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梟從收到傅家家主令那一天起，就開始了他漫長的等待。

    馮瑤將家主令交給他，必然是因為她已經找到了幕后黑手，且已經沒有太多機會可以做出準備。

    一個家主令，沒有一句囑托，連一個字都沒有。

    如果家主令在中途被截，這樣的做法是對馮瑤也是對他最大的保護，完全可以用一句林鏡拜托魔塔將家主令歸還傅熙照來解釋。

    但這也說明了幕后之人的勢力，讓魔塔都要忌憚。

    這樣的人，在聯邦不多，在政府高層里更加不多。

    楊梟和馮瑤早就分析過可能的人選，他相信馮瑤一定會釋放信號，讓他確認到底是誰讓他倆的人生走上了歧路。

    為了報仇，楊梟等待了20多年，可是再沒有哪一年像過去的這一年那樣痛苦。

    他常常會做夢，夢到第一次見到馮瑤時的她，瘦骨嶙峋，遍體傷痕；夢到她渾身赤裸被一團黑霧纏住，那黑霧成為繩索捆綁她，成為鞭子抽打著她；夢到他不斷地奔跑，不斷地尋找，卻沒有方向。

    從認識馮瑤到現在，只有這一年，他無法陪伴在她的身旁，連她的消息都無法得知。

    他清楚地認知與她的差異，從來沒有想過要得到她，他曾經以為一輩子就是這樣了，遠遠地看著，保護她，直到自己老去，他曾經以為痛苦的根源是無法得到她，但現在才發現不知她在何處才是最大的痛苦。

    每天都在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自己這種不安，是來源于對馮瑤的牽掛，還是來源于他僅有一次的只在馮瑤身上產生過的預感。

    他有多么害怕是后者。

    他曾經見過一次明墨。

    黎浩在魔塔發布了高額獎金找人救明墨的命，他為了保住馮瑤重視的人，親自去了一趟明刃。

    幸好去的人是他，只差一點明墨就救不回來了。

    黎浩是明刃里除了明墨之外，唯一一個知道楊梟身份的人，也許是太久沒有人可以傾訴，某個晚上，他拉住了楊梟喋喋不休，說明墨不要命似的想要盡快將自由星域的各方勢力收歸己有或徹底毀滅，他說有時候覺得明墨是想死的，可是每次重傷之后，偏偏又掙扎求生，讓他這個好朋友覺得也許死去對明墨來說才是最大的解脫。

    楊梟無法想象，只是失去了那個可以讓他凝視的對象自己就已經痛苦至此，那么曾經真真切切將林夕擁入懷中的男人會經受怎樣的折磨。

    男人的胸口刻著林夕的名字，因為不像一旁的傷疤那樣深，所以接受過醫療艙的治療，這個名字就會消失，黎浩說每次明墨只要一恢復意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林夕的名字再一次刻在胸口。

    他說，那道傷沒有要走明墨的命，可是這簡簡單單、輕輕淺淺的兩個字，卻能要走明墨的命。

    楊梟不知道明墨與馮瑤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可以理解馮瑤的選擇，但又覺得馮瑤可以放下仇恨好好生活，由自己來代替她報仇就好了。

    在仇恨之上的，是她的幸福。

    可命運就是這樣，也許在他幫她制造了林鏡的身份，送她去聯邦第一軍校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今天的結果。

    他沒有在明刃久留，確認明墨沒事就離開了。

    他無法面對那個同樣深愛著馮瑤的男人，即使相見，大概也只有沉默吧。

    發現明皓，并不是偶然。

    原本明皓就在他和馮瑤的名單上，魔塔在聯邦的勢力大都集中在醫療領域，所以明皓第一次受傷他就得到了消息。

    受傷，卻要裝作沒事。

    一次是意外，兩次呢？三次呢？

    誰能讓一國總理頻頻受傷，卻不敢追查？

    馮瑤將傅家的家主令給他，應該就是在等這個機會，一個證明謀害馮錚與謀害傅熙照出自同一個人的設計，從而讓傅家出手的理由。

    他不需要向傅家證明那個人是誰，只需要讓他們知道馮家的事情就是傅家的事情。

    這也是一場豪賭，從此之后，魔塔再也不可能像以往一樣，成為一個置身事外者。

    甚至，魔塔可能會作為幫兇被清算。

    如果不是傅熙照的出手，他不會出現在傅家。

    傅熙照用他的行動證明了他的決心。

    所以他親自登門，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決心。

    傅懷瑾看著楊梟展示的證據，除了憤怒，還有著隱隱的心虛。

    他問自己，當年馮錚的死，他真的沒有懷疑過嗎？

    一個遠邊境沒有什么價值的小星球，無緣無故遭到帝國精英機甲團的襲擊，馮錚恰好路過，抵抗侵略，為國捐軀。

    他也曾經想過，怎么就這么巧，怎么帝國會派出如此兵力來攻打一個沒有價值的星球，還偏偏讓馮錚遇到的。

    但也只是想想，作為傅家家主，他要處理的事情太多，而且馮錚的死是既定事實，戰死沙場是無數人親眼所見，軍部也在第一時間進行支援，看起來并沒有什么陰謀。

    所以他任由幕后黑手逍遙自在，最后報應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只差一點那個人就成功了，如果不是因為有馮瑤的存在。

    那個女孩子，他曾經想過，要是馮錚孟夢都在，聯邦戰神與聯邦玫瑰的女兒，一定是比孟夢還要受歡迎的大家閨秀，也是最適合做傅家主母的人。但跟馮錚的死一樣，這個念頭只是在腦子里過了過，就像輕煙一樣消失無蹤。后來馮瑤體質只有CE的消息不知道被誰傳了出來，傳遍了整個上流社會，他連最后那一點憐惜都收了回去，漸漸地忘記了這個女孩的存在。

    從什么時候起，他變得如此冷漠。

    他以為自己能夠分辨對錯，只是要權衡利弊，以保護好自己的家族，今天卻發現，原來他連對的事情都沒有做好。

    而他的兒子，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一個比他更好的人，不僅僅是說傅家的家主，而是絕對意義上的“人”。

    次日，傅家昭告聯邦，傅熙照接任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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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兩更，別忘了前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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