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梟的房間中央是一張林鏡的腦部圖像全息投影，在煙霧的環繞之下看上去并不清晰。

    不過楊梟已經看了太久，不需要再看了。

    自從認識了林鏡，他原本就戒不掉的煙癮發作的愈發厲害，而且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每次抽煙的時候他都會關掉換氣系統——他想讓煙霧留在房間里，擋住他的視線，讓他可以不去面對那個人或者關于她的一切。

    又要被投訴了，已經有些麻木的大腦開始思考一些無聊的事情，這里不是魔塔號，他沒有太多的資格任性。

    有關林鏡腦部的狀況，被孟校長列為絕對機密，一方面是不清楚她在自由星域的時候是否有過類似的癥狀，因為從文件上來說，她是通過了身體檢查進入的第一軍校，且此次發作也是在聯邦境內，對第一軍校乃至聯邦來說，如果林鏡生?。ㄊ軅?？）的消息傳出去，都是極為嚴重的惡性事件；另一方面，從醫學角度來說，林鏡的狀態也太過特別，這種只涉及大腦皮層的裂痕對人類會有怎樣的影響無人可知，除了rou眼可見的疼痛應激反應外，在林鏡蘇醒前沒有人知道她會變成什么樣子，同樣的，如果在這段時間有人對林鏡動任何的手腳，也可以全都推到她的腦部損傷上，所以封鎖消息是必要的。

    更何況還有那個瘋魔了一般的傅熙照。這一次林鏡因?。▊?？）未能出賽，原本以為網上會冒出一批人來嘲諷她，但是傅熙照用自己的退賽為她擋住了所有的風雨，此后人們再提到這一屆的校際對抗賽，不會有人在意第一軍校有個因病退賽的林鏡，大家只會嘆息傅熙照最后一年的校際對抗賽，只留給大家團隊賽上的驚鴻一瞥，連MVP都沒有拿到。

    外面的人不知道傅熙照是因為什么，但楊梟看得清清楚楚。傅熙照看林鏡的目光他太過熟悉，沒有怎樣的友情可以讓一個人日日夜夜陪在林鏡的身邊。

    他終于明白何為嫉妒。

    不是因為傅熙照的身份，不是因為他的雙S天賦，而是因為他可以光明正大地陪伴林鏡。

    心里隱隱的疼，有什么噴薄欲出，又讓他狠狠壓下。

    楊梟搖了搖頭，讓自己別再胡思亂想，還是專注于眼前吧。

    他記不清他當年撿到林鏡的時候，她是什么樣子的了。記得當年她也是生過重病的，魔塔給她做了簡單的身體檢查，但是作為貨物的存在，他們肯定沒有給她做過這樣的腦部掃描，所以就算是他，也不能確定林鏡腦部的問題是原本就有的，還是來到聯邦之后受到的傷害。

    但這并不妨礙他推測，一如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完全相信過林鏡關于奶媽的孩子的說法，可是說直覺，也可以說是林鏡這個人表現出來的狀態讓他無法相信。原本他是不在乎的，因為只要林鏡是這樣一個出色的林鏡，對他來說，她到底是誰并不重要。但發生這次的事件，他才驚覺，也許林鏡的真實身份才是解決她身體問題的關鍵。

    同樣長時間的昏迷讓他有理由相信，林鏡腦部的損傷在他倆相遇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那么林鏡的故事邏輯就要推倒重來，一個從小被囚禁受盡虐待的小可憐因為好運氣逃出魔窟，腦部的損傷，超乎常人的記憶力和推理能力，對聯邦禮儀的了解，驚世的相貌……

    所以，林鏡到底是誰？或者說，她到底是誰？

    楊梟的手微微顫抖，煙灰掉在身上都沒有留意，馮錚，已經滅門的馮家，逃跑的奶媽之女，他覺得自己也許就要觸碰到真相。

    只差最后一步。

    馮錚和孟夢是聯邦的名人，找到他倆的照片并不困難，再將林鏡被作為拍賣品拍攝的照片拿出來，用光腦做一個簡單的相似度分析。

    看到結果的那一刻，楊梟啞聲說出“馮瑤”兩個字，音量那么低，好像已經精疲力盡，又像是尖叫之后無法再發出聲音的喑啞。

    他緊緊抓住手中的物品，沒有什么意義，力量之大有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浮木，手中的便攜式個人光腦直接被捏彎。

    他們怎么敢？！他們怎么敢這樣對她？！

    那個受到聯邦總統庇護的孩子，那個本應是天之驕女的名門之后，如果她父母雙全，恐怕連傅熙照都不一定可以搶過她的風采。

    可是她只是穿著一條破爛的睡裙，光著腳，帶著滿身的傷痕，躺倒在街頭。

    受藥物影響而無法發育的身體，疑似被調教而對各種類型的性愛呈現中性反應，躺在自己身下接受自己的撫弄而毫不羞澀……

    她憎惡馮晉，對死去的“馮瑤”的憎惡也貨真價實，他們都對她做了什么？囚禁，虐待，調教，拿走她的身份，他們破壞她的身體，是不是也破壞了她的大腦？當然要破壞，馮錚和孟夢的孩子，即使腦損傷導致精神力降到C級仍然如此出色，他們怎么可能讓她好好活著。

    所以她成為了現在這個冷漠的，對屬于人類的感情沒有任何反饋的人。

    楊梟見過被長期調教成母狗的人，與馮瑤不同，她們的性器官極度發育，不知道是不是調教馮瑤的人有什么特別的嗜好，一定要她保持幼女的身材，但有一點很像，她們對性都不存在羞恥感。

    馮瑤所表現出來的知識量和對社會的認知，說明她并非從小就被當作性奴養大的，甚至應該說，她接受過極佳的上流社會教育，所以她沒有成為失去思維能力的母狗，但這種在已經形成人格的人體上進行改造的作法才是對她最大的傷害。

    從她被下藥停止第二性征發育計算，她被虐待的時長應該在三年或者以上，這么長的時間，她是怎么熬過去的，更何況，施害人還是她所謂的“親人”。

    他曾經嘗試找尋馮晉父子死亡的真相，但有關的資料已經被聯邦列入絕對機密。既然是絕密，那么馮晉父子必然不是正常死亡，楊梟覺得，馮瑤一定親手給自己報仇了。這樣想來，另一個“馮瑤”的病故疑點重重，那段時間馮瑤還在魔塔號上，是因為無法供血導致身份敗露而被孟家扣住了？那為什么到現在都沒有聽到過任何孟家找人的消息呢？

    他想馬上跑到林鏡的病房內，抱住她，告訴她自己已經知道了，知道她是怎樣耀眼的存在，知道她背負著怎樣不可言說的過去?？墒撬徽f，是因為不希望馮瑤這個名字承擔如此不堪的命運嗎？

    原來，有時候，知道秘密比不知道還要讓人難以承受。

    楊梟覺得眼睛在發燙，臉頰卻是涼的，他摸過去，卻是滿手的眼淚。

    想一想，她從來都沒有哭過呢。

    ======ΗàīㄒàиɡSんūщū(塰棠書屋)·cóM

    楊梟就是身在魔塔，知道的太多了，不停腦補，估計在他腦子里面已經有十萬字小說了。好想他替我寫呀，一定比我這個故事黃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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