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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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奔波,加上軍營里屢屢提心吊膽,此番又是一頓折騰,兩人草草沐浴完畢,回去的路上,青沚枕著秦顯的肩,沒多久便困意席卷,沉沉睡去了。 這一覺睡得前所未有的沉,迷糊中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給她包扎傷口,但她實在太累,竟是眼睛也睜不開了,好像只要回到這個人身邊,她便可以什么也不用考慮,放下所有防備疲倦。青沚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早間的cao練早已結束,而秦顯卻不在帳中,料想必有很多軍務正待處理。 青沚抱膝坐在榻上發了會兒呆,這才起身簡單的洗漱了一番,穿上床邊一早備好的衣裙,在帳中溜達了一圈。 太子的營帳,除了比一般兵士住的大了些,居然完全沒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從前王府里極盡鋪張,他卻認為自己為了蒼生及百姓勞心勞力,再如何奢華也是理所當然,青沚對于他這個說法總是無言以對。但相比之下,大帳里面可說十分的樸素簡潔了。營帳正中放著好大一張兩境作戰圖,作戰圖前頭是一張青木長桌,上面放著一堆折子。 青沚走過去看了看,桌案正中的折子墨跡未干,上頭是他一貫勁骨遒然,筆走龍蛇的字跡。她順手將散亂的折子整了整,正欲出營帳找他的時候,卻見他掀了帳簾緩步走了進來,手中還端著些吃食。 她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快一天沒吃什么東西了,眼下確實有些餓了。 秦顯在她身旁坐下,將吃食放在案上,青沚雀躍地蹭過去,手指將將觸到碗沿,他卻已經舀了一勺粥遞到她嘴邊:“你手受傷了,我喂你?!?/br> “我的手沒有大礙,自己來就……唔……”青沚的話說到一半,便被秦顯用嘴堵住。 軍營里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比不上太子府里的,那碗不過是普通的瓷碗,上頭釉了圈纏枝的紋樣,碗里盛的是熬制許久的小米粥,瓷碗里看著潤澤晶瑩,分明不是什么新鮮的東西,只是比之軍營里的吃食確實要好上許多,她素來挑食,但若條件不許,也絕不抱怨,該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舌尖翻攪,綿滑的氣息滿溢唇齒之間,小小掙扎毫無用處,唔了兩聲便被他強行渡了口清粥入腹,末了依舊不放過她,唇舌在她口中掃蕩一圈,方流連著離去。 這才重新執了勺,遞到她嘴邊道:“這粥,原是放了糖的?!?/br> 這粥分明就是碗普通的米粥,除了熬的久了些,什么也沒放,但青沚已然怕了他,不再多問,如臨大敵地乖乖喝粥。 誰知她乖覺的樣子又是惹他一陣躁動,這樣親一會兒吃一會兒,青沚半碗粥喝的嘴唇都快要腫起,總算等來匯報軍情的梁副將將她解救。 梁運綜步入大賬,才發現太子還在與人親熱,不由尷尬地咳了兩聲。 哪知太子只當沒他這人,依然故我。 一吻畢,青沚漲紅了臉,低著頭不敢看那副將的表情,迅速捧著粥碗與一碟小菜躲去角落里的小桌上。 秦顯迅速收拾神情,將桌案擦拭干凈,展開先前還未看完的折子,沉聲問:“什么事?!?/br> 梁運綜猶豫的瞥了眼角落的傅青沚。 “無妨,直說便是?!?/br> “是?!?/br> “啟稟太子,愴犀一戰傷亡人員名單在此,其中北翼折損了近七千名將士,九千六百名受傷,還有一千七百九十名將士被俘?!?/br> “好好安葬陣亡軍士,撫恤死者親屬,受傷的人員送往后方救治,還有……” 都是些軍務上的事宜,講完了傷員情況及死者家屬的安置,便是軍餉問題。 他們討論的話題嚴肅,且一時片刻無法結束,青沚端了餐盤悄悄出了帳子,也并未得到阻攔。 只是出了帳便有侍從跟隨,軍營中眾人應是早得了警示,沒有人對她的出現表示驚異,也沒人敢多看她一眼。 只是她穿回一身女裝,總是不便往男人堆里湊的,在熟悉的軍營里轉了半晌,既無人阻攔,陪同的也只是個悶葫蘆似的小侍,她只好又轉去伙房溜達。 “還有事嗎?”秦顯放下折子,問眼前剛剛匯報完軍務的副將。 “沒有了,就這些?!?/br> 他抬眼一瞥:“有什么直說,吞吞吐吐不是你的風格?!?/br> 年輕的副將終于猶豫著道:“太子……美人雖好,可過分沉湎總是……” 后面的話沒有說下去,不過潛臺詞已昭然若揭。 秦顯撫著手中的玉瑛,沉吟了片刻。 他本是個習慣克制的人,但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欣喜,是怒火的偽裝也掩蓋不住的。 想了想,他悠哉道:“小別勝新婚的滋味,你這種愣頭青是體會不到的?!?/br> 副將:“?。?!” 真是豈有此理!他好意提醒,沒想到竟還被他諷刺了!真是欺人太甚,這小子還比他小上兩歲,仗著太子不愁沒老婆的就諷刺他是沒老婆的愣頭青! 副將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自己再呆下去恐怕會再度沾染大帳里的酸臭氣息,氣沖沖道了聲:“末將多嘴,告辭?!北汶x開了。 青沚頭一次大大方方的將軍營從里到外游覽了一遍,連馬廄都去看過,自娛自樂地溜達到了日鋪時分,才閑散地回了大帳。 哪知秦顯的事情還沒談完,而帳內卻已換了一人——正是那挺著肚子的馬督軍。 見她進了帳,那雙肥rou堆里的細眼瞬時放光,毫不避諱地盯著她看了片刻,才算不忘自己此來目的,繼續對秦顯說道:“殿下,如此大好機會,怎可就此整歇?我軍方才大獲全勝,士氣高漲,合該趁勝追擊……” “此事我會考慮,但眼下后方補給不足,將士合能安穩?馬太尉,聽說運送糧草的乃是你的侄子,你當知道怎么做?!?/br> “臣明白,但殿下,眼下糧草足夠我軍再行一戰,況且我那侄兒年少有為,是個穩妥之人,臣認為目前要務乃……” 青沚坐回角落的小幾,托著腮凝神細細聽了會兒他們的對話。 唔,百無聊賴。 她打了個呵欠,緩步行到秦顯面前,接著在馬仲震驚的眼神中妖嬈地坐進秦顯的懷中,雙臂勾住他的脖子,呵氣如蘭:“太子,妾身乏了?!?/br> 秦顯也不意外,趁勢落篷,無比從容地攬住她的纖腰道:“辛苦愛妃,既是乏了,便歇一會兒吧?!?/br> “妾身要太子作陪的?!鼻鄾b聲調婉轉,綿言細語,一副嬌兒癡態。 “既如此,少不得怠慢督軍了?!鼻仫@揚眉看向馬仲,下逐客令的意味分明。 “豈敢豈敢,臣有事在身,先告退了?!瘪R仲不甘愿地退下了。 馬仲一走,方才還是慵懶嬌媚的女子卻驀地挺直了背脊,面上神情一肅,凝聲問:“前兩次敗北,是你?” 她的語聲帶著三分不敢置信。 “你說呢?” 青沚看著他,想從他臉上分辨出什么,然而一無所獲。 “是刻意為之,”秦顯淡淡印證了她的猜想,“但我不過憑軾在側,最多也就是推波助瀾罷了,即便是我有心,手上沒有實權,cao縱起來還是難了些,不如說這結果是馬仲那班人愚不可及?” “即便是這次險勝,若無你的出現,高滄是必敗無疑的?!?/br> “你……”青沚指著他,一時語塞,不知從何問起。 “你呢?怎么看出來的?”秦顯反問她。 “來之前,我偷偷看過戰報的文書……” “嗯?” 青沚回憶起斥候傳來戰敗消息之時父皇震怒的模樣,又想到那幾天夜里自己的胡思亂想和不得安寢,讓她所焦慮的一切卻都在眼前這人的謀劃之中,當真氣人。 “邊關送來的文書,有參戰及死傷人數,我窺得兩眼,前幾次分明戰敗,但死傷人數比之前日少上許多?!蹦莾蓤稣鲬?,他們的傷亡人數相對來說少得奇怪,甚至比之獲勝一方還要少,但她只聽敗北二字便已六神無主,當下雖然疑心,但也沒過多在意,如今想來,他怕是早預料到大將軍和馬仲的指揮會使戰事失利,覷準時機便撤退了吧。 “還有呢?”他的唇貼在她耳邊,說話間溫熱的氣息均在她耳畔徘徊。 她發覺自己這樣坐在他懷中,實在是危險萬分,但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還有你和馬太尉的對話……”但這些都僅僅是她毫無根據的直覺與猜測。 既已得到了證實……那么:“你是想讓偃離掉以輕心,趁機會一網打盡嗎?” “不對,再猜?!彼芸旆駴Q。 “我也覺得不像,”青沚悄悄脫離他的懷抱,“你若真想將他們一網打盡,昨日其實就有機會,突出重圍之后,想要反包圍將敵軍全殲不是沒有機會?!?/br> “你在高處看得倒是清楚?!?/br> “你是想趁此機會做掉馬仲?!鼻鄾b壓低了聲。 “唔,差不多?!鼻仫@依舊是淡淡地幾字回應。 “可若是這樣……我軍大敗,你也沒有好果子吃,又何以如此有恃無恐?”青沚內心的想法再度得到印證,困惑卻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