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蒼掃一眼渾身是傷的辰九，見他身上密布的傷痕好似有生命一般徐徐合攏。只掩去眸中思索神色，略略正

    身：“今次春來，帝都屢有異象。探報得知，九賢王藩封的南邊，也頻繁有異事作祟。除卻春秋倒序、山河異動之

    外，更有猛獸出山、潮汐逆起等等怪事。九賢王一直都知道，并且安排了藩地的巡防、醫師，甚是減輕了徭役稅負

    以慰民心?！?/br>
    “……到底是什么事情?！庇嗪嗊o手上宓卷，“要刺殺陛下。天降異象自有祭祀卜官平息，他妄稱一聲賢王?！?/br>
    擎蒼摩挲下頜，神色凝重：“或許他不是要殺女帝，而正是要祭祀平息異象。而這祭祀的祭品——”他拂袖往暖

    閣一指，“就是她?！?/br>
    余簡冷笑：“荒唐?！?/br>
    “你可知重淵是什么來頭？”

    余簡一愣：“流民遺孤?！?/br>
    擎蒼合襟起身，取過余簡手上的密卷，展開一頁：“人人都知道他孤身一人，但總也不是石頭縫里出來的。嵐君收

    買城郊四路的私伢、水寇，打聽出來一件事。三十年前，有一支古扶南國方向來的流民，順著水路來帝都安頓。恰

    逢梅雨時節，江上浪大風急，打翻了船只。流民數十人，只有一個小孩兒被水寇撈起。后來輾轉被帝都巡防營的打

    更人收留?！?/br>
    “是重淵大將軍？”余簡凝神，“你也信了那仙羅公主的胡話？就算重淵大將軍是古扶南國君王血脈，那國家消失

    已久，造書天古神與妙音天女的后裔的傳說本就無跡可尋?！?/br>
    “是?！鼻嫔n頷首，“咱們趕到占星臺時，九賢王渾身皆如烈焰燒過，被重淵所觸地方皆崩潰如灰燼?！闭f著睥睨

    一眼沉默虛弱的辰九，“縱然九賢王身賦異術，幾日便恢復如初?？墒沁@等景象，首席侍官大人，你覺得像什

    么？”

    余簡默然，徐徐答道：“造書天古神蓮中誕身，辨善惡懲妖邪。神身所及污穢鬼魅，皆化烈焰灰燼?！?/br>
    擎蒼步前兩步，捏起辰九下頜仔細端看：“既然重淵是否乃是古神后裔無法證明，我們便來證一下，這九賢王是否

    是那污穢鬼魅?！?/br>
    余簡還不及答，便見擎蒼信手抽出一旁玄甲軍侍衛腰間鋒利長劍，腕間一轉刺入辰九胸膛。

    辰九悶哼一聲，垂下頭去。

    “……你?！庇嗪嗸久?。

    擎蒼將劍拔出，丟在地面上啷當一聲，取余簡白袍邊袖袂擦拭指尖：“若是死了，便以謀逆論罪。若是沒死，此事

    便只能等他自己盤剝清楚……”

    他話音還未落地，便聽身后悉索聲響傳來。

    辰九手指微動，胸口血流不止。他渾身早已被血水染透，聽得一聲低低的抽息，旋即慢慢抬起臉來。

    “九賢王?！鼻嫔n揚眉，“當真是個污穢鬼魅?！?/br>
    辰九聲若蚊蠅，目光卻堅定澹然，出聲已是細微而嘶?。骸拔乙娕??！?/br>
    擎蒼冷笑：“你是誰？”

    “我自向女帝闡明?！?/br>
    擎蒼拂袖，伸手扼緊辰九脖頸，手上因著力而青筋擰起：“你是誰？！”

    “我……咳……我是……”辰九一壁說話，一壁血流不止。

    ——“他是熒惑?！迸w傳來熟悉聲音。

    眾人轉頭望去。

    明鸞扶著門欄緩步出來，便連說話也輕緩：“他是熒惑。禍國降災、不祥之兆的熒惑。飲紫微星血可以將熒惑封

    縛，他不是要刺殺我，他是要取我血飲?！?/br>
    辰九虛弱一笑：“您同我想的一樣敏慧?！?/br>
    “九王叔?！泵鼷[身子一歪，落在余簡臂彎之中，“你給我一個明白…封縛熒惑的是你，熒惑就是你本身。這一

    點，我如何都想不明白?！?/br>
    辰九薄唇緩啟：“……那是十二年前，家宴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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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辰九【一】 < 渴臣(云欺欺)｜臉紅心跳

    /7673328

    aipangya

    少年辰九【一】

    鑒元二十一年，先帝當政。

    那年明鸞十二歲。

    騎在重淵的肩膀上頭，伸手要摘樹枝梢頭的梅花。重淵一頭赤發被她扯得稀亂，踩在雪地里的皮靴早已打濕。

    “師父，再高點……最上面那一只好看！”明鸞嘴里塞著蜜餞梅子，伸著手指頭往上使勁兒夠。

    重淵看得危險，將她抱下來，放在花園里頭的青石上。旋即，又褪下鶴氅墊在她腳下的金履下頭：“莫踩著雪

    了?！?/br>
    “勤國公家的那個嫡小姐，黛了只綠萼便炫耀個沒完?！泵鼷[歪歪頭，將梅核吐在重淵手里，叉腰輕哼，“綠萼誰

    沒見過，我嫌不香才不戴的。她竟以為我沒有！”

    重淵聲帶寵溺：“師父給你摘?！?/br>
    明鸞兀自嘟嘟囔囔：“還抱只貂兒。貂兒那么臭，誰稀罕?！?/br>
    “西溟大陸進了兩只珍珠兔，白的。只有手掌那么大?！?/br>
    明鸞吸了吸口水：“辛香辣炒兔丁兒？”

    重淵摘落她眉心一片枯葉：“貴族的姑娘都不吃兔子?！?/br>
    “那……”明鸞撇撇嘴，“總比那臭貂兒強，你取只來我玩玩兒?！?/br>
    嘴上說著辣炒兔丁，小小的一團軟球兒捧在手心里便喜歡得不得了。明鸞把小兔兒圈在懷里，興沖沖便往橋上去

    了：“勤國公家那小妞如今在那里，走走走，我們去比一比?！?/br>
    重淵喚她：“仔細腳下?！?/br>
    明鸞剛上橋拱，便見溪岸掛了紅綠燈籠，精巧的走馬百花，是罕見的款式。便又有了主意，伸手便要去摘：“這燈

    籠也好，她們準沒見過，都帶上?！?/br>
    便是小小的人兒墊著腳去勾紅鎖，身子歪歪斜斜那么一偏，手上的小兔兒噗通一聲落進了薄冰的水中。

    明鸞先是一愣，旋即就紅了鼻子。

    重淵探身一看，哪里還見兔子蹤影，只道：“莫慌，我再去取一只?！?/br>
    明鸞卻擦著眼角哭起來，滿是愧疚：“即便取一只，這只也死了！我……我喜歡它還讓它落了進去……取來新的它

    還能活過來不成……嗚嗚嗚哇??！”

    就站在橋拱上嚎啕大哭起來。

    重淵怕她哭，哭得心都如落了烈焰里煎烤一般。便只撿拾一枝橋上的枯木別了頭發，投身便下了冰溪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