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九章
香港一把手親口安排了黃小善的出路后,這頓飯達到了某種分水嶺,兩對老少夫妻再沒有什么大的交流,相互 間好好吃了會兒飯。 朝家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體貼入微地關心女朋友湯喝得太急、rou咬得不夠爛、青菜吃得不夠多,沒當二十四孝 兒子前先給生養他的父母看他結婚后是怎么當二十四孝老公的。 朝夫人這心里的氣呀,怎么都捋不順,又不能發作,只好一直灌白開水。朝老爺酌著白酒,包住老婆放在桌面 的手,安撫她躁動的心氣。 黃小善看見這一幕,曖昧地彎起雙眸:大官與嬌妻的甜蜜日常,這把狗糧她吃了。 這時手機嗡嗡響,她以為是寂寞的老幺發來的撒嬌短信,遂掏出手機,點開短信的同時聽見朝老爺問兒 子:“聽說你在美國期間住在柴理事的酒店里?” “柴理事”三個字聽得黃小善的心肝怦怦直跳,有那么一瞬間,她真以為朝老爺成仙成佛了,因為擔心兒子在 她手里吃虧,才專門下凡考驗她。 “住了,不過我倒寧愿不住?!闭l叫他只是個二爺,人微言輕做不了主,只能是人家怎么安排他怎么住了。 黃小善的腦袋快鉆進桌底下的手機里了,對朝公子刻意說給她聽的話沒及時做出反應,等她刪完短信,一抬 頭,一扭臉,與男人擱在她狗頭旁邊的腦袋撞個正著。她心里有鬼,連驚帶嚇的,把手機都嚇得掉到地上了。 朝公子長臂一撈,手機落入他的手中,黃小善不知道他挨在自己的狗頭邊多久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短信 的內容,只能佯裝若無其事地伸手去接回自己的手機。 朝公子換一只手將手機遠遠地拿開,他突如其來的調皮讓黃小善猝不及防。 她的手臂不及男人長,也不敢明著和公婆的兒子打情罵俏,這樣容易拉仇恨,只能扯扯男人的衣袖,邊看王炸 的臉色邊低聲下氣地誘哄他們的兒子說:“你別鬧,快還給我!” 朝公子收回一點手,當她快要夠到手機時,又調皮了一下,拿手機的手伸向更遠處,跟她玩起了貓捉老鼠。 這要在黃家他敢這么造次,屁股必定是要吃黃小善一頓打的。 不過沒關系,這頓打先記在賬上。 五分鐘、十分鐘還不能成功奪回手機,將黃小善的痞性給激發出來了,她在桌下使了招猴子偷桃,趁朝公子岔 氣哼哼的時候,從他手中摳回手機,趕緊藏口袋里! 然后媚眼如絲、威風凜凜地看向戰敗的男人:小樣,你皮那一下很有意思是吧。逼急了,姐們兒我當著公婆的 面也敢惡向膽邊生,我臊死你。 朝公子垂眸,如玉的面龐憑空添了幾分誘人的風情,她那一下讓他酥了半邊身子。夾起桌下的雙腿搓了搓,又 不好在父母面前與她癡纏,只好情意綿綿地捶打一記她的大腿,抓起濕布巾丟過去,羞惱地說:“擦擦你油膩膩的 臟手!” 今晚一直鴻運當頭的黃小善爽得忘乎所以,漸漸放開膽子,言行也有點耍無賴的蹤影,邊擦手邊說:“大概剛 剛摸了什么臟東西吧?!?/br> 接下來兩口子在桌上恪守男女之間的禮儀,桌下的四條腿卻纏纏綿綿到一處去了。 而他們明里暗里的小動作也被對面的王炸看得透徹,他們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家涵養極高的兒子會公然與女友調 情,戎馬半生的二尊也算大開眼界了。 早先朝家的御用神棍麥大師從黃宅作完法事回朝家復命,朝夫人對一棟區區幾億港幣的黃宅毫無興趣,獨獨詢 問了麥大師自己兒子踏上官途的契機什么時候才會來。 麥大師也表現出一個神棍應該有的素質,他只喝茶不放屁,故弄玄虛到朝夫人不耐煩了,才神秘兮兮地小露了 一把天機,說:“那位黃小朋友既然已經是小逆的女朋友了,夫人何必一味反對,偶爾讓小孩子回家和大人吃吃飯 培養下感情也無妨嘛?!?/br> 這話分明就是說黃小善是自家兒子踏上官途的契機,朝夫人很不喜歡底層人民出身的黃小善,她的自尊心也不 允許她輕易妥協。之后單獨叫了幾次兒子回家,跟他談進政府工作的事,好話壞話說了一籮筐,甚至保證只要他乖 乖去朝老爺手下工作,朝連兩家聯姻的事可以再緩緩,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沒能軟化兒子的態度。 眼看香港夏季的公務員招聘考試就要臨近,朝家一對王炸夜里躺在床上聊了幾句,一拍即合,由朝夫人出面讓 兒子帶女朋友回家吃飯,再由朝老爺唱紅臉,當著兒子的面對黃小善釋放出善意,由此引出今晚這頓飯的主題。 朝老爺提了一嘴柴老板后還想再提一嘴,朝夫人眼見對面兒子的心情正處在最澎湃的時刻,送了一道眼波給老 公,暗示他說正經事要緊。 “逆兒,”這聲稱謂成功將對面小兩口的目光集中到朝老爺身上,他繼續說:“去報名參加夏季的公職考試, 我會讓下邊的人貼出政務司辦公室的職位空缺?!?/br> 香港的公務員考試在每年的夏、冬兩級舉辦三場,其中一場在境外的七座城市舉行。按朝老爺的預期,兒子去 年研究生畢業一回香港就應該去參加當時秋季的公職考試,然后進入司長辦公室任職,由他親手培養朝家在官場上 的第四代接班人。誰知道二十好幾的兒子在這種時候突然變成叛逆期的少年,自己偷偷跑去申請了大學老師,還搞 出師生戀敗壞門風,浪費了一年大好的時光。 他為兒子準備的那張辦公桌可還沒撤呢,今年夏季的考試他就算拉下老臉也非要讓兒子去參加不可。 朝公子興致缺缺地說:“我要授課,沒時間準備考試?!?/br> 他老子將又脆又薄的小酒杯往桌面一拍,沉聲說:“不需要準備,你只要出席考完試就行了?!?/br> “爸,你這是要帶頭徇私舞弊嗎?” “如果你認真對待考試卻考不過人家,那自然就是能者居之了?!?/br> “我的心不在官場,您就挑個‘能者’好好培養吧?!?/br> “你……” 朝夫人眼見這對父子的對話又開始散發出火藥味了,連忙碰碰老公的手臂,眼尾往黃小善處挑了挑。 而這時候的黃小善呢,在大口大口地掃蕩餐盤里的剩菜剩湯。 她自認為官僚資產階級的內部爭執跟她實在是八竿子打不著,反正他們說他們的,她吃她的,盡量降低存在感 才能在階級斗爭中留條狗命。 不過要說她對這場父子間的對話沒有一點想法那也不盡然,要她說啊,朝美人就聽老爸的話去考考也沒什么。 香港政府向來奉行的是“高薪養廉”,公務員的薪金福利穩定又豐厚,每年都有大把大把的人擠破頭顱去競爭 一個職位,更別說像司長辦公室這種核心部門的職位,肯定有千軍萬馬的高手玩了命去爭搶。 朝美人一直百般推辭,搞得好像只要他一去考就能考上似的。你朝大公子是人中龍鳳,可香港又不止你一條 龍,能不能考上還兩說呢,有本事上考場跟人家比劃比劃。 你一直被人捧著,偶爾也要被人家暴擊一下,這樣才有利于身心的健康發展。 黃小善以一種事不關己的態度一塊接一塊往嘴里塞燒雞,心里分析得頭頭是道,吃得忘乎所以的時候聽見朝夫 人突兀地問她:“小善支持逆兒去參加公職考試嗎?” 一聲親切的“小善”叫得她心驚rou跳,別說她犯賤,她真心覺得朝夫人還是喊她“這種女人”聽著比較順耳。 管她老大是不是真心想聽她這個小人物的看法,黃小善都鄭重吐出嘴里的雞骨頭,誠心實意說:“可以去考 考,沒考上的話就在學校里繼續當老師,沒損失的?!?/br> 她私心肯定是希望朝美人能考上,這樣老黃家自她這一輩起就要出大官了。 不過,她也就說出來意思意思,沒有自大到認為阿逆會因為她的一句話就跑去考試。 阿逆一直對從政興致缺缺,再愛她,他也有自己的行事準則。她從不強求他未來的職業,祖國園丁雖然沒有當 大官威風,卻也是一份受人尊敬的工作。 就是學校里老有一群小迷妹借著問問題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馬蛋,她上了十幾年的學,還真沒見過除了考試 周以外有幾個學生會去問政治老師問題的,那么愛學習??! 黃小善啊黃小善,你睡了百八十回的男人,卻還是看不懂他布的局。他在父母面前演了一晚上二十四孝男朋 友,等的就是你讓他去考試這句話。 朝公子白皙修長的手搭上她的肩頭,直覺有事要發生的黃小善莫名其妙地回視他,聽見他深情款款地說:“既 然小善叫我去考,我就去考考吧?!?/br> 因為他的一句話,場中的局勢斗轉星移,朝家二尊看黃小善的眼神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