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雙更合一)
【29】 紀翹以前談過幾次戀愛。梁越之后,孟景之前。平心而論,從條件來說都不錯。她那時覺得,這個綜合不錯,紀鉞會滿意的。這個性格平和,紀鉞會覺得可以。 她仔細想過,那時年輕,標準是帶到紀鉞墓前,能夠討他喜歡。 可惜最后都沒維持住。 對男友們來說,一開始的新鮮勁過去了,美看多了就那么回事,平淡如水的日子過起來,誰沒意思誰知道。 雄性們喜歡什么,紀翹清楚。 他們愛人灼灼美麗,望人重情重義,一旦不合心意,又習慣性棄之如敝履。 紀翹同意王爾德的定論,世上所有事都與性有關,除了性本身,性關乎權力。 后來發現也不盡對。 紀翹見過。前年有一晚,她以為祝秋亭會在夜場待到天亮。她離開前,有美女剛纏上去,他衣領袖口都被酒液沾濕,腰際被人柔柔環住。一般這種情況,是不需要她跟在旁邊保護的,紀翹樂得輕松,趕緊逃之夭夭。 當時剛從駐訓場回來不久,她在一家爵士酒吧認識個混血,叫Richard,追她追得緊,那晚紀翹難得有興致,回了他微信,對方興奮地給她打了個視頻,邀請她出來吃夜宵,又漲紅臉說不是那個意思。最后全泡湯了。 她臨時被蘇校一個電話叫回去。 去接他。 蘇校說了地址,是之前那家店,爾后又附了句,注意北邊,我會發你線路圖,有兩條路不能走。 紀翹趕到時,發現是在后巷,單行道。她只能下車步行進去。 那晚月亮比平時更近,嵌在樓宇中,紀翹記得清楚,柔涼又亮。 黑色賓利添越停在路旁,路燈的光跟月色比起來,顯得黯淡許多。 祝秋亭倚著車身,月光灑他一身。他深色襯衫沒有換下來,酒漬還在,指間夾的黑金色煙身偏細。 是女士煙,壽百年黑俄羅斯。紀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款煙味道很淡,后味還有點劣質雪茄的意思,旁人聞起來煙味又重,不是多好的選擇。她不久前剛買一盒,純粹覺得好看,抽了三根就放棄了。 可在他手里,紀翹覺得好看也挺值錢。 他的襯衫即使濕了些,也是合身的。這會兒低著頭吸煙,領口微敞,鎖骨線條直飛斜入肩頭,頸項彎著漂亮弧度,長腿懶懶支著,月色與街燈,兩廂映照的光源下,整條后巷都因其存在被盤活,黑暗里生著璀璨。 紀翹沒出聲,看了會兒,才叫他名字。 祝秋亭將煙取下,放在指腹間捻滅,側頭看了她一眼,算是應答。 性吸引力是怎么回事,紀翹從震蕩那一刻了然。性本身除了眼目的情欲,還能關乎什么? 可真做是另一回事。 紀翹覺得她比葉公好龍的葉公慘多了,葉公好歹是’以為’自己喜歡,她是非常清楚,清楚自己的嘴炮很安全,主要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勾引只做個面上功夫,橫豎祝秋亭也不會答應,他不是不知道她是誰。留在身邊還算正常,祝秋亭覺得狗有用都不會隨便丟。 但跟她糾纏不休,就是傻逼才會干的事。 之前是意外,可現在沒有酒精,沒有沖動,什么都沒有。 她快被撞散了。 這家酒店硬件做的不怎么樣,頂卻是模糊的金色鏡面。換成站立位,紀翹只要稍稍抬一抬眸,便能看清,她是如何雙腿張開,又怕掉下來,不得不緊緊纏繞著祝秋亭腰際,任他大開大合的cao干。背靠的墻壁冰冷,血液卻奔涌如巖漿。 祝秋亭沒怎么做前戲,但半小時前在沙發椅上那次,她被扣著腰打開,從后面撞進來的人毫不留情,兇狠又極重,恨不得將她的每一寸每一厘都cao開,又掰過紀翹腦袋,吮吻吸咬著她舌尖,將所有喘息呻吟吞下,直到上下兩張嘴都濕潤,任由他一次又一次地貫穿。祝秋亭用大拇指刮蹭她乳尖,咬著她耳垂低聲問,喜歡? 后入的快感強得她頭皮發麻,但要在祝秋亭面前承認,除非她死了。 紀翹沒說話,抓過他右手,在動脈處狠咬了下去。那有個刺青。為了那裝裝樣子的信仰紋的,荊棘和十字架,紀翹的架勢像要把它咬碎了吞下去。 紀翹后來的體力全留給了滾床單。她從床頭滾到床尾,嘴里罵遍祝秋亭全家,理智也不要了,問祝秋亭怎么不死?她來之前就沒怎么吃飯,一到仰光就往酒店跑,生怕給他收尸趕不上熱乎的。電梯里折騰了一大圈,現在搞到半夜,長發被汗浸透,像從水里剛撈出來。 祝秋亭最后還是把她抓回去,扣人在墻上,托著她臀,捉過紀翹的手腕輕吻了吻。 “最后一次?!?/br> 他笑了笑,將她兩條長腿掛在臂間,深而緩地抵進去,脖頸的青筋根根爆起,插進去的瞬間幾乎要被溺斃了。祝秋亭俯下身來,克制著極慢的喘息,脊背額際也被汗打濕。他從來都是裝都能裝出君子端方,現下卻原形畢露,他雙目仿佛滾著火焰,又不全是與性欲相關。他瘋一樣地盯著她,深重的刺穿她,仿佛要將她拖入地獄,死也要一起,化成灰也得是交纏的兩把灰。 紀翹掌心下是他起伏精悍的肌rou,她的指甲深深沒入其中,留下一道又一道痕跡,但跟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相比,什么都算不上。 她聽見很多聲響,抽插親吻呼吸噬咬,還有窗外簌簌的風聲,紀翹仔細地聽,放縱地沉溺。事實上,祝秋亭那雙黑眸凝視著她,覆著一層很淡的水光。事實上,她好像聽見了木柴在熊熊火焰里燒斷裂的聲音,噼啪作響,斷裂后便掉進了無底深淵。 紀翹忽然抱住他的頭,低聲啞語:“射進來?!?/br> 她去年年底把皮下埋置取出來了。祝秋亭不會不知道,但他那段時間太忙,懶得找她麻煩。 今天他沒戴套。 紀翹覺得她是瘋了。 風平浪靜后,祝秋亭抓她丟進浴缸里洗了個澡,等重新躺倒,紀翹只休息了幾分鐘,便起身批起浴衣去泡了杯茶。她問祝秋亭要不要,他點頭,她也就遞了一杯過去。 紀翹把床頭燈調暗了點,從另一邊爬上去,盤坐著小口喝茶。 “其實我有點理解你們了?!?/br> 茶太燙,她用手指繞著杯沿,有點感慨的意思。 “生氣的時候,真的做做就爽多了?!?/br> 祝秋亭垂眸看著清茶,沒喝:“第一次知道?” 幾個小時前她整個人狀態都不太對,滿心滿眼都拱著火,雖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過祝秋亭一向只問結果不問過程,對個中原因并不是很關心。 紀翹像聽到什么好笑的事,揚了揚眉:“怎么可能?以前也爽啊,”她聳了聳肩:“今天是特別爽?!?/br> 她覺著祝秋亭此時狀態心情還行,也不藏著掖著了,反正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不能說。祝秋亭要真想聊這些事兒,這兩年一些女伴的名字她都叫的出來,就怕他太感動。 祝秋亭抬眸掃了她一眼,聲音輕了不少:“哦?” 這個哦字很是精髓,無疑,表達著主人的好奇心和急需答案的意思。 紀翹也覺得奇怪:“你對這個感興趣?噢對,”她拍了下大腿,了然了:“你們男人是不是特別喜歡對比?放心吧,雖然我經驗不多,但是我可以打包票,”紀翹掰著指頭算了算,給了個一:“您是這個梯隊的。寶刀未老寶刀未老?!彼重Q了豎大拇指。 別的不行,夸人她擅長,夸祝秋亭她更擅長。 祝秋亭深深盯了她幾秒,一口把熱茶仰頭灌完。 紀翹看得倒抽了口涼氣,不嫌燙啊。 紀翹忍不住呱唧呱唧:“厲害厲害?!?/br> 祝秋亭把杯子扔她懷里,指了指地上:“去吧?!?/br> 紀翹:? 紀翹:“可,這是我的床?” 而且她的腰已經趨近斷裂。 祝秋亭:“嗯,所以呢?” 紀翹恨恨地裹被下床,虧她還夸他呢,第一梯隊?他在狗雜種里才是第一梯隊。 祝秋亭躺了一會兒,越想越心煩,剛想把人拽起來,卻覺得意識越來越混沌,意識愈發沉沉,在最后徹底陷入黑暗前,紀翹的身影從眼前晃過,她笑得似乎有幾分調皮,那是幾乎不會在她面上出現的情緒。 “感謝您的服務,我挺滿意的。好好睡吧?!?/br> 紀翹幫他收好茶杯,穿好衣服拎了件飛行夾克,走到窗前,又扭頭看了床上熟睡的人一眼。 她的三分鐘熱度她自己清楚,趁著沒有跌進來,他也還沒看出什么端倪,趕緊爬出去才是正事。 紀翹收起亂七八糟的思緒,扣著窗戶飛身而下,身形快得幾乎只剩影子。 來仰光除了幫他,還有另一件正事得辦。 當時在勐拉,跟十幾條蛇待在地下室整個晚上。 是正常狀態還好,但斷了兩根肋骨,全身皮開rou綻的連爬都費勁,紀翹以為自己會死在那里。 來緬甸幫祝秋亭這事,她甚至沒跟他說,只是聽黎幺說,這次是祝家一伙人幫官方清路通情報,抓一隊緬甸往云南的團伙。祝秋亭難得干點人事,她腦子一熱就過來了。還沒怎么,就在勐拉賭場附近出事了。 那年跟她一起被關起來的少年,當著她面被對方爆頭。 怕是到死都在相信紀翹說的那句,我會帶你走的。 這仇不報她不配姓紀。即使一直在國內,她從沒放棄過查對方來路的任何機會,現在就差個來緬甸的契機,這種事還是自己解決比較好。 紀翹找了個早聯系好的當地向導父子,實際上因為祝秋亭插這一杠子,已經遲了半小時,到的時候兒子MAUNG很客氣,但父親已經有點不悅,上下打量了紀翹半天,不屑地輕哼了一聲。 紀翹也不在乎,把槍和彈匣拿出來上好,順便仔細擦了擦,一把HKP7,射程短但精度高,一把柯爾特M2000,常備之一。 司機和老向導都嚇了一跳,車在崎嶇不平的路面走了個大S。 紀翹皺了皺眉,掀起眼皮瞥了MAUNG一眼。 MAUNG跟祝家在這邊的線人有合作,清楚她的來路,趕緊安撫了兩邊。 車在寂靜的夜路上行駛,越開越偏,紀翹睡得也挺起勁,腦袋在車窗上一撞一撞,最后停在一個沉睡集市的巷口后面,再往里已經不好走。她被MAUNG推醒。 “行,在這等等?!奔o翹手指了指車上,比了個數字:“十分鐘?!?/br> MAUNG能聽得懂簡單中文,她也早交代過要走的路線,第一站就是這家隱蔽的刺青店。 她熟練地翻身下車,想了想又折回,把HKP7扔給MAUNG才走。 當日踢斷肋骨的和拿鞭子的不是一個人,在他們身上繁復迥異的刺青中,只有手臂內側角落,圖案是一樣的,線條和花紋看著都極陌生。 紀翹跟老板提前聯系好,把復制出來的圖案和槍一起扔到桌上,問他見沒見過。 老板是華裔,這店雖小,開了也有快二十年了,識時務者為俊杰他還是知道的。 見紀翹這架勢,根本就是知道的差不離了,最后差臨門一腳確定一下。 他合起外套,抱著茶缸嘆了口氣:“怎么都那么暴力——” 紀翹把槍栓拉開,老板趕緊舉了舉雙手:“好好好,別那么急嘛,你是老于介紹來的我能怎么樣?” 他把知道的和盤托出,花了將近十分鐘。 從頭到尾,紀翹什么都沒說,安靜聽著。 最后老板搓了搓手,期待的小眼神盯著她,希望把瘟神趕緊送走??粗亮笼R齊整整的,怎么眼神冷得像淬了毒。 紀翹收起紙和槍,眼神無意間一劃,忽而折返,定格在墻上滿滿一堆作品中的某張。 “我能看看那個嗎?” 老板見她目光所至,掃了一眼就知道她說哪張圖,確實精美吸睛。 “這是客人當時自己拿來的設計圖,”提起作品,老板眉梢里都帶著點得意洋洋:“我當年求了半天,才把原圖留下來的?!?/br> 荊棘叢中纏繞著十字架,線條下墜,化成一把劍的形狀,劍,十字架與荊棘互相制約又不顯混亂。 紀翹聽見自己的聲音,好像遠的從另一個空間傳來。 “你認識這客人?” 老板嘻嘻一笑:“當然?!?/br> 她翻過來看了看,后面寫著很短一句話。 如果說之前還有什么不確定,現在這筆跡已經不言自明。 昏黃燈下,那字顏色略褪,力透紙背有金戈鐵馬之勢,內容卻完全相反。 那上面寫著。 求燈照她暗途,美夢如期光顧。 因為凡世界上的事,就像rou體的情欲,眼目的情欲,并今生的驕傲,都不是從父來的,乃是從世界來的?!?nbsp; 約翰一書2:16 舉起我的兩手,求燈照我暗途?!遏敯菁泛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