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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孽一邊刷牙一邊給邢愫打電話,半晌,邢愫才接通。 他吐掉牙膏:“我想見你?!?/br> 邢愫那邊是一陣開車門的聲音:“我有事?!?/br> 林孽差不多猜到這結果了,他就是想問。帶著不被同意的心理準備去對她表達需求,萬一她同意了,那他就賺了。本著這個沒什么道理的邏輯,他總在問她這種傻逼問題。 “哦?!?/br> 邢愫說:“你下回高考我再去?!?/br> 林孽就想給她掛了:“那我謝謝你?!?/br> 邢愫笑:“好好考?!?/br> “那我考好了有沒有獎勵?!?/br> “高考是你自己的事,找我要什么獎勵?!?/br> “被你睡那么久,要點獎勵沒有?” “活兒又不是特別好?!?/br> 這話刺激到林孽了,他的好勝心被她激起來了:“找事?” 邢愫不耽誤他的時間了:“你該去考場了?!?/br> 林孽還是有這個聽她認慫的時間的:“我活兒不好,誰活兒好?” “沒完了?” “沒完了?!?/br> 這幾句話放別人身上,邢愫就直接讓他滾蛋了,但林孽她就是氣不起來,他語氣明明比那些別人強硬又討厭。她說:“我這是讓你有一個進步的空間?!?/br> 林孽的好勝心就是要體現在這些奇怪的地方:“我已經是天花板了?!?/br> 邢愫就給他掛了。 掛完電話,她無力地笑,什么亂七八糟的。 她沒想過,她邢愫有一天會跟個弟弟聊這種幼稚的話題,也沒想過,她嘴上嫌棄,嘴角卻全程掛起,就沒掉下來過。 林孽被掛電話,也不惱,收了手機,完成洗漱最后幾個程序,然后去病房拿準考證什么的了。 昨晚上跟車來醫院時,他就帶上了。 姥姥惦記著他高考,也早早起來,自己下不來床,就托人給他買早餐。她說她可以不擔心林孽,但不能讓他有慌張的感覺。為早飯和進考場的時間慌張,那就是她的責任。 林孽隨便吃了兩口,跟姥姥說:“我找了三笠過來陪你?!?/br> 三笠是姥姥一個小姐妹的孫子,現在在小區里邊開蔬菜超市。 姥姥用不著:“他成天忙得腳不沾地,你找他來干什么?” 三笠人不錯,而且受過姥姥恩惠,跟姥姥很親,林孽把姥姥交給他照顧一會兒,也放心,回她一句:“少cao心,怎么安排你就怎么接著?!?/br> 姥姥白他一眼:“混蛋東西?!?/br> 林孽抽了張紙巾,擦擦嘴,準備走了。 姥姥看他就吃了那么一點:“你這就得了?再給我吃點!” 林孽拉開病房門:“走了?!?/br> 門自動合上,姥姥吁出很長一口氣。 時間真快,她還沒從閨女跟別人跑的事兒中想明白,她丟給她的小東西都要參加高考了。想到這兒,她又心堵了,那死丫頭會不會也有一些時候,很惦記這小東西呢? 有時候冷不防瞥到林孽跟施琪神似的舉止,她都會滯住一陣,想什么也不知道,但就是想要發呆。 待了一會兒,她打了個電話,有點嚴肅,無論是態度還是語氣。 電話接通后,她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我現在想知道了?!?/br> 姥姥歲數大了,耳背了,叫林孽把她手機通話聲音調到了最大,以至于對方的話像是有回音一樣,在這間病房,久不能消散。 “林又庭防衛過當,殺了汪國暉的妻子,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br> 汪國暉是那個沙場老板,姥姥知道。 對方又說:“在那之后,施琪就跟了汪國暉?!?/br> 姥姥不認為這是真相,自己的閨女自己清楚,她就不是那種委屈自己的人:“我不想聽所有人都知道的?!?/br> 所有人都知道的,是那幫只手遮天的人,想讓人知道的,不是真的。 對方停頓一下才說:“見個面吧?!?/br> 姥姥慢慢轉頭,看向窗外,是陰天,要下雨了,不知道林孽走到哪兒了,還有多久到考場,會不會遇到難題,能不能發揮穩定…… “好?!?/br> HǎΙτǎΠɡsHцωЦ(塰棠書楃),℃○M 林孽跟鐘成蹊在學院路第二個紅綠燈碰見,此時距離考生進場還有一個小時。 鐘成蹊跳到林孽背上:“老公!” 林孽把他從自己身上薅下來,扯到一邊:“閑得慌?” 鐘成蹊又黏上來,摟住他胳膊:“我媽說考完上日本北海道,允許我帶個人,我想都沒想就說我要帶你,是不是夠哥們?是不是很感動?是不是?” 林孽嫌他膩得慌,把胳膊抽出來:“沒空?!?/br> 鐘成蹊死都不撒手:“不是,哥,爹,祖宗,你能不能勻給我一點時間?怎么的?是我不夠甜美了嗎?你喜新厭舊了嗎?” 說著話,他還撒起嬌來,夠惡心的。 林孽抬起了手。 鐘成蹊脖子一縮,趕緊跳到了兩米外:“錯了錯了,我錯了。鬧玩兒呢?!?/br> 林孽才把手放下來。 鐘成蹊老實了,跟上去,跟他并排往學校走。 他高一下半年轉來六中的,這條路,他陪林孽走兩年多了,過了今兒個,明兒個,就到頭了。 時間真的好快,他明明還沒有做好面對成人的世界,它已經一路拳打腳踢得把他逼到了這最后一道門前。他扭頭看它一眼,他希望它留留他,它卻只給了他一個字:“滾?!?/br> 這一年,老師,爹媽,同學,無一不是緊張兮兮地。他‘苦中作樂’,仗著小聰明,倒也沒少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調皮搗蛋。那些時候,他最盼高考了,因為考完就解放了。 可真到了這天,他也沒多高興,明明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卻還是被無形的壓力覆蓋住,未知的恐懼趁機爬滿他的神經,導致他還沒邁出這一步,就已經覺得自己不堪重負了。 他也很奇怪,悲天憫人的行為不該是文藝少男少女擅長的嗎?他這種不長腦子的胡思亂想什么? 當他在紅路燈看到林孽,他突然覺得自己懂了。 黑板左側墻上貼著的高考倒計時一結束,他的青春也跟著進墳墓了,他不是對未來恐懼,他是舍不得過去,舍不得這條路,還有跟他走這條路的人。 以后的他,以后的林孽,再也不是六中林孽,六中鐘成蹊了,而且他們可能再也不會像過去一樣,有那么多時間一起開黑、泡吧、打架了。 這才是恐懼的源頭。 他跟在林孽身后走了好久,快到學校了,他才又說話:“我特么賊怕你以后有新兄弟了?!?/br> 林孽瞥他一眼:“你怕個幾把?!?/br> 鐘成蹊說著話,還有點委屈:“媽的,你又不是人,以后一定會把我忘了的?!?/br> 要不是林孽想保存體力,就給他一腳了:“不用等以后,你現在對我來說就不怎么深刻?!?/br> 鐘成蹊就沒空傷感了,炸了,對著他一頓罵:“cao!狗林孽!你好幾把沒良心!老子把你擱在心尖尖上,你媽的這么傷老子的心,你結婚以后必定爛屁股,我告訴你!” 林孽聽他咋咋呼呼,還是煩,可他能聽,總這么聽下去他也可以。 鐘成蹊就這么委屈了半條馬路,委屈到校門口,看著人山人海,自己那點委屈就全忘了。 他們,是真的要高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