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霸男神是聲控(四十六)
路濃的眼一點點亮起來,就和童顏曾經在夢中見到的無臉鬼,星辰璀璨的眼神,極其一致。這種一致感,讓她恐慌 起來。她想起不久前,耀耀也是用如此的眼神,離開她的身邊,說著不喜歡她的謊言。 歌曲進入下半段,路濃再次扣動琴弦,她嘴巴干得厲害,發不出一個聲音。錯過第一句歌詞,伴奏的人,臺下的 人,看直播的人,均是疑惑起來。下一句,另一個渾然不同的聲音,唱了起來。是—— 許之遙! 她的聲音更清脆,不單薄,透著股堅定。 “那輪廓至今仍鮮明地刻印于心……每當遭遇無法承受的苦痛時……洶涌不停的只有淚水?!?/br> 童顏看向前方,老爸展開雙臂,模糊的臉,她卻在他冰冷的鬼影身上,感到暖到心坎的安慰,她只要撲入他的懷 中,就可以放肆哭泣、放肆大笑。但是,她終是要長大的。她要學著自己勇敢面對回憶,好與不好,她都要自己承 受。更何況,路濃今日所唱的—— 即便全世界離開你,我都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無法辜負。 她再度啟口,和許之遙的歌聲,融合一塊兒: “曾經歷過什么……曾目睹過什么……” 老爸的靈魂一點點涌入她的體內,很冷很凍,她震顫連連,腦袋因為這種刺骨的寒冷,反而清晰起來。 【游戲系統:心燈數達到規定數量的百分之七十!】 場景出現—— 夏日的熱氣撲騰到臉上,雖是早晨,太陽卻已是露頭探腦。她跟在老爸身后,乘上旅游巴士。站在司機座旁,老爸 向她介紹:“這是爸爸的朋友,喊叔叔?!?/br> “叔叔好?!彼龁镜?。 許之遙爸爸點頭,笑容和藹:“好、好?!?/br> 然后,他跟著他們來到靠后的座椅邊,靠窗的位置,坐著個人,看向窗外,晨曦的光投到他臉上,他睫毛一瞬不 動,眼睛被照亮的時候,淚痣點綴出疏離之氣,整個人精致脫塵得好似天神下凡,出來藐視眾生。 “這是路琛的兒子,高考考得很好?!痹S之遙爸爸說,輕輕對老爸說:“他爸這事……本來是喊我家遙遙來玩的, 但是她和她媽在老家趕不上。我就去路琛家,喊他一塊兒過來散散心,順便,你也可以開導開導他,他媽的狀況你 也知道,這在家悶著,早晚要出問題?!?/br> 老爸了然地點頭,推推她,“發揮你福娃作用的時刻到了!” 她羞到不行,實在老爸說話太大聲,靠窗的男生轉過頭,看向他們,不出所料的,冷到驚心動魄。 “嗨,我叫童顏?!彼樣樏^,再伸出手,“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我挺會開解人的,你要不要說給我聽? 你想說嗎?不想說……”她坐到他邊上,取下背著的吉他,“我唱歌給你聽?你有特別想聽的歌嗎?沒有的話,我 唱我特別喜歡的歌給你聽?” 老爸拍拍許之遙爸爸的肩:“他們相處不錯,放心,我女兒是個逗比……” 許之遙爸爸嘴角抽了抽,不放心地看向路濃,后者依舊看著窗外,無動于衷,就這片冷凝中,他眼睛一瞇,因為陽光更盛。 突地說: “我叫路濃?!?/br> 是啊,正如路濃所說,他的的確確也在這輛巴士上。原來,他們相識得更早。 耳畔是她還稚嫩的聲音,唱著自己寫得歌:《瑪麗蘇少女》,瑪麗蘇到不行的歌詞,可笑至極的拯救世界夢想,她 唱得神氣活現,巴士上的人,捧場地跟著鼓掌。她時不時打量旁邊的路濃,對方看向窗外的風景,矮矮的房屋,漸 漸變成一塊塊種植地,再變成荒蕪。他的眼神偶有波動,是聽到她的歌,還是想到什么,她無從得知。 一曲唱罷,她干咳兩聲,對他說;“我回我老爸那兒坐啦……”她抱著吉他起身,又把吉他擱在座椅上,從兜里掏 出兩顆糖果,遞給他:“我有牛奶糖和薄荷糖,你要吃哪顆?” 路濃再次看她,視線從她的臉上挪到掌心,選了顆薄荷糖,剛沾到手,就見她手一縮,把牛奶糖遞給他:“我喉嚨 有些疼,你吃牛奶糖,我替你吃薄荷糖吧?” 他難得露出噎到的表情,然后,被強行塞了顆牛奶糖。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老爸看向她:“有好好和他相處嗎?他啊……”老爸難得嚴肅,“就是爸爸說的,過世的朋友 的小孩?!?/br> 說完,女兒再次滾回去,把兜里全部的糖果全部倒在路濃旁邊空著的座椅上,指著一座的糖果,說:“吃吧!”她 看見自己莫名其妙的眼淚,還有路濃更莫名其妙的表情。 她知道失去最愛的爸爸會痛苦,令人難過的是,她終于徹底體會到這種痛苦。 意外發生,巴士上倒成一片人們的驚慌著,車開出蜿蜒的公路,撞裂欄桿,朝山下沖下去。車內的燈一閃閃全部粉 碎,車上的人尖叫著rou體全部破碎。翻滾著的車,翻滾著的心,她聞到很濃的血腥,她看見玻璃破開,尖銳地插入 車上人們的身體,她發現,她只能死死地凝視眼前這一切絕望,聞著越來越濃的腥味,她叫不出爸爸,叫不出救 命,甚至發不出任何叫聲。 接著,她被溫熱的軀體圈住,溫熱的手掌壓在她的臉上,她在他的指縫間看著他的臉??偸菒酆退_玩笑,總是愛 和她一起惹mama生氣,總是悄悄塞給她零花錢,總是滿足她一切小心心愿的人。 那人曾經手把手的教她彈吉他,那人曾經在中考的烈日當空下等著她,那人曾經在肯德基里撐著下巴看她吃,說自 己一點不餓。也是那人,被稱為爸爸的人,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住全部傷害。他的頭像刮開蓋子的番茄罐頭,鮮紅 的東西,沿著發際線全部往下滲,她想伸手替他擦拭去,發現手被墊子壓著,墊子上是他的手,刮痕累累。她真 的,沒有受到一點傷,她的爸爸英勇無比保護著她。 可是,她又受傷了,她的心那么疼那么疼,她費勁力氣說著: “不要……爸爸……不要……” 他以為她是怕極,扯出難看得要命的笑,對她說: “不要哭……不要怕……老爸一直在……老爸沒事……我們會好的……會得救的……” 他的話說得似乎用盡全力,以至于剛開始的熱熱呼吸噴上眼皮,沒有了,他一遍遍說著安慰她的話,可他的氣息全 無熱度。 她看見—— 一個模糊的身影,和爸爸的一樣,他從爸爸的身體里脫離而出。 也是第一次,她看見名為鬼魂的東西,是她老爸的。 她老爸沒呼吸的身體還在護著她,還在安慰著他,明明已經死了,卻還在用身體替她擋去全部傷害。 她曾經聽說過一則新聞,講得是一位母親抱著自己的女兒,從火災現場逃離,她的身上全是燙傷和被硬物打到的致 命傷口,她其實……早就已經死了。卻用最后的意志,拖著死亡的軀體,拯救出她最愛的女兒。 親情的力量,對子女的保護,會激發出超出負荷的潛能。 她看到越來越多的鬼魂,從車上的人體內脫離,他們穿透車頂,流竄而出,好似再也沒有歸途可循。 最后,她看見坐在靠窗位置的少年,他的鬼魂,半透明的樣子,在她暈厥前一刻,面無表情地飄到他們身邊。 童顏步步走進,她來到路濃跟前,她看向他的無望表情。他看不見她,他看著記憶中的她。她聽到他問: “死了,又怎樣?”他慢慢退后好幾步,飄到車外,天色黑起來,車上的涂炭狼藉,觸目驚心,她看到許多被支離 分割的尸體,她看見路濃的身體在她身體不遠處,被椅背壓著,雙目緊闔,連死亡都是沒有痛苦的表情。 山下是海,車落在山底,潮汐已漲,沒過一半的車。浪一層層打在爸爸的身上,她的身體避無可避地被浸濕,路濃 的身體也是濕漉漉的。潮氣和死氣,就這么被夜色吞沒。 “活著,又能怎樣?” 路濃垂著頭,車里還有靈魂竄出,告訴著他們,又有生命離世。 “活著,就是意義?!?/br> 她聽到老爸的聲音,他的靈魂,手牢牢抓著路濃的胳膊,“要想在這個世界上好好活下去,想要得到幸福,想要有 好事發生,不就該用一點點幸福,一點點美好回憶,鼓舞著自己,繼續活到可以看到活下去意義的那刻嗎?”他的 話語鏗鏘有力,路濃聽得仍舊眼神空洞,沒想到,不遠處發出動靜。 他看去,說這話的男人,他爸爸的朋友,已經死去的男人,他的尸體竟然撐起頭頂的車廂殘骸,他的干涸的血沾上 黑漆的壓制物,他用他的尸體,一點一點挪動著壓在她女兒上方的東西,他每挪過一寸,就低頭對底下早已暈厥的 女兒說著死前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