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縱有萬般委屈又與何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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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出得暖屋,迎面刮來的風雪冷得叫人不自覺打顫。暗黑的夜做幕,鵝毛般的雪密簇簇地紛揚灑落,曠寂的庭院被覆上一層冷白,偶有細樹梢無法負荷,其上堆積的雪便撲簌簌墜下,升騰起一道雪瀑。 羅盧氏擺著手將赫連老夫人勸回了室內:“屋外太冷你就別出來了,免得凍壞了身體?!?/br> 有丫鬟在旁遞過來一個湯婆子,赫連老太太捂著暖手,說:“等哪天有空了,我尋你一道去聚味樓喝羊湯?!?/br> 羅盧氏喜吃羊rou,聞言一陣高興:“就這么說定了?!?/br> 一眾人冒雪出了院子,赫連武招來二管家讓其撥十數個身強力壯的護衛護送羅盧氏歸家,“岳母路上小心,等后頭有空了我便帶婉茵回去看望您二老?!?/br> 羅盧氏笑瞇了眼睛,拍著赫連武的手背道:“好好好,記得早些過來用午膳,我讓廚房做你愛吃的鹽烤大蝦?!?/br> 呼啦啦人送出去老遠,暖閣里只剩了個赫連坤意興闌珊地踱回桌邊兀自吃菜,只片刻的功夫,相送的人簇擁著老太太又折返了回來。 赫連老夫人坐回原位一遍遍摩挲著兩個兒子送的賀禮,樂得眼角皺紋多如游魚。她戴上老大送的黃檀佛珠手串,又將紅寶石項鏈擱回盒子里命泫芝妥善收好,錯眼間才瞧見下頭還壘著兩個一樣質地的木匣子,不免好奇道:“這也是送我的?” 赫連坤瞥了一眼,漫不經心道:“原本打算給羅家母女倆的?!?/br> 老太太滿頭霧水,趁羅婉茵出去給她沏茶的空檔湊近了小兒子道:“非親非故的,你送她們東西干什么?” 赫連坤扔了筷子,拿過酒壺給自己倒酒,“見面禮么,反正也不值幾個錢?!?/br> 赫連老夫人才不信他說的,這小兒子慣常和異族番邦做生意,經手的銀兩都是驚破了天的大數額,他嘴上的不值錢都夠普通人家一兩年的開銷了。只是這么一合計老太太心下就有些吃味,八桿子都打不著關系的人,初初見面便送了如此一份大禮,叫她怎么想都覺得古怪,莫不是…… “你莫不是看上羅家那小丫頭了?” 赫連坤執杯的手一抖,沁香酒液晃蕩著灑出了些許:“您想什么呢!那姑娘我統共才潦草地見過那么一回,要說看上人家實在是沒有的事兒!” 赫連老夫人氣悶反駁道:“那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的人,值得你費心思費銀子地討好嗎?” “這又算哪門子的討好?”赫連坤頓覺這幾頂帽子扣下來真是有夠荒唐的:“你問問汛壤,這種檔次的東西我放不放在眼里?!?/br> 赫連老夫人當然不會為了這種事去和個下人求證,只倨傲地睇一眼兒子,沉聲問他:“真的沒看上?” 赫連坤扯著嘴角冷笑:“娘若是不信我,大可去我院子里瞧一瞧,書房左邊的那間屋子被我臨時拿來儲放這趟搜羅回來的東西,您比著這盒子里的物件,看看我說的話到底是不是實話?” 赫連老夫人被赫連坤這通較真弄得有些下不來臺,暗忖到底不是從小養在身邊的,心思隔了層肚皮真就叫人摸不透。她佯裝羞惱地作勢將錦盒一推,埋怨道:“我就是單純想確認下你對婉菲那姑娘的心思,你倒好,怎還跟我置起氣來了?” 赫連坤真是叫老太太這一出攪合得氣笑了,但也懶得同老人家再辯解下去,只朝老太太丟下一句“我回去了”便頭也不回地起身離了席,徒剩赫連老夫人怨怒地背過身去生悶氣。 赫連坤出了門在廊下正撞上一同過來的夫妻二人,于是便朝赫連武規矩地喊了聲大哥,卻在垂眸間叫人不易察覺地將余光掠向了羅婉茵,邪氣地探出舌尖輕舔過唇瓣。 羅婉茵登時僵白了臉色,錯開目光不敢與赫連坤對視。 赫連武急著往屋里去,并未察覺到兩人之間暗涌的情愫:“你怎么這會兒就出來了?” 赫連坤捂額道:“大概是酒喝多了,我現下困得只想尋了床倒頭就睡?!?/br> 赫連武感慨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縱使在外枕金睡玉也比不得家里的軟榻暖床,你既難得歸家便好好休息,有什么想要的盡管和我說?!?/br> 赫連坤聽了沒個正形地倚墻笑道:“有大哥這一句話,小弟我就在這兒先謝過大哥的好意了?!?/br> 赫連武笑著與赫連坤擦肩而過,待走遠了二叁步卻又回頭喊道:“二弟?!?/br> “嗯?” “辛苦你了?!?/br> 叁分笑意染進眼底,赫連坤回道:“應該的?!?/br> 赫連武進去的時候,赫連老夫人仍在生氣,而立于一旁的泫芝捧著茶盞為難地遞也不是不遞也不是。赫連武見這情形心下有了個大概,倒是氣定神閑地順手接過泫芝手里的茶服侍老太太飲下,問她:“二弟又怎么惹您生氣了?” 提起這茬老太太就來氣,坐正了身板急急跟大兒子控訴道:“我就無心地問了那混小子一句,他居然敢沖我擺臉色!這些年他是真在外頭野慣了吧,連身子里流著誰的血都忘了!” 赫連武替赫連坤辯解道:“二弟常年在外行商,說話做事比起族里的小輩總是更豪放隨性些的。再者說,他那脾性是您許的自由養出來的,到頭來反怪他不是,您這恐怕就有些說不過去了?!?/br> 老太太叫這話說得委屈,眼泛淚意地看著赫連武質問道:“所以歸根究底還是我的錯了?”她吸了吸清涕,不待他辯解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坤兒不比你,生來就有長老們在后頭撐腰,若不是我當初執意讓他跟著你叁伯出海,說不定現在就只是個庸庸碌碌的好吃懶做之人,哪里還能有眼下的這般風光?” 是了,前些天赫連家的商船還未駛進港口,長老們便急不可耐地早早候在了岸邊,只為替赫連坤接風洗塵。 赫連武頭疼道:“既然您明白是您在后頭將他推做成如今這般,便再是強求他也改不成您滿意的模樣,又何必在這兒跟自己過不去還傷了他跟您之間的母子情分呢?” 赫連老夫人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好么,說來道去倒全成了她在無理取鬧,簡直叫她氣得胸口疼,遂趕蒼蠅似的讓赫連武滾:“走走走,你也少在我跟前礙眼!” 羅婉茵沉默地跟著丈夫出了小廳,向左望過去的廂房此時正亮著燈,透過娟質的窗紗沁出溫熱的暖黃,襯得紅漆木格都像上了層光亮的油蠟。 打見著那燈火通明的廂房那一刻時羅婉茵的心便冷了七分,她福身漠然地與赫連武道了別,沒有留戀地踏下積了雪的臺階。 夜色漸深,風雪漸盛,凌厲的北風挾勢呼嘯而過,如惡鬼呼號,冷得人每走一步都像是踏過劍尖刀鋒般忍不住地泛疼。 “婉茵?!?/br> 羅婉茵僵直著身軀,倔強地抬首望向天幕上那道細伶伶的彎月,片刻的靜默后卻只傳來那人的一聲低嘆:“是我對不住你?!?/br> “我原以為……” 再開口已是滿嘴澀然,萬般委屈無從說起。 她十七歲嫁與他,成婚前統共見過不到叁次面。羅婉茵本是十分抗拒這種盲婚啞嫁的,無愛的兩人,要如何咬牙忍耐才能熬過漫長的孤寂歲月去求得一個白首偕老的美滿假象。 于是相敬如賓,任赫連武在外逢場作戲、家中美眷環繞,她都能平淡視之??扇缃窈者B武抽身而退,只剩她困在圍城里苦苦掙扎,叫她如何還能心甘情愿地守著清閨冷苑到老呢? “后院事宜還是由你做主,無論她生下的是否是金瞳嫡子,我都不會虧待沅兒和凝兒分毫?!?/br> 羅婉茵凄楚地笑了:“心都不在了,說這些還有什么用?!闭f罷便決絕地拂袖離去,唯剩梓秀跟在后頭提著心地叮囑羅婉茵小心行路。 羅婉茵挺直著背脊繞過鵝卵石徑,待將將要走出園子時她敏銳地察覺到階上那人收回了目光,便終是忍不住地回首遙望,卻只見被布簾隱掉身形的他進了門前宮燈橫斜的左側廂房。 梓秀苦聲催促:“小姐,雪太大了,咱們回去吧?!?/br> 兩行清淚滾落面頰,羅婉茵屏息伸手拂去,就那般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只剩翩飛的袍腳曳過雪地,留下凌亂的淺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