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香港四月的天氣極為潮濕,大雨小雨不斷,雨停則起霧,有時更令航班和渡輪延誤。 與這種掃興天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黃小善陽光燦爛的心情,事出反常必有妖,“妲己和琵琶精”要來了,這可 是兩只大妖啊。 黃宅迎新當天,天空烏云密布,憋到下午終于炸開一道響雷。 黃小善負手在大門口走來走去,暗道一聲不好,抬頭望天,先是稀稀拉拉的豆豆雨,后變成淅淅瀝瀝的傾盆大 雨。 黃宅四周的花草樹木很快被雨霧籠罩,雨水落到地上嗒嗒響,濺起朵朵水花;被大雨侵擾的海灣從遠處看也煙 雨朦朧,一片墨綠色。 黃小善接了一手雨水,后甩掉,狠狠地跺腳:客人快來了,賊老天突然整這么一出,氣人! 她踮腳張望遠處的大雨,飛濺的雨沫將她弄得渾身潮濕。 這時手臂被一股大力扯到后邊,連帶著身體也向后撞在一堵銅墻鐵壁上,她回頭就看見一張跟天氣一樣惡劣的 臉。 蘇爺摸到她兩條冰涼的手臂,惡劣的心情隨即又刷新了一遍,“等什么等,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進去!” 黃小善對新人翹首以盼,卻對“老人”很隨便地擺擺手,“我不要,我要第一眼看到阮阮和阿橫。你要等就陪 我一起等,不想等就進去做自己的事?!?/br> 這個胸大無腦的女人,想納新還敢對一言九鼎的東宮這么說話,信不信東宮一個不爽就將兩個新人連同她全部 踢出家門,讓他們睡大街去。 “進去!”蘇爺擒住她一條手臂往屋里拉。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等到他們來?!秉S小善又蹲身又扒拉手臂上的鐵爪,大呼小叫,跺腳撒潑,跟東宮耍 無賴。 “你不自己走進去,我就扛你進去!” 豈有此理,下這么大的雨還堅守在門口等新人,一只腳都沒跨進來就享受這么高的待遇,以后家里的前輩在他 們面前說話還會有分量嗎,這只死狗。 “你要扛我進去,我以后就叫你土匪!” “叫我什么?” “土匪土匪土匪!” “好,老子今天就匪一次。讓二爺、老四將兩個客人帶到我的房門口,聽聽我是怎么‘匪’你的?!?/br> 黃小善見大事不妙,馬上見風使舵,停止一切反抗舉動,“不不不,不擾拉拉貴手了,我自己走進去?!?/br> 蘇爺放開她,一手指向屋內,“進去?!?/br> 黃小善臉歪向一邊,嘴里念念有詞,拖拖拉拉地以龜速挪動,被不耐煩的蘇爺推了一把肩頭,“快進去,又不 是什么重要客人,有必要一直等嗎,以為我們家多歡迎他們似的?!?/br> 蘇爺的話黃小善左耳進右耳出,她一步三回頭,還真就被她看見兩道車燈從雨霧中射出來,隨后一個車頭沖破 雨簾向黃宅駛來。 “哇,來了!”她一蹦三尺高,掉頭沖到臺階前,興奮的模樣神似一只吐舌頭等吃飯的狗。 蘇爺也望了望從雨中駛來的轎車,他不想在客人面前和黃小善拉拉扯扯鬧笑話,噴了道鼻息,自己進屋去了。 有一個流著哈喇子的一家之主歡迎他們就夠了,難道還想要他自降身份歡迎他們?哼,都收了也不過是五房和 六房,他們的面子還不夠大。(大爺還不知道柴老板的存在) 開車的阿慶率先透過車窗外的雨簾望見臺階上探頭探腦的黃小善,一看見這張熟悉的癩子臉,他就牙疼。又想 到以后要和這個癩子長時間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他的牙就不疼了,改頭疼。 他唯一欣慰的是王下未來生活的住宅還算大方,周圍的環境也蔥蔥郁郁,有山有水,確實適合養病。 香港高樓大廈的密集程度他再清楚不過,來之前收拾行李的時候他還擔心黃癩子會讓王下跟她的男人擠在雞窩 一樣的窄小公寓里,整天跟她的男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在他們的臉色下養病。 幸虧這個癩子還知道自己男人多,有違倫常,懂得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茍且偷歡。 阮頌和近橫并排坐在后座,近橫手肘搭在窗沿上撐著下巴,出神地凝視大雨敲打在車窗上形成的滾滾水簾。 他眼睛不愿往前看,因為怕一不小心就會看見某個花心的女人。 趁打雷的時候,他發出一聲模糊的嘆息,聽上去更像嗚咽:這算什么嘛,來到她和一群男人姘居的地方擠作一 團,感覺上就像過來給她做小的。 “是阿善,她在等我們!阿慶開快點!” 近橫聽見阮頌的喜呼,執著片刻,眼尾還是忍不住飄向前頭車窗,大雨也擋不住臺階上女人明媚的笑臉。 呵,又添了兩個男人,能不高興嘛,其中一個還巴不得立刻委身給她。 “婚車”終于在黃小善的望眼欲穿中停下來,車燈熄滅,阿慶打開車門撐開一把黑傘跨出來,聽見臺階上的女 人雀躍地嘰喳叫:“阿慶,阿慶……” 阿慶可算盼來一次黃癩子不一開口就喊他“黑社會”了,舉著傘朝她彎彎腰。他再看不慣黃小善平日的所作所 為,此時也被她傻逼一樣的笑臉感染。 主人家笑臉相迎,客人心里總歸會比較舒坦。 阿慶越過車頭走到后車門,傘往下斜了斜。車門一開,此時黃小善的眼中,一團耀眼的白光從車里飄出,后又 飄出另一團耀眼的白光,兩團白光在雨中幻化成兩個姿潤天成的妙人,一個站在阿慶的傘下,一個自己撐傘。 阮頌銀盤似的臉在雨簾中溫順又柔美,濕漉漉的雙眸朝她眨了眨。 近橫將傘往前傾斜,上半張臉遮在傘下,下半張臉看不出情緒。 黃小善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這兩個妙人盼來了。她樂得都覺得天上下的不是大雨,是甜滋滋的糖水。 阮頌主仆跨上臺階,近橫默默走在他們身后,經過門牌時兩人都先后不著痕跡地斜看一眼。 幾人自美國一別,今日又聚首了。 近橫收起傘,黃小善才得以看見他的全貌,他始終垂眸看臺階下噼里啪啦的泥水,神色淡淡的,說不上高興或 不高興。 但只要人肯來,其他的就都好說。 黃小善二話不說抓起阮頌的手,親親熱熱地說:“阮阮,你來了?!?/br> 兩人手上都有未干的雨水,碰在一起是一樣的涼,可黃小善的聲音在阮頌心里投下一片陽光,暖意融融,微笑 說:“嗯,我來了?!?/br> “這大風大雨的,把你們的衣服都打濕了,先進屋換身衣服吧?!彼恢皇直蝗铐灧次兆?,抽不出來,便用另 一只手去接近橫的傘,“阿橫,我來拿吧?!?/br> 近橫側身躲過,低低說:“不用?!?/br> 混在雨聲中,黃小善要不是看見他嘴唇動了,還以為他沒說話。 近橫不喜歡當眾與人拉扯,黃小善便不去強搶,只沖他笑笑,將一行人領進黃宅,邊走邊有說有笑地介紹黃 宅。 當說到黃宅由兩棟子別墅構成時,阮頌隨口問:“蘇拉住在東邊還是西邊?!?/br> “東邊,家里的混世小魔頭也住東邊?!币驗槿铐炇莵眇B病的,她便自動自發地將人領向安靜的西邊子別墅。 阮頌看出來了,捏捏黃小善的手背,猶猶豫豫說:“阿善,能不能讓我住得離蘇拉近些,這樣我跟他談事情也 方便些?!?/br> 近橫聽見他的話,面上不顯半點情緒,腹中卻嘲弄道:什么談事情,怕是不想跟心思與自己同樣縝密的朝逆共 處一窩,這樣獻身給某人的時候也容易些。 黃小善停住往西邊走的腳步,一拍腦袋,“對呀,我差點忘了你跟拉拉有生意往來,那咱們往這邊走吧?!?/br> 近橫沒有阮頌一來人家家里就拉幫結派的興趣,前頭的人怎么帶路,他便沉默寡言地尾隨其后。反正人都來這 里了,等于落入她的掌中,住哪里又有什么分別。 真要讓他選的話,他在車里時倒看見主宅旁邊還有棟不錯的小樓,想來是給傭人住的,他要能住到里面去,也 省得主宅里的是非影響了他的研究工作。 但他肯定住不進去,因為她不會肯的。 四人路過黃家老幺的房間,不僅房門大敞,房里的窗戶也大敞,空氣流通,涼風滿屋子亂刮,窗外的雨水也被 刮進房中,地板濕了一大塊。 老幺趴在床上睡得一塌糊涂,皺得像梅干菜似的薄被單胡亂蓋在身上,一頭棕發在風中搖曳。 “大懶蟲,明知會下雨,還這樣睡覺!”黃小善啐罵一句,沖客人歉然一笑,指著屋內說:“我進去把窗戶關 上啊?!?/br> 阮頌識體地放開她的手,站在門口注意看黃小善進去后的每個動作。 她先去關窗,再走到床邊彎腰撿起被單抖開,細致地為男人蓋好。 被單離開伊米身體的瞬間,阮頌第一次看見他完整的后邊身子,真是遍體生花,美麗細膩,任誰見了都會垂涎 這么完美的身體。 若是早年他“親愛的父親”身邊有這樣的人存在,也就不會打他的歪主意了,可惜。 且他小小年紀就能遇上一個對他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可恨。 黃小善輕輕合上門,繼續領路。 阮頌見她沒有再牽自己手的意思,遂主動將手鉆進她垂在身側的手心里。 黃小善低頭看看手,再抬頭與他相視一笑,順從他的心意,握住他冰涼的手。 近橫一直冷眼旁觀他二人的互動:呵,口口聲聲說追求他,卻只在門口干巴巴跟他客氣了一句,之后就將他晾 在一邊。跟阮頌卻一路眉來眼去個沒完,都不用像在美國時那樣回避了,這肯給她抓摸性器和親個嘴就打她巴掌的 待遇就是不一樣。 最后黃小善將阮頌領進東宮除了蘇爺那間外第二大間的屋子里,近橫住他隔壁,阿慶住他對門。 蘇爺那屋門開著,黃小善還聽見他講西語的聲音。這人肯定聽見他們幾人的動靜了,卻連出來露個臉、打聲招 呼、做做表面功夫也不肯,像個小媳婦似的縮在屋里,沒禮貌。 阿慶確認過王下的住房,心里有七分滿意,向阮頌請示說要回去拿行李。 黃小善連忙叫來小忠,為兩人做了介紹,再請小忠幫忙一起去拿行李。 他們走后,阮頌抓起黃小善的手往屋里扯扯,說:“阿善,我剛來,你進屋同我說說話?!?/br> 黃小善看向近橫,想叫他一起進屋,卻見人家的手已經搭在自己房間的門把上了。她張口想喊住他,心里又冒 出另外的打算,遂改口笑對阮頌說:“那我就進去陪阮阮坐一會兒吧?!?/br> 近橫原本放在門把上還有些猶豫的手,聽見她的話后立刻堅定地擰開門把,堅定得近乎有些負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