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濃吃飯的動作很快，但又不是粗魯沒教養的那種。她有些看呆，又帥又是學霸還正義更不挑食，他的男主人設簡直光芒萬丈。相較之下，她的所作所為簡直不是人！她羞愧難當地掏出錢包，“偶像，這頓我請！你不要和我搶，就讓我為你做點事！”

    否則我真的良心不安！

    “好?！彼ǖ舯凰龂姷脻M臉的餛飩湯汁加口水，抽出被她握的手，若有所思地瞟了眼，“下次請你，走吧?！?/br>
    如此不惺惺作態的扭捏，太酷了！

    到學校，第一堂課上課前五分鐘，路濃向老李說明情況，老李聽完，讓他們進去。并且趁著第一堂課是他的英語課，向同學們特別是女同學普及遇到色狼的應對之策。

    “能順路結伴的就結伴走，如果真的遇到色狼這種，就要像今天路濃和童顏他們這樣，找地鐵的保衛人員及時處理！”

    “今天路濃的表現讓我覺得非常自豪，我們星海高中的辦學宗旨，就是培養學生的綜合能力，不僅是成績上，還有各方面的為人處世……”

    她說完一長串，掌聲如雷，當然，全是給路濃的。

    “老師都這么說，勇敢反抗，殊死拼搏。如果色狼是有團伙的，你們這樣，出了地鐵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遠比咸豬手更可怕?！北粺o臉鬼一推，推到教室窗臺的小jiba，幽幽地說，“當初我被勒索，告訴老師，他也是這樣說，被勒索就要懂得拒絕，懂的反抗，給過一次他們就會一直纏著你?？伤肋h不會告訴我，反抗之后呢……”

    “你記起來了？”

    “一點點?！彼h回窗臺，整個鬼樣更潦倒，“做人被欺負，做鬼也被欺負，生死兩難全，不，生死兩不全，哎……”

    下課的時候，童顏桌前猶如菜市場黃瓜買二送一一樣熱鬧。他們不敢叨嘮路濃，全都來問她了。

    “童顏，色狼什么樣的？是不是特別惡心??？”

    “他是摸你哪兒了嗎？我就說二號線特別多色狼的！”

    “色狼真的都該去死，你說對不對??？童顏？”

    她們唾棄著色狼，童顏的頭越埋越低，壓根不敢看她們。

    許之遙過來，對路濃說：“你怎么那么沖動呢？萬一人家有一伙的……再說了……”她朝童顏看過去，她的聲音挺好聽的，并非細軟，反而帶點磁性，“她塊頭這么大，哪需要你救？碰到色狼不會叫不會躲嗎？昨天叫你偶像的時候，不是挺能說會道？”

    夏月月：“碰到色狼，誰都會大腦一片空白，再說，顏顏怎么塊頭大了？她才一米六！”

    其余女生看許之遙不順眼的，多了去，懟起她來：

    “就是啊，許之遙，都是同學，你有必要這么刻薄嗎？”

    “路濃勇敢幫童顏，關你什么事了？他都沒說什么，哪需要你多事？”

    “許之遙，你是路濃誰??？”

    許之遙怔了怔，冷哼聲，“我和路濃一個初中，認識很久了?！?/br>
    其余人甚是好奇，“那你們……”

    “朋友?！甭窛馔蝗徽酒鹕?，許之遙并沒有他承認交情的喜悅，聽他對自己說，“她躲了也叫了，吼得地鐵都快翻了?！?/br>
    “哈哈哈……”

    周圍人聽得笑了，夏月月捏捏童顏的臉，“輸出全靠吼！”

    許之遙：“那你還……”多什么事呢？

    路濃把前面傳過來的周記本整理好，輕描淡寫道，“……寵粉？”

    一瞬安靜，然后炸了。

    “哇哦，路濃，你真的是偶像哎！”

    “班長，原來你是這樣的人哦！我們也要當你小粉絲！”

    “感覺班長你很好說話，之前挺怕你的，哈哈！”

    劍拔弩張的氣氛化解。路濃甩甩手里的一沓周記本，“所以周記能按時交？”一溜煙人散了，去拿周記交給小組長。

    童顏見許之遙還站在路濃桌邊，完全不在乎周圍人的看法，渾身像按滿刺。此刻頗為落寞的樣子，完全讓她討厭不起來。

    路濃拿本子敲了敲許之遙的腦袋，提醒，“你也是?！?/br>
    許之遙眼眸一亮，唇角溢出笑，“曉得了?！?/br>
    他們……

    好像很熟？

    自習課上，童顏拿手機搜索一中的自殺事件。果不其然，照歷史老師說的，光是在星海高中跳樓的就有好幾起。最近的，是高考失利的高三生，趁著暑假放假前一天，悄悄混入星海高中，從樓頂跳下，當場身亡。討論很少提及自殺者，倒是他的母親被提到更多。

    【他的mama每天都在校門口燒紙，對著學校墻邊的一棵樹，真嚇人！】

    【該不是什么招魂術？門衛每天都趕，她每天都來……】

    【她也不哭，好像腦子出了問題，兒子死了，整個人都瘋了?！?/br>
    【一中真的可怕，出了名的，不在學習中爆發，就在學習中變態?！?/br>
    【是不在學習中變態，就在學習中滅亡。年年死人！】

    唯一能找到的死者照片，也模糊不清。能看到的……只有一張方正的臉，利落的寸頭，以及一副大眼鏡。

    “是你嗎？”她問小jiba。

    小jiba搖頭，“我不知道?！?/br>
    “你再仔細看看？”

    他隨意一看，繼續搖頭，“我真的記不起來?！?/br>
    “你是不是……不想記起來？”他眼里絲毫沒有昨日放學的渴望，只有怯懦和逃避。

    “你不懂的?！彼f，“我這兩天記起的全是讓我更痛苦的事，你和我不一樣的，我本來以為你會和我一樣……”胖胖的，呆呆的，會受人欺負。

    小jiba：“可你不是，你的家這么溫暖，你有很好的mama，很好的爸爸……到了學校，你看，就連剛剛那種情況，都有這么多人幫你。你的運氣也很好，不像我，遇到什么事，都會有人幫，考試運也很好，隨隨便便就能考上星?！愀静粫斫馕疫@種人，又怎么能幫——”

    嘭——

    課本重重砸上桌子的聲音。

    打斷小jiba的絮絮叨叨。

    班里人朝她看去，數學老師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說，“是有答案了？那就這位女生上來寫吧！”

    小jiba想要附身她幫忙，卻被她眼中的冷冽刺到，她……很拒絕，很生氣。

    他看著童顏走到黑板前，看了看題目，拿起粉筆，字跡張揚，條理清楚，步驟完整地解答完畢，而且答案是……對的？她之前一直在手機幫他查資料的，怎么會做新課的題目？他想起，昨天他幫她做作業，她還在說：有你幫忙做真好，學神霸服附體。他那會兒只覺得她很散漫，學習毫不努力。

    但如今……

    童顏回到座位，數學老師微笑著說，“答得很好，不過上課還是不要開小差?！?/br>
    下課鈴響，班里很多人去上廁所，路濃也是。

    “你知道我最瞧不起哪種人嗎？”童顏問他，沒看他，也不等他回答，繼續說，“把別人想得很簡單，把自己想得很悲慘，還口口聲聲說，你不了解我?！?/br>
    她撐著下巴，目視前方，“誰都不了解誰，誰都不是簡單的?！?/br>
    夏月月過來找童顏，“我都忘了前面問你拿，你說你買到啦，是不是真的??？”

    “真的啦！”童顏從書包里掏出一只小盒子，遞給她，“你看，對不對？”

    夏月月打開，里面躺著一條漂亮的頸鏈，“哈哈，真的和你一樣的那條，就是換了個我最喜歡的紫色！謝謝你呀，童顏！多少錢？”

    “不說錢啦，很便宜的?！?/br>
    “嗯嗯，中午請你吃冰淇淋?！?/br>
    “ok！”

    小jiba突然明白了點什么，比如，他看見的童顏桌子抽屜里，那些做項鏈的材料，是給自己好朋友做的；比如童顏夸贊他作業寫得快，是為了告訴他——

    他幫助到了她，他的存在，是有用的。

    而他卻傻逼地認為，她享受著別人對她的好，從來沒有付出過任何，難怪她會說瞧不起他？這樣的他，誰又會瞧得起？

    放學的時候，小jiba坐在窗臺邊，再也不敢去找童顏，他又有什么臉面再去找她。想起昨天他們唱歌那會兒，應該是他死后最開心的了，他有點后悔。

    “回家啦?！?/br>
    沙啞的女聲，尾調上揚，沒有他預期的任何怒火。

    他轉過頭，驚喜，“你……”

    “對不起啊……”她撓撓后腦勺，臉皺巴巴成一只小包子，“我說話太重了，因為你當時讓我真的很生氣！”她看著他，悄悄說，“快點走了，別人會覺得我奇怪，對著窗臺自言自語！”

    “哦，哦！”他飄到她身上，暖呼呼的，暖到他很想哭。

    然后，班里余下的幾人，看見他們班吉祥物一般存在的童顏，同手同腳淚奔出教室。

    晚上，小jiba照例幫她做著作業，抄寫文言文。他這次抄得特別認真，每個字都寫得很有大家風范，而且能明顯感受到他的心甘情愿、甘之如飴。童顏在自己的軀殼里挺尸，無聊地問：“小jiba，你知道為什么我總讓你幫我寫作業嗎？”

    小jiba笑了笑，“因為想讓我找到幫助他人的快樂?！?/br>
    童顏沉默，他竟然能把代寫作業都提升到這么高尚的境界，她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他，是因為自己懶的事實。

    “快點寫，等會兒給你看我的……”她嘿嘿嘿了下，“大秘密！”

    小jiba聽得，虎軀一震。

    在快十點的時候，寫完全部作業，童顏使喚他，去壁櫥里面拿東西，很深很深的小角落里，藏著一只碎屏的手機。

    童顏：“我爸更新換代的產物！”

    她接上充電寶，打開的時候，里面電量只有百分之三。

    “你知道有個全民歌手的app嗎？”童顏說，“我在上面放了自己的歌?！?/br>
    “有人聽嗎？”

    “有的?！彼e起五根手指，他想問，是五千？她縮回一根，“去掉我爸，這個數?！彼慈?，每首歌只有一條留言：加油，期待你的新歌！留言者的名字是：全世界最棒的顏顏。

    不難看出，這是她老爸。

    戴上耳機，聽到她所唱的歌，完全……

    聽不下去啊。

    他想起昨天和她在窗臺邊一起唱的那首歌，她的聲音和耳機內的完全不一樣。耳機內的是拘謹的，壓抑的，故意將自身的特點掩蓋，唱著流行歌曲，沒有驚喜，只有驚嚇。他發現，她適合的不是任何一種流行歌，而是回歸本真的……

    隨便吼吼，都比這好聽。

    “你看床底?！?/br>
    趴下往里看，很多小箱子，搬出一只，在她的同意下，打開，入眼的全是——

    一張張五線譜，上面有勾畫，有涂抹，有記號，有譜曲，那一個個打磨出的音符，一個個蹦到他的眼前，他的指尖，他的手癢極了，卻聽到她說——

    “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失敗產物?！?/br>
    很多很多，它們鋪天蓋地，都在證明著，她夢想失敗又再繼續的存在。

    “每一首寫得不好的，下一次就去填補之前的不完美，它們不是無意義的存在?！彼f得隨意，他卻聽得心驚，“你不是討厭你過去的回憶嗎？它們只有后悔只有痛苦，唯獨沒有夢想沒有希望？”

    童顏：“那你在彈得又是什么？”

    他低下頭，入目的是……

    黑白色，熟悉的模樣，靈活的十指，它們彈奏出最磕磕絆絆的歌曲，是她寫的歌，不好聽，不連貫，就同她的聲音一樣，除了特別……

    一無所有，但這就夠了。

    “既然過去后悔了，那就現在再去經歷一次，把那些后悔的東西統統涂掉再改寫！”她說著不可理喻的話，他覺得荒唐至極，她是瘋了嗎？

    “我的身體借給你，你就去啊，完成你想要做的！好不好，朋友？”

    他也瘋了，竟然點頭說好，什么鬼，他本來就不是人，死都死了還在這里裝什么該死的書呆子……況且他還有朋友，一個什么都不計較的朋友。

    “但你寫的歌，真的太難聽了！”

    第二天的地鐵上，童顏的臉色很難看，泛著白，戴著口罩，兩個黑眼圈快要垂到胸上。

    “喂，你們昨晚做什么了？”無臉鬼每天的樂趣就是在他們面前找存在感。

    小jiba昨晚強行被童顏唱歌一晚，精神受到嚴重創傷，再見無臉鬼，想起昨天早上的欺負，頓時和遭遇更慘的童顏，同仇敵愾。

    “關你屁事?！蓖晢柡?。

    無臉鬼納悶，這胖妹懟他就算了，小jiba也皮上天了？

    “你到底想怎樣？”她問他，反正對不對話，他都一直纏著她。

    無臉鬼毫不猶豫地說：“讓我上你?！?/br>
    “不要臉！”

    “信不信把你直接送回死亡現場？”他兇巴巴地問候小jiba。

    小jiba抖了抖，“她說，咳咳，不給你上，你也上了，還摸了那么多次男神！”

    “那只是前戲?！?/br>
    “她問，你叫什么名字？沒有的話她給你贊助個?！?/br>
    “嗯哼，說來聽聽?！?/br>
    小jiba冒著被揍飛的危險，傳達圣名：“樸耀斂?！?/br>
    無臉鬼沒有動，反而笑了，笑得黑煙扭曲，“成，以后見了我記得都喊“要”?！?/br>
    “小胖妹，我有預感，你會心甘情愿讓我上你，對我喊要?！彼谒磉?，繞了繞，再次消失無蹤，“我很期待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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