定會說,不要去加拿大,至少,不要去這個學校。 因為,在這個學校里,你會遇到你喜歡的人,也會承受喜歡后的代價。 她在給陳寒打電話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不想見任何人,也不愿去找祝秋語,陳寒把她養在城堡里,找了專門的傭人照顧她。祝秋音自己不愛出門,在放映室一待待一天看電影,愈發覺得自己像只金絲雀。 屏幕上的費雯麗有著貓一樣的神氣,眨動著神氣的綠眼睛說,先生,你不是個紳士。 克拉克蓋博挑眉笑笑,反應敏捷的回應她,小姐,你也不是淑女。 放映室的門沒關,傍晚時分陳寒站在門口時看到小姑娘雙手抱膝,整張臉埋了下去,透出一股讓人心疼的悲涼。屏幕上的斯佳麗急匆匆從樓梯下來,她即將失去愛人。陳寒走了過去,站到祝秋音面前。 祝秋音抬頭,臉上淚痕未干:“你回來了” “恩?!标惡嗳嗨念^發,“今天做了什么” “看電影、吃飯?!弊G镆粽f。 “外面有一個花園,你要是看電影看累了,就出去走走?!标惡f。 祝秋音乖巧的應了一聲好。 陳寒皺皺眉,知道她在敷衍他,在她身邊坐下:“今天看了什么電影” 祝秋音也皺皺眉,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我不記得了?!?/br> 陳寒伸手把她抱了起來,她順從的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他在加拿大接她的時候她整個人瘦成了紙片,現在將將養回一點,他多問了一句:“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祝秋音搖了搖頭,聲音更顯迷茫:“我不記得了?!?/br> 她的心思一向敏感,自己便發現了兩個問題答案的不正常之處她的記憶力每況日下。她試圖回憶,發現自己不僅僅是忘記了看的上一部電影,忘記了今天吃的食物她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從加拿大來到這里,不記得高中校長和老師的名字,甚至不記得那座別墅的地址。 陳寒抱著她沒有放她下地:“我們去吃飯?!?/br> 第二天下午,祝秋音午休起床,拉開窗簾,看到樓下園丁在打理花草。陽光暖暖的,她回憶今天上午吃了什么看了什么電影,明明時間剛剛過去不久,記憶里模模糊糊只剩下不多。她嘗試回憶溫哥華的事情,發現同學對她說的那些骯臟的字眼她也記不清了。 這大概是一種自我保護,每個人都會下意識逃避自己不想面對的。在這出鬧劇里,祝秋音唯一想要責怪的人只有自己。她放任自己思緒放空,心想,如果就此能夠把一切都忘了,也算是一種了結。 有些感覺卻沒那么容易被了結,她會在半夜被噩夢驚醒,卻不記得自己夢見過什么。她也越發不喜同人接觸,陳寒不在城堡的時候,她可以一天不同傭人交流。 她剛好一點的身體又消瘦下去,被噩夢纏繞的她黑著眼圈對陳寒說了這件事,陳寒沉默了一會,問她:“秋音,你要不要找一個心理醫生” 三、 陳寒推薦給她的心理醫生名字中文名叫許愛,祝秋音跟著工作室的其他人一起叫她Alice。 祝秋音的心理咨詢很不順利,她坐在許愛工作室的房間,懷里抱著一個柔柔軟軟的龍貓抱枕,試圖整理自己在加拿大時期的混亂記憶。 她從入學開始講起,斷斷續續,在講到遇到三個男生時說話驟停。她發現,自己無法開口去說他們的名字,每次一回想她同他們的交集,就覺得大腦像是要炸掉一樣。即使她努力去想,也發現自己忘記了很多事。 許愛告訴祝秋音,你在生氣時候會下意識的會選擇轉移注意力,這會導致你對于發生的事情記的不是很清楚。時間久了,過去的那些開心的事和不開心的事情都會被你一起忘記。雖然你把事情忘記了,那些事情帶給你的感覺永遠存在。如果想要根治的話,需要把一切重新想起來。雖然這個過程,對于你來說可能會很痛苦。 祝秋音每周去一次許愛的工作室,去了一年,終于敢面對自己的曾經。 無非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受了撒旦誘惑,因著好奇心被有心人帶領著在情欲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她不排斥性愛,也不排斥被質量優異的男孩子寵愛的虛榮心。如果不是傳來家里出事的消息,如果不是三個男生對她的控制越來越強,如果不是林櫻揭開了所有的丑陋,如果不是她在學校被千夫所指恐怕她還會糊糊涂涂的和他們繼續得過且過下去。 事情暴露后,她自怨自艾,把所有過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覺得自己骯臟,罵自己人盡可夫。她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去加拿大,為什么要招惹那三個男生,為什么不在韓澤最初向她釋放曖昧的時候堅定拒絕。她甚至開始厭惡自己這張臉,如果自己長得丑陋平凡,是不是就不會搏得那么多的關注她花了一年時間,和這些負面情緒和解。 人最難做的就是接受自己,她對三個男生的感情很復雜,她愛過韓澤,對于其他兩個男生,她不知道是不是愛,只知道至少她有過好感甚至,坦白來說,在他們四人行的時候,其實她并沒有覺得有什么負罪感。她享受了他們帶來的歡愉,也帶給了他們歡愉。被長輩帶大的祝秋音養成了服從強者的性格,如果對方對她態度強硬,她便會賣乖示弱;如果對方展示了能力非凡,她便會被對方征服。 祝秋音在許愛的沙發上做了一個夢,夢見她身穿白色禮裙和韓澤同樓梯走下,客廳的四人齊齊抬頭看著他們。蘇青和林櫻坐在地毯上裝飾圣誕樹,秦明和王梓羽坐在沙發上,一個在自斟自飲,一個在敲打著筆記本鍵盤。祝秋音很想對曾經的自己說,你越是想要面面俱到,越是哪邊都兼顧不了。 圈子里自小被權勢利益浸染的二代三代,心思詭譎復雜到她難以想象,哪里有什么善良和赤誠之心。只有她一個人最傻,被旁人算計而不自知。 一年的心理咨詢之后,她在英國讀了大學,學習的是她喜歡的電影專業。陳寒工作繁忙,時常在全球各地出差,偶爾過來看她。見她似乎整個人重拾活力,肯對功課上心,也肯主動和人交友,陳寒心稍稍安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