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活還要繼續,無論對她而言是不是殘酷無情的拉扯,她也不得不面對。 程菲開始變瘦,原本她也不胖,只是有點微微的嬰兒肥,如今越發瘦的厲害了,寢室里的女孩說她是“形銷骨立”般的存在。 =========== 非墨那天之后因為工作,去以色列了。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以色列。在等車的過程中,他看到一些軍人在路上行走,挎著AK47,一些是上膛的。他波瀾不驚的瞄了半天,而其他路人并沒有對這些持槍之人給予關注。這也是他在此之間唯一能讓他聯想到戰爭的情景的,除此之外這段以色列之行從始至終都讓他感到無比安全,完全沒有之前想的那樣,戰爭似乎是一個非常遙遠的詞,與這里的生活格格不入。 海法是地中海東岸美麗的山城,以色列第三大城市,基督教、伊斯蘭教、猶太教在這里和諧共生,阿拉伯人和猶太人在這里和睦相處,它是戰火紛飛的中東土地上難得的和平家園。每年都有大量的游客涌入這座城市。 非墨結束工作,漫步在這里,站在高處遠眺巴哈花園,這座被稱作空中花園的地方,是一個年輕宗教的圣地,迎面吹來地中海溫暖、濕潤的海風。以金色穹頂的主建筑為中心發散,形成19 級巨大的平臺式階梯,自山腳至山頂綿延上千米。 不知為什么,他想起那晚在他身下一直哭泣的程菲。 事情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但是他卻未能像自己想的那樣,將她與那些和他曾經有過關系的女人一樣歸類。與喜歡無關只是覺得她很奇怪。 她在那之后再也沒有聯系過他,反倒是他,剛結束的前幾天他還考慮著要不要打電話安撫她,工作一忙就將其拋諸腦后了。 ========== 程菲回到寢室,看見手機上的未接來電,“夜雋”。 她的心還是狠狠痛了一下,然后她看了半天那個印在心里的名字,決絕的將他拉進了黑名單。 ========== 夜雋剛寫完一篇文章,最近他在葉泉的電臺名聲大噪,約稿的人越來越多。 他有些心煩,終歸還是擔心她,想了很久,才給她撥了這個電話。 但是從傍晚那個撥出去的電話開始,他就一直盯著手機,直到九點,她也沒有回復。于是,再打,卻已經關機。 他自嘲的一笑,心里卻苦悶起來,明明是想將她狠狠裹進懷里疼愛的,卻為什么推開她呢?這種自相矛盾的心情讓他難受到呼吸困難。 ========= “這個月就開始悶熱了?!背谭茖嬍依锏男⊙洁熘?,穿著吊帶睡衣晃著。 “你呀,五月初開始穿這種,六月還不得扒皮???” “誰說的???女人要時刻讓自己保持魅力?!?/br> 兩個女孩正嘰嘰喳喳的探討服飾問題的瞬間,整個寢室搖晃了起來。 程菲和小妖精對視一眼,片刻之后兩人才反應過來,穿著拖鞋從二樓往下沖。 很快,cao場那邊傳來各種喊聲,“地震了,地震了?!?/br> 很多年之后,大家都知道這場震級高達8.0Ms的汶川地震。 這是中國繼唐山地震之后傷亡最大的,震級最高的自然災害,5·12汶川地震嚴重破壞地區超過10萬平方千米。截至2008年9月18日12時,5·12汶川地震共造成69227人死亡,374643人受傷,17923人失蹤。 程菲的學校在成都,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cao場上等消息,有好心的男生脫下外套罩在小妖精的身上,后來,他們成了情侶,當然,那是后話。 直到下午三點,學校里才傳來汶川地震的消息。 他們是醫科大學,學校里開始響應政府號召,組織志愿者隨時準備去救災。 小妖精和程菲回到寢室,“太好了,期末考試取消了?!?/br> “出這么大事,你就想著這個了?!背谭拼亮舜了?。 “哎,收拾東西吧。臨床醫學的我們一定是首當其沖的?!毙⊙珖@了口氣。 “你以為取消考試不用付出代價???” “這代價可不小?!?/br> “是啊?!?/br> ========= 葉泉比夜雋更快收到消息,“夜雋,四川地震了?!?/br> “哪個地方?”夜雋的心咣當墜落了下去。 “汶川?!?/br> 夜雋的手心幾乎在瞬間被汗濕,“成都呢?” “應該也有波及的,具體情況看新聞吧?!?/br> “知道了?!币闺h急忙打開電視,坐立難安,又開始撥打程菲的電話,依然關機。 ========== 非墨剛下飛機,就在機場聽到地震的新聞,他急忙撥了軍區戰友的電話,只說了一句“安排我去,越快越好?!?/br> 果然,成都軍區是第一批接到上級命令的。 數十個小時之后,非墨和第三批進駐部隊一起出發,除了相機和手機,徒步開始往山里走。 ========== 程菲她們是往成都附近參與救援的志愿者。 她當然不會知道,此刻,夜雋也正前往成都。 住院大樓里一遍混亂,灰霧彌漫,程菲眼里看到的大多是驚慌失措的病人。 第一次,她見識到了死亡的余威。 醫護救援隊分為幾組,她們醫學院的實習生暫時只需要處理輕傷的病人,并且將重傷的病人分類,然后會有下一隊接手。 這是多么可怕的場景,她從未想過。課堂上教授的和如今親眼所見的完全不一樣,哭天搶地,血rou模糊,還有垂死掙扎的,眼淚噗噗的掉著,凄慘的景象令她感同身受。 ========== 夜雋趕到她的學校已經是傍晚了,他輾轉打聽了好幾處,才得知臨床的學生已經出發往不同的地點了,他沒法得知她去了哪里,只好一個個地點去找去問。 ========== 非墨很想抽煙,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個拍到第一手資料的記者,余震又來了幾次。 他自己灰頭土臉的,幫著戰士們一起,扒出幾個埋的尚淺的人,然后他就坐在那有點體力不支了,連續的飛行和徒步讓他的胃里空空如也。 還未等找個地方坐下,一個小戰士飛身撲倒了他,強烈的震感再次傳來。 “咔扎”相機的鏡頭瞬間被撲倒他的戰士碾壓成了廢品。 “喂”他剛要發聲。 一大塊水泥板坍塌了下來,將他們兩的大半個身子死死壓住。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在他的眼前,瞬間被死神奪走了。 他的胃里翻滾起來,嘴邊咸咸的,大約是頭被擦破了,眼淚卻猛地沖了出來。 這是他度過的最為漫長的夜晚,一個年輕的戰士為了救他,和他一起被壓在石板下,然而,他費力的睜開一只眼,看向幕黑的天空,又想起了程菲的眼淚。她為什么哭?是不是和他此刻一樣,在緬懷什么? =========== 每隔3至5分鐘就有一輛從郫縣、雙流、都江堰、綿陽等地的救護車呼嘯著開入醫院內,私家車、貨車、旅游車也接連不斷地將傷員送到醫院。急救中心的門前站滿了醫院領導、行政人員、其他科室的醫生、護士、實習生等志愿者、組成一個個救援小組,有序地進行運送、救治。。。。。 “腦外科醫生、骨科醫生,快!”程菲大聲呼叫著。 “輕傷,司機立刻上車,轉到三六三醫院?!币慌缘男⊙膊桓适救?。 如果是重傷員,則立刻由幾位護士或醫生將病人小心翼翼地抬上擔架,送入搶救區進行搶救:清創,縫合, CT檢查…… 從12日到13日,不少進行搶救的醫務人員已經連續工作了近30個小時了。進行縫合的外科醫生,為了方便病人,一直保持著半蹲姿勢近半個小時,躬著身全神貫注地為病人進行傷口縫合。 就這樣,反復重復著這種抬著病人,推著推車,為病人取藥,輸液掛液體的一連串動作。 到了凌晨2時許,她的腳都硬了,只好坐在一旁的臺階上暫時休息。 小妖精嘴里叫著“天??!我要崩潰了!”但一看到有病人送入,她還是會站起來,加入到搶救行列中。 凌晨3時許,送到醫院的病人終于稍微少了些,不少未進行搶救的醫務人員都抓緊時間休息。有躺在床板上,坐在地上,趴在桌上,只要幾分鐘他們就會進入夢鄉。然而一旦有救護車的警報聲響起,他們全會很警覺地抬起頭。全體都猶如機械一般與死神爭分奪秒的戰斗著,只為多從他手里奪回幾條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