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忘形之交
衛襲說的那句話,叫她歡喜過后半分愁。 就像她再怎么不舍得吃一只蘿卜、一碗米飯,總歸,那也不是喜歡。 只不過,她對衛襲是個特別一些的口糧,相處之下有了幾分感情,舍不得吃掉罷了。 這種認識,竟讓她郁悶了好久。 明明從前,只要能呆在衛襲的身旁伺候著,便就夠了。 現在,她又何苦糾結這個? 然而…… 若能不想,她亦不想深思。 偏偏在這越想越鉆牛角尖的日子,衛襲又要陪花子蓉出宮了。 “不去……”她垂眼,此刻竟想不起來,自己從前,是如何掩藏內心的情緒。 “怎么了?”衛襲輕笑著打趣道,“可是月事快來了?” 她氣得直跺腳,說不過他,就轉過身背著。 “好了好了,不惹你就是了?!?nbsp; 他來到她跟前, “這回,可有什么想要的沒有?” 她想了想,搖搖頭。 “真沒有?”他執起她的手,彎身看著她。 她嘟起嘴,有些不悅的瞪他。 “今晚,我特地吩咐侍女給你準備了愛吃的蘿卜?!彼π?,直了起身,“所以出去逛也可以,只是別忘了回來吃飯?!?/br> 衛襲這么一說,讓她想起了上回那事,不由的心虛,只好點了點頭。 “那我走了?” “嗯……” “不如,陪我走一段路?”他笑問。 她抬眼看他,總覺著衛襲這樣說,像是舍不得她似的,咬住幾分竊笑的下唇,‘嗯’了一聲。 他輕笑,牽著她出門。 剛跨出門檻,她停了下來,握住胸前的長發,小聲道,“我……還沒系發呢……” “無妨,就去廊口?!彼χ?,握著她的手不肯松。 只是走著走著,便忍不住多走了幾段,他沒放手,她也不想他松手。 她低下頭,看著他倆相握的手,只覺與他的相比,自己的手小得很,想著,嘴角便揚了起來。 在通往大路的拱門前,衛襲停下,轉身對她說道,“初春還是有些涼,你回去加件衣裳吧?!?/br> “嗯?!彼兆∽约耗侵槐凰砷_的手,上頭,還殘留著衛襲手心的溫度。 “又不去很久,干嘛一臉依依不舍的?”他笑著,伸手撫上她的臉。 她正想說什么,看見有人從門口晃過,她一驚,趕緊低下頭,小聲說道,“有人……” 衛襲轉過頭,正巧與走過的花允銘對上了眼。 他笑笑,轉過身,行禮道,“衛襲拜見旻王?!?/br> “嗯?!被ㄔ抒懲A讼聛?,跟著他的一行人,也停了下來。 “旻王也伴國君一同出游么?”衛襲笑著,稍稍往左挪步,擋住了花允銘探看沈菲傾的視線。 “不,只是為國君送件披裳?!被ㄔ抒懽R相的轉過臉,淡淡說完后,便繼續向前走開了。 衛襲瞇眼,轉過身,一把握住她的肩頭,將她抵在了墻后。 她驚詫抬眼,只見他愈發靠近。 “記得安分點?!闭f完,他側過臉,吻住了她。 走回屋去的路上,她愣愣的,小手,撫上了被他親得guntang的雙唇。 剛才……是怎么了嗎……? 衛襲忽然就那樣,把她給親得七葷八素的,身體都軟了,還沒來得及問什么,他就對她瞇了瞇眼,像是警告著,然后便離開了。 饒是人妖殊途,但他也難得會有,讓她如此不解的舉動。 紅了臉,她想,他該不是真的……舍不得她吧…… 甩甩頭,她覺得,還是趕緊回去加衣裳吧,出來轉了一圈,確實是有些涼。 “??!……” 剛換上厚衣,一出屋,她就驚訝的發現有人坐在廳里,嚇得喊了聲。 花允銘打量了她片刻,嗓音沉沉,問道,“你的衣裳,難道是放在衛襲的房里?” 她呆呆的看著他,“你……旻王怎么在這?……” “逛逛?!彼麆e過臉說道,“給我斟壺熱茶罷?!?/br> 她難平驚嚇的看了他一會,才到后廳煮水去了,剛翻出之前嬤嬤送來的新茶,關上茶柜,就發現花允銘站在她身旁,她嚇得拍拍胸脯,“能不能別神出鬼沒的……” 花允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往后院走去。 她想不通他這是什么意思,便搖搖頭不去想了,把拿出的茶葉抖進了壺中。 端著茶水,她來到后院的石臺上放下,沒見到花允銘,便喚道,“旻王?” 片刻,花允銘才從樹后出來,坐后,將手里折下的花枝放在托中,“坐吧?!?/br> 見他心情尚好,她便依言坐下,拿起銅壺,倒出兩杯沁著茶香的黃湯。 “你在怕我?”見她端坐,他垂眼笑笑,舉杯茗茶。 “……也不是怕……”她將口杯握著手心取暖,想了想,說道,“應當是說,有些敬畏吧……” “哦?”他輕笑,“這敬畏之言,該從何說起?” “唔……我犯了錯,旻王也不曾責備,就像古人所言,‘權大而不苛,位高而不驕’……所以覺得,旻王值得敬畏……”她小聲的說完,又覺得是賣弄了衛襲教予的學識,有些慚愧的喝水掩尬。 花允銘沉笑,“不懂規矩的小丫頭,卻沒想到頗有才學?!?/br> 她伸手,提壺倒茶,輕聲說道,“我就是個粗人……這些,全是衛襲教的……” 他沉默片刻,問道,“衛襲平日教你這些?” 她搖搖頭,“也不是,平常打發時日,他會給我說說冊子?!?/br> 花允銘笑笑,“女子豆蔻如你,多愛香脂黛粉,你卻聽書解悶,不覺無聊?” “不會呀?!彼π?,“衛襲講得很好?!?/br> “是么?”他提杯飲茶。 “嗯?!彼c頭,“而且衛襲懂得許多,平日不止給我講書,還教我用石子打鳥、教我作畫、盤發、帶我逛……”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了,她趕緊打住,小聲說道,“……反正……就不覺無聊……” “嗯?!彼貞寺?。 她咬咬唇,把小杯捧在手里,“那旻王你呢?……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他垂著眼,笑笑,“無事可做?!?/br> “嗯?”她驚奇的瞪大了眼。 “折翼之雀,無脊之魚,斷腿之獸,有何作為?”他說著說著,竟沉沉大笑了起來。 她不解,這些明明聽起來這么可憐,又有什么可笑的……? 他看向她,繼續笑著。 “你……別笑了……”她低下頭,說著。 “為何?” “唔……”她擰起眉心,說道,“看你模樣,覺得有些難過……” 他斂下笑容,倦倦抬頭,看向天際。 她苦惱了一會,靈機一動,笑道,“你等等?!本托∨苤M屋了。 過了會,她拿出了一只毛毽子,笑道,“這只毽子,是用我打下來的鳥毛做的,漂亮吧?” 花允銘先是盯著那毽子看了會,才伸手接過,手中一掂,笑道,“女子家家,會玩這個?” “嗯!”她大力點點頭,“你會不會?” 他邊笑,邊站了起身,“我可不讓著你?!?/br> 她笑道,“看誰不讓誰?!闭f著,就撩起羅裙。 他愣愣,咳了一聲。