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窗外是飛轉的車水馬龍，斑點流星在眼前不斷劃過。車內沒有開窗，憑著微弱的昏黃燈光，在僅有的幾秒的停歇時間里，也能看見世間眾生百態。

    前面一個紅燈，車群在市中心緩緩停下。

    夏熠淡淡瞥了眼左邊的人，看著窗外，開口：

    “今天我姑媽他們又加班嗎？”

    燕井氣得不輕，反問：“你不知道問我？”

    真是刻薄得很。

    夏熠也懶得再問。她靜靜看著從斑馬線走過來的人。

    燕祖帆通過后視鏡看到自己弟弟的別扭樣子，忍著笑跟夏熠搭話：“夏夏，今天過得怎么樣，快高三了是不是很緊張?！?/br>
    夏熠也沒動腦子，開口就是應付這下話的客套話：“嗯，還好。沒那么多壓力?！?/br>
    燕祖帆：“也是，夏夏好像從小就比其他女孩子優秀些?！?/br>
    紅燈還剩幾秒，夏熠不看了，正過身剛想客氣。

    就被旁邊人截住了話頭?！案?，你就別假惺惺了?！?/br>
    夏熠抬眼看燕井，眼里沒情緒。

    “看什么，要走了?！贝藭r剛好綠燈亮了。

    車又開動。

    夏熠在想剛剛看見的一家子人，小男孩看上去才是小學的年紀?？礃幼?，是和爸媽出來吃頓飯要回家了。

    她想著，忽然感到書包后被扯了好幾下。她回頭：“你干嘛？”

    燕井坦坦蕩蕩：“你書包拉鏈沒弄好啊。我給你拉上?！?/br>
    夏熠無言，她的書包她能不清楚？但她懶得理。

    “哦?！?/br>
    “你就這樣？都不謝我？”

    夏熠：“謝了?！币荒槨靶辛藛帷钡谋砬?。

    燕井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手機亮了。

    夏熠沒動，燕井：“誰??？”

    她皺眉，“不知道?！?/br>
    “你手機你不知道？”燕井挑眉，兩眼是冷意?！澳俏規湍憧?？”

    說著，他就要拿。

    夏熠來不及收手，但力度不減半分，兩人的手硬生生撞在了一起，腕骨對掌骨的那種。

    一時間，空氣有點冷。

    夏熠望燕井，連垂下的柔軟發絲都散出冷意，她無聲說。

    “你還真是一點也沒變啊?！?/br>
    燕井愣住。

    最后，還是燕祖帆說了句：“你倆還真跟小時候一樣，鬧得很?！?/br>
    好像在世間都有這樣一個真理，無濟于事的話，該說還得說。不是因為它能起多大的作用意義，而是只為了它本身的沒意義。

    就是因為這樣的話多了，所以真心的人少了。因為說無用的話是人人有責。

    夏熠有時候就覺得沒意思。

    可能她就有這么股子叛逆的勁吧，所以總也不能和其他人真實相處。

    之后，燕祖帆也說了很多調解氣氛的話。但夏熠沒打算給這個面子。

    她到了小區樓下，就和燕井單獨找了個地方聊。

    月亮又高又遠，朝著地面鋪出朦朧色的光。

    在一暗色枝椏搖曳處。

    兩個人都穿著各自校服，佇立在彼此面前。

    夏熠盯著他，也不說話，單肩背著紅書包，月光有意無意灑在她白皙的臉頰上，燕井清楚感受到面前人的不耐與厭煩。

    撲面而來的冷意是最擊人的。

    燕井甚至不太敢看她。他低頭看地面，又看自己的衣服。末了，又瞧瞧夏熠的衣角。

    他咽咽喉頭，有點發澀。

    剛想開口。

    “呵?！币宦暲湫?。沒有女孩子的溫俏，只有譏諷。

    “燕井?！毕撵诳粗皖^像個認錯的孩子一樣站著的人。

    她沒了同情的心情。

    “你她媽算個什么呀?！?/br>
    擲地有聲。

    燕井捏著自己發白的指尖。他內心驚詫卻又恐懼。

    夏熠望著他，忽然想起上次他也是這么樣的。

    “燕井，我和你從12歲就認識。我挺了解你，你也覺得你挺了解我。我這么跟你說話，上一次，你應該還記得是什么時候吧?！?/br>
    夏熠不想聽他回也沒要他回。

    “上次是，你撕了我的日記本。向你哥也就是燕祖帆，告狀的時候?！?/br>
    “你覺得，我當時真的是單純因為暗戀被你哥發現了才那么難過？”

    “燕井，你覺得你了解我，不代表你真的了解我?！?/br>
    燕井有點難過又有點雨里霧里?！澳沁@次呢...”他太疑惑了，開口竟然問了個她還沒提出的問題。

    “你不會覺得，我是因為商清致跟你鬧別扭吧?！?/br>
    夏熠覺得可笑。

    她轉口又說：“不對，我應該換個問法?！?/br>
    “到現在你還在騙自己，你自己是喜歡我？”

    話音一落。燕井瞪大了眼睛，抬眼看她。

    他對上夏熠充滿諷刺與清明的眼睛。

    她說：“你還真是沉浸在自己的人設里無法自拔啊?！?/br>
    一直沒說過話的燕井捏緊了手：“你胡說什么?！?/br>
    “從小到大，你就是把我看成你的一個所屬品。一個用來完成你完美人設的物品，用來營造你深情人設的東西。你喜歡我？可能有點吧。但絕對比你自己少太多了?！?/br>
    “小時候，日記那事情是因為對朋友失望才哭。而現在，你讓我好惡心?！焙竺鎺讉€字，一字一頓。

    刺入人心。

    燕井說不出話來，他只盯著夏熠，總是欲言又止。

    時間像是停止了。夏夜涼風。

    夏熠沒了耐心，“你上去吧?！?/br>
    “以后，也虛假地過吧?！?/br>
    “就是，稍微帶點誠意，行不行?！?/br>
    燕井上電梯的時候，也像是懵懵的。他沒反應過來自己到底是不是如夏熠所說的那樣。也沒反應過來他們倆之間的關系變化。更沒反應過來以后。

    晚上十點多的月亮又開始變得清晰了?？奢喞逦?，可不代表它與地球之間的距離近了些。

    夏熠望著那遙遠的物件，微瞇起一只眼，伸手想丈量它與她的距離。

    望著望著，臉上就是一片涼。

    “夏熠?！?/br>
    身后是一聲呼喚。清朗如泉的男聲再熟悉不過。

    夏熠回頭。還真是商清致。

    男孩什么也沒說，上前用自己的校服袖口輕輕觸上女孩子的小臉。從眼角到臉頰，一直到唇邊。商清致的右手甚至有些顫抖，好幾次握不住袖口，就像是不知道用力還是不用力才能抓住衣服。

    全程輕輕柔柔的，不敢大力半分。生怕碰壞了。

    商清致也不敢直視她，只撇開眼睛裝作很專心擦拭的模樣。心里的慌只有自己知道。

    夏熠看著眼前人一切理所應當的舉動。

    等他擦完了，她想也沒想，一把攥住商清致的手。開口有點沙?。骸澳闶裁磿r候來的?！?/br>
    他回：“有一會兒了?！?/br>
    夏熠：“你干嘛來？”

    商清致頓了下：“給你擦眼淚來的?！?/br>
    夏熠沒想到，這人能呆到這地步。

    她說：“我是問你，你來這兒找我干嘛？”

    商清致被拽住的食指蜷縮了一下，“就..來了?！?/br>
    總之，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夏熠抬著頭望他：“你為什么不看我？”

    商清致不自然地眨了幾下眼睛，微微移開。意思很明顯了。

    這個悶葫蘆，平常逼他很有意思，現在沒有。

    “因為我現在很丑？”

    商清致：“...沒?！?/br>
    低低的一聲。

    “丑的讓你看不上眼了？”

    夏熠不管不顧，直接繼續。

    “沒有！”商清致急了，臉都有點紅。動作大了，他還不小心看到了夏熠的眼睛。

    剛剛流過淚，濕漉漉的，明明那么好看。

    她就知道勾他。

    “那為什么？”

    “..你要是讓我看到了，你又得..不理我?！卑胩?，商清致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夏熠有點不明白，“你說什么屁話呢?！?/br>
    商清致：“明明就是，你把我弄得不像我自己就行。換成你，你在我面前弱了一點，你就朝我發脾氣?！?/br>
    這次，商清致看她了。有理有據。

    他抿嘴唇，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會不會惹她生氣。但他確實就是這么想的。

    一向在他面前無所顧忌的夏熠愣住，“哦?！?/br>
    商清致：“什么哦？你就這樣？”

    “那我還要夸你脾氣好？”

    商清致：“.....”

    他被堵住，“我脾氣是挺好的，但是也不是對誰都好的?！?/br>
    夏熠挑眉看他。

    商清致該慶幸現在是黑夜里，她看不見他耳尖泛紅。

    這話說了，她該聽懂了啊。

    商清致：“你懂的吧...”

    “懂你個鬼?！毕撵诜畔逻∷持傅氖?，改成雙手環抱在胸前。

    商清致覺得自己有點難堪。

    他又不知道自己現下該干什么。

    視線不自覺移到女孩的嘴唇上。

    一切都鬼使神差。

    崇明中學的高嶺之花主動親上了年紀第三。

    商清致也不會，他緊閉著眼睛，嘴角撞上了夏熠的嘴角。

    “呵?！?/br>
    夏熠驚極反笑。商清致出息了啊。

    下一秒，帶著涼意的一雙手遮住了夏熠的眼睛。

    他只要知道她那雙看透人心的眼睛在盯著他望，他就沒由來得心慌。

    捂住就好了。

    商清致沒談過戀愛，更不會親人了。

    嘴角拼命摩挲著女孩柔軟的唇邊，怎么也不對。

    可他心里從沒如此高興過，心跳從未如此此刻跳得要出胸腔。

    “呆的要死?！?/br>
    “接吻，要伸舌頭的?！?/br>
    “像這樣?！?/br>
    商清致遮在夏熠眼前的手一抖。

    他悶聲，“哦?！?/br>
    女孩撬開男孩的嘴角，真心地做著這世界上愛人間最快活的事情。

    黑夜里，無人處。

    “夏熠?！蔽情]，商清致把頭垂在女孩軟軟的肩頭。

    “干嘛？”

    “我喜歡你?！?/br>
    男孩猶猶豫豫地說出了口。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夏熠脖頸處。

    “哦，知道了?！?/br>
    “我可以再親一下嗎？”

    “滾?！?/br>
    “哦，好吧?！?/br>
    “喂，商清致?！?/br>
    “嗯？”

    “女人說不要，那就是要的意思?！?/br>
    “...要什么？”

    “...你真的是個呆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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